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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阿紫不能杀死采花子。

      如果她动手了,丁春秋一定会猜出来。他惯来喜怒不定,她不敢去赌他能不能容忍同门相戗。

      阿紫将采花子身上的药瓶药粉一并搜刮干净,这其中不但有“碧磷针”,更有星宿派鼎鼎大名的“逍遥三笑散”和“炼心弹”。采花子虽然为人猥琐,不受丁春秋宠爱,可家底儿却一点不薄。

      阿紫没有替他止血,此刻他腿上血淋淋一片,面如金纸,昏迷了过去。

      她不能杀死采花子。

      可她也不能放过他。

      阿紫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她漠然地举起小匕,稳稳地朝着采花子的胸口扎去。

      一声利刃入肉,阿紫捂着手,恼怒地抬起头。

      她扎偏了,匕首恰好错开采花子的心脏,刺进了他的腋窝前方。因为在她动手的那一瞬间,有一颗小石子嗖的射出,毫不留情地打中她的手腕。

      阿紫揉着手腕,冷冷地望着梁上的人影。

      人影翩然下落。

      这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穿着一身蓝袍,足底的靴子上沾满黄沙。阿紫看不到他的面容,因为一张铁面具严丝合缝地盖在他的脸上,只微微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如桃杏姿态般闲雅。

      他的声音犹带几分少年的清朗:“你不能杀他。”

      阿紫冷冷道:“他想□□我。”

      “没人可以随意夺走他人的生命,”他向着阿紫颔首,“你可以□□回去。”

      *

      阿紫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耳朵聋了,要不然就是面前这人是个傻子。

      可他正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复。

      阿紫又看了眼人事不省的采花子,冷笑道:“那我不杀他,我只割了他的舌头,剁掉他的胳膊和腿,这样也可以吗?”

      她斜着眼瞅他,似乎很不屑他的假仁假义。

      出乎阿紫的意料,铁面少年大方地点头道:“你想报复他,没人有权利阻止。”

      他的汉话似乎不太熟练,说话之间还带着一股鼻音,听起来格外亲昵,就像对什么人撒娇一样。

      阿紫嗤笑一声:“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阿紫皱着眉,才发现这铁面少年的站姿略有些奇怪,他左腿上的那一块藏青色的布料格外濡湿一些。

      “原来你受了伤……”阿紫唇角勾起,清了清嗓子,心中已生出一条毒计,“这瓶伤药给你,涂在患处三天就能结痂。”

      铁面少年接过她抛来的瓷瓶,歪着头,不解问道:“你明明非常厌恶我,为什么又送药给我?”

      阿紫笑得甜蜜,道:“我怎么会厌恶你,定是你自己多心,错把一番好意当驴肝肺。”

      少年的声调不变,一如他漆黑深亮的眼睛,气定神闲地说:“我没有多心,你很讨厌我。”

      他的视线太锐利,阿紫忍不住收了笑容,厌恶地撇过头,躲过他的目光——她的确讨厌他,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一派装模作样的正人君子,让她浑身不舒服。

      “这里到了晚上就会有豺狼,我需要一个人守夜,”她翻了个白眼,“你最好快点上药,别死在我前面。”

      铁面人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他用衣袍裹住掌心,倒了一点瓷瓶里的粉末,细细捻了在鼻尖一闻,凝重道:“这不是伤药。”

      阿紫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刚刚错把逍遥三笑散抛了出去,她惊奇抬眸:“傻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懂得药理。”

      “但你既然懂医,怎么任自己腿上的伤血流不止?”阿紫吃吃笑道,“可见真是个傻的。”

      铁面人把瓷瓶还给她,接了真的伤药,包裹伤口,头也不抬地答道:“外面的植株都有毒,没有治伤的药物。”

      他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撕开下袍,露出结实的皮肉。他瞧着身材偏瘦,可腿上的肌肉却薄而坚韧,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横贯了小腿侧面,血液顺着肌肉纹理淌到地上。

      阿紫道:“你叫什么,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铁面人并不答她,自顾自敷好伤口,理了理衣裳,却站了起来,面对那具仰面朝天的骸骨,肃穆道:“王兄弟,今年腊月初四,我途径余嵩县外的聚水村,蒙大娘盛情招待,受她请托,本想带你回去,没想到你已经死在了星宿派。我不能把你活着带出去,只好把你的头颅带回家,也好让大娘安葬。请你见谅。”

      他鞠躬了三次,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尸骸的头,轻轻一扭,那颅骨便被取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收到了包袱中。

      阿紫哼道:“死都死了,埋在哪里有什么分别。别说摘下他的头,就是把他挫骨扬灰,他也不知道,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铁面人更不理会她的冷言冷语,抹了抹床上的灰尘,便合衣躺了下去。

      “喂,”阿紫叫道,“你睡床我睡哪儿啊?”

      *

      时日一久,阿紫发现这铁面人甚是有趣。

      他碍于旧伤,不得不与阿紫同处一室,却仿佛天生慧目一般知道她居心不良,如非逼不得已绝不和她说话。偏偏就是这不得不说话的当口,他又时常语出惊人,逗得阿紫乐不可支。

      她看这少年行踪诡秘,来历不正,言行举止与常人大不相同,便有心探他的底细,奈何铁面人口如蚌紧,真真一丝不漏,只让她徒生一肚子闷气。

      至于那倒霉的采花子,第二日就被阿紫拖了出去,不过一夜就被野兽啃食个干净。

      铁面人醒来见采花子不见踪迹,便道:“那个要□□你的人呢?”

      “谁知道,”阿紫说,“没准儿自己爬了出去,早就被豺狼吃完了。”

      铁面人“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阿紫奇道:“我要杀他你不让,他被豺狼吃了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铁面人道:“狼吃人,可以。人杀人,不可以。”他见阿紫面露不解,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缓和了声色,道:“狼吃人,人也杀狼,它不吃就不能活。你不杀,也能活。”

      他颠来倒去地解释了许久,阿紫才明白这傻小子居然和她讲同类不能相残的道理,气极反笑,伸长舌头,对他扮了个鬼脸,道:“人和豺狼怎么能相提并论,人的心比豺狼还要毒,还要恶!狼吃人只是因为饿肚子,可人杀人却是全无道理可言,要么看上了别人的武功秘籍,要么看上了别人的金银财宝,哪怕只是看他不顺眼呢,也要寻机报复,轻则皮肉之痛,重则家破人亡……”

      她想起过世的卞玉泉,他虽然打过她骂过她,却是个正直的人,并且打心眼里为她考虑。这么多年漂泊无依,阿紫遇到过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很少有人会无理由对她心怀善意。

      想着想着,眼中便有了些许泪意。

      铁面人慌了手脚,道:“你莫哭。”

      既然他在意,阿紫纵只有三分的伤心,此刻也要表现出十分来。但见她气哼哼地背过身,不住地抹泪,肩膀不时耸动着,抽噎声不止,显然哭的越发伤心。

      铁面人无奈赔罪:“对不起,是我的错。”

      阿紫抽着气说:“你错哪儿了?”

      “不知道……”见她啜泣声越发大了,铁面人忙道,“我错在不该说话!”

      傻子,阿紫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却缓了过来,不再流泪,也肯正对着他了。

      这日过后,铁面人对这小妖女的戒心似乎慢慢消了。她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他也逐一老实回答。

      他说他叫蓝舟。

      “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就是为了这副骨头?”

      “我既然答应了他妈妈,就要带他回去。”

      阿紫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守义之人。也难怪,这世道,除了你这样的傻子,还有谁会信守诺言不负千里来救一个陌生人?”

      两人日日相伴,愈发亲厚起来。蓝舟不肯坦言身世来历,阿紫也无所谓,她自己就是孤儿一个,哪里会要求别人什么都告诉她。

      只有一点,她很好奇蓝舟为什么永远带着面具,她想看看面具下的脸,却往往被他阻止。蓝舟身手敏捷,不管她偷袭也好,下毒也好,他都能一一躲过去。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采花子死后,自有其他弟子送水送饭,虽然怀疑采花子的去向,却无人敢问。盖因阿紫自从当了丁春秋的徒弟后,对这些低级弟子一向飞扬跋扈,见面就戏耍一番,谁敢向她打听?

      终于有一天,送饭的弟子告诉她一月之期已过,她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蓝舟也向她辞行。

      阿紫急了,立即抓住他的衣袖,厉声道:“你不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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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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