《单听后夏》羽抒

54、第 54 章

　　熙熙攘攘的人群沉沐于八点二十的太阳，旗帜缓缓升起，单项走上了台面上，面对着所有人的那一刻，他是不紧张的。因为花夏就在前边给他加油，矮矮的花夏自然排在了队伍的前边，位置刚好就在单项的右侧方。

　　单项的演讲稿皱巴巴的，拿着看了看，又放下了。花夏偷笑了一会，昨晚陪他练了好久，纸张都捏凹陷了。他所讲的每一字每一句，花夏都记得，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花夏浮现的是记忆里的声音，她渐渐模糊了眼前，声音也跌入了黑洞。

　　一过入黑，花夏迷迷糊糊地走到班主任那，示意身体不适。单项咽了咽口水，演讲稿才讲到一半，他的视线朝着花夏走去的方向迷失着。校长在旁边拍了拍单项的肩膀，这才把他拉回来。接下来，单项只在想花夏，稿子念错了也没发现，好在大家也没很专注地听，走个过程而已。

　　本以为讲完之后就可以散场了，接着还有月考年级前十的颁奖。单项压根不在乎名次，他只在乎花夏在医护室怎么样了。但为了配合学校的工作，附和着，假笑着。等一切结束了，他跑到医护室，看到了里面空无一人，问起医生。他说：“她被人接走了，说是去外面的医院。”班主任也在那待着，和其他老师聊着下个月运动会的事情。单项走出来和班主任聊了几句，知道了花夏是被郝医生带走的。心里多少安心了些，有郝医生在，单项很放心把花夏交给他，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很信任他。

　　现在单项只好乖乖回班里上课，卜芋走了过来，跟着学长一起回到教室。她看着单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想过去逗他开心，让他如往昔一样面带风柔。

　　还没等到最后一节课，单项早就溜走了。卜芋知道学长是为了什么而逃课，她和老师撒了谎，说是去医护室复查去了，估计上不了课。单项在老师面前见惯了的优秀，自然也不会过多怀疑。

　　“花夏，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的。我想…”
　　“郝医生，我虽然18岁生日都还没过。可我并不是一块木头，身上的任何疼痛，我说不出病因，我感受得到病根。”
　　“你的昏倒并非偶然，是因为病已渗入你的脑神经。如果…”
　　“爸爸他，知道吗？”
　　“我还没有和他说过，但是花夏，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如果你能用偷来的余生，和睦慈眉地活着。你愿意吗？”
　　“我不傻。我知道这有代价的……”
　　“那我接下来说，“偷来的余生”确实有代价，它会夺取你最在乎的，你最不能失去于这个世界上的。”
　　“我…”花夏犹如遁入虚无之海，沉沦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单项的身影，随着海岸面逐渐缩小。可是她始终微笑着，花夏不愿意看到单项难过的样子，好奇怪，他俩好像调换了身份似的。

　　当花夏再也听不到单项口里说的话时，她哭了，她不能失去他的声音，她无法接受听不到他缠绵蜜语，听不到他的谆谆教诲。

　　那片后夏，蓝幽幽的海面上，单他一人能听到海底里传来的声音。他瞥见远方那如同向日葵般绚烂夺目的林间，发着金光，他成风而去，在那里孤寂地过完一生。

　　花夏猛一抬头，发现自己还在午休当中，夹糅于光线下的眼眸，看着那个曾属于武方的位置，一直空荡荡的在那，堆满了她的同桌厚厚的一沓练习册。

　　那次晕倒过后，单项每天都会监督她喝完补充气色的果茶。其实她晕倒并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不想让单项担心，找了个说辞而已。水杯里的渐渐流逝的量位，微微浮动着，上面漂浮着的果实，透着清澈的光和安逸的风，花夏又睡入梦乡。

　　郝医生告诉她，要想根除大部分病症，必须让她的听力低于正常分贝，就是让花夏永远听不到声音，这样才能保全自身的性命。另外，郝医生还说了花夏妈妈意外身亡的真相。如果说命运总是惊人的相似，那绝不为过的说明了这一点，花夏妈妈也和她一样，面临着这个问题，只是那时候妈妈刚好怀着花夏。爸爸既不想失去妻子，更不愿扼杀花夏。

　　都说母亲的天性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哪怕地动山摇、天灾陨落也丝毫不会影响，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当妈妈说，“如果不生下这个孩子，好来保住我的性命。那么我不如不活，老公，原谅我的任性。”随后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出来的只有那嚎啕大哭的婴儿，爸爸抱着她，说不来的感受，眼角的泪水蹭蹭地掉落。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个时候还谈什么尊严啊！“孩子，你妈妈是个花美人，医院的闷热预示着夏天的到来。不如你就叫花夏好不好。”爸爸抱了抱，花夏安安静静地躺在爸爸的怀里。

　　从那一刻起，爸爸决定她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让她活在童话世界里。

　　“郝医生，这手术是不是，成功了就不会失去听力，却会像常人一般生活。”
　　“失败了呢……”
　　“失败了。会失去听力的同时加速寿命的长短，就像花朵一样，比其他花朵更快的凋零。”
　　“可以给我多少时间考虑？”
　　“三个月。你爸爸那边，我会和他沟通的。”
　　“但是，国内还做不到这样的技术。你得去看美国。”
　　“……”
　　“至于单项那边，你怎么想。”
　　“他会出国念书，学业工作生活都顺利美满，从此一世的洒脱与从容。他会渐渐遗忘我的，我不过是成全他幸福的一粒沙子。对于一个那么普通的女孩来说，曾经那么的闪耀，哪怕如今黯淡无光，也已知足了。”
　　“单项总说，我是个知足常乐的女孩。”
　　“你可以多笑，因为你笑起来就像向日葵般绚烂，如光明，如磊落。”
　　“他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放了学，单项如往常般站立于单车厅。花夏走了过去，手靠在后边。凑近着单项那辆单车的后座，东张西望地看着他。

　　“喝完没？”
　　“喏，除了底料，喝光啦。”
　　“你上次晕倒的那一次，直接吓懵我了。以后我得照看好你才行。”
　　“对了。以后放学回去，晚上抽一个小时出来，我们夜跑。”
　　“你这小身板再不锻炼，万一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
　　“我是说，我第一时间没在你身边。毕竟…我俩不在同个教室嘛。”
　　“好啦。我听你的…”花夏笑而不语，单项觉得她有些不同了，往常的她不会是这般模样。
　　“傻妞，怎么啦。”单项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呢？你得教我。”
　　“好。我都教你…不过我得再画一下我那幅油画。你知道的，画画这种东西，断了就要重头再来。你要不要也画一张，随便什么色彩、素描。”
　　“我光顾着需学习就不行了，真想把你的大脑移植我头上。”
　　“如果医学技术可以的话，我愿意。”
　　“我开个玩笑啦。最近一直文综又不行了，历史课一直看不懂，好几次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不了问题。”
　　“天色快暗了，赶紧上来吧。”
　　“嗯。”

　　俩人乘着夜色，单车轮的轨迹慢悠悠地驶过一排排霓虹灯的招牌，每次他俩放学回家，都会走这一条路。花夏靠在他的身后，感受着那份温暖，与这喧闹的城市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因为单项总是给她那种不真实的保护，区别于现实社会的冷暖。她沉溺着他所营造的城市，那只有单项和她，俩人无忧无虑，漫步于某片森林的小径上。

　　她眼角的泪水漂浮于空气里，单项的衬衣飘着，那严实的大地色，安稳温润。

　　吃完饭后，单项洗碗的时候。很大声地问着花夏，“花夏，学校马上要办校运会了。你要不要报名？”过了一会没有响应，单项的围裙还能脱下，走了过去，靠在她的身旁。“怎么啦？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单项翻了个白眼，表示很无奈。“事倒是没有，我刚才就问你，校运会差不多要来啦。你要不要报名参加呀。”花夏想了很久，铅球太重，跳远不会，跳高没力。好想项目也就这些，就剩下跑步的部分了，速度跑不快，慢跑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单项的手套上那些泡沫顺着走向，流到了他的手臂上。“想好了吗？要不我先把碗洗好，我们再说。”花夏比了个手势说：“我要报名1500米！”单项惊呆了，平常200米的她都有些吃力。他捂了捂花夏的额头，没有升温的迹象。花夏把他的手拿了下来，“我决定啦。人要是没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单项一个大手拍在大腿上，湿了一裤子。

　　“我们明天就开始，刚好两礼拜。”
　　“能不能晚一天，就一天啦。”撒着娇，最近单项好像免疫了她的攻击。
　　“不行。还有我煲好了雪梨汤，得给我喝下去。”
　　“啊，人家不想喝。”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乖点哈，这样你的身体才会好起来，万一你又那啥了怎么办。”
　　“我也是人，还是你男友。心会碎的知道吗？”
　　“真哒！”
　　“当然真的。你作业呢？你屁股边上的是啥。”
　　“好呀你，作业不好好写，光看言情小说去了。”单项采取挠痒战术，原来俩人都很怕这个。不过这次他先下手为强，顺手拿起本笔记薄。
　　“这不是别人写的小说呀……该不会是你写的吧。”花夏居然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我打算写一本关于我俩的小说，与我俩为原型。我才写了开头啦。”
　　“这有什么好写的，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写什么小说啊。”急匆匆地说完，灰溜溜地跑回了厨房。单项不知道花夏偷偷瞄着他，心想这人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开心的很，装着一副嫌这嫌那的口吻。

　　即使厚沓沓的作业摆在写字椅上，但顶上那环花边的圆灯渲染着暖黄的气氛，手边上的雪梨汤还有些余温，旁边的单项不小心睡着了，趴在桌子上，均匀的呼吸声，让花夏不忍心打扰。她安静地写着作业，不会的，就看着单项写好的解析步骤。

　　风微微拂过单项的发梢，惊醒了熟睡的他。单项看着花夏把作业都写完年之后，摸摸她的头发，哈欠打了几下，花夏也是如此。

　　高三的生活就是如此，每天都在繁忙的学习中苏醒、睡去。至少他俩还有彼此，岁月静好，且待晨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