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相携》渺渺烟波一叶舟

9、第 9 章

　　巳时初，东宫正殿，大楚太子裴天佑早已端坐案前批改公文，时不时咳嗽一声。
　　太子妃从殿外走近，听见太子的咳嗽声，不由得担忧道：“殿下风寒未愈，怎可如此操劳？”
　　说罢，将手中参茶递予太子。太子接过参茶，喝了一大口才道：“阿蕊别担心，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些奏折虽非急要，但也积压已久，趁我现在精神尚可，早早批示才是。”
　　听罢，太子妃一面试探太子手掌温度，一面不掩担忧地问道：“殿下，可是还没有鬼手林毅的消息？”
　　“自从前几年江南有传过他的消息外，此后再无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流传于江湖市井。”
　　言罢，太子摇摇头道：“不知此人可还在人世否。”
　　听闻，太子妃更心急了：“若是如此，那殿下的身体可如何是好？”
　　太子握住太子妃手道：“无妨，我的身体还能再撑几年，只要林毅还在人世，暗阁总能找到他的。”
　　太子妃只能掩下担忧，勉强笑道：“但愿吧。”
　　见状，太子摩挲着太子妃的手，温言道：“阿蕊，这几年辛苦你了。辛苦你既要照顾钰儿，照顾我，还要打理东宫一干事宜。”
　　“殿下，我既是你的妻子，又是大楚的太子妃，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但是我却更加担忧你的身体。”
　　当夫妻二人正耳鬓厮磨，一片温情之时，只听殿外有内侍回禀道：“禀太子，太子妃，秦王觐见。”
　　“宣。”
　　“诺。”
　　“殿下，既然五弟有事求见，那我就先退下了。今日就让五弟在东宫用午膳吧，正好钰儿这几天常常念叨着他五叔呢。”
　　“好，辛苦阿蕊了。”
　　太子妃含笑退下后，没一会儿，秦王便进了正殿。先向太子施礼，然后才道：“阿兄，身子可好些了？我找到些年岁长久的药草，到时候让御医看看可能用。”
　　“好，子瑜过来坐下吧”
　　“嗯。”
　　“你今日有空往东宫来，可是琅璍一事有什么进展吗？”
　　“阿兄，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琅璍中蛊一事。”
　　“中蛊？”
　　“正是，此番...”
　　秦王向太子将这几日之事详略说了一遍，然后道：“此事牵扯到大理寺卿，恐怕还需禀报父皇，再让暗阁之人查询一番。”
　　“嗯，应当如此。子瑜，这样吧，我们兄弟俩先上个折子，让父皇大概知晓此事，然后我这边再派暗阁之人查询。”
　　“嗯，就听阿兄的。”
　　兄弟二人商量得当，太子突然道：“子瑜说的伊姑娘，可是丞相府伊三小姐？”
　　“正是。”
　　“听闻，这位三小姐似有痴傻之相，似非常人。”
　　“流言蜚语，当不得真。”
　　“也是，当年伊相被逼的贬妻为妾，以嫡妻之礼迎娶裴夫人一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又怎可能善待前任之女呢。”
　　“嗯，伊姑娘虽处逆境，却仍有一颗赤诚之心。”
　　太子闻言，语含笑意地调侃道：“子瑜可是少有如此评价一位姑娘。”
　　秦王脸色微红道：“不过实话实说。”随即又严正脸色道：“阿兄，大理寺卿和王家结亲本是为了表明他倾向贵妃一系。现下两家断不可能在进行联姻，不知阿兄，准备如何处理大理寺卿之女谋害琅璍一案呢？”
　　太子沉吟片刻道：“大理寺卿孙正，自入大理寺以来，不曾办过一件冤案，放过一个犯人，他也对得起父皇的提拔之恩。他为人刚正不阿，为臣忠心，本是一个父皇心腹。可惜，他家老夫人偏心，设计让孙王两家结亲，导致孙正有失圣心。”
　　原是孙正这一辈，有兄弟二人，皆为一母所出。
　　大儿子孙正出生时，因是头胎，孙母险些难产，且孙正性格沉默，不知变通，惹得孙母不喜。
　　孙正幼弟孙贺出生时，恰逢当初的老孙大人调值京城，孙母边觉得孙贺是自己的福星。且孙贺能伏低做小，撒痴扮乖，能事事哄的孙母高兴，孙母本就偏的心肠，自然又向幼子移了几分。
　　孙贺之妻王氏，算是荆州王氏旁支，自是偏向贵妃一系，为拉拢大理寺卿，便暗中撮合孙王两家结亲。
　　兄弟二人对朝堂局势稍加分析决策之后，秦王已在东宫逗留至戌时末。
　　等赶回赶回相国寺后，暗一禀报说：“主子，郡主已经歇下了，柳小将军还守着郡主。”
　　“嗯，伊姑娘呢？”
　　“主子，伊三小姐去找智远大师讨教佛法了。”
　　“去了多久？”
　　“禀主子，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嗯。”
　　秦王应声后便转身准备去找下伊天晴，刚出院门，就看到伊天晴披着月光而来。
　　伊天晴看到秦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挥挥手道：“王爷，你回来了！”
　　“嗯。”
　　伊天晴走到秦王面前问道：“引魂蛊一事可有查出什么吗？”
　　秦王侧过身，示意伊天晴随他一道走，然后道：“从我现在得知的消息看，那名蛊师是群芳阁的人。”
　　“群芳阁，是什么江湖门派吗？”
　　“咳，是秦楼楚馆。”
　　“哦。”
　　伊天晴应了一声，小声呢喃：“就是妓院吧，把人变成鬼，残害无辜女子的地方。要是在现代，应该是要被查封的地方。”
　　“你说什么？”
　　伊天晴听到秦王的疑问，不由得回神问道：“没，我就是想知道，像这种地方，官府都不查封吗？”
　　秦王抛开刚刚听到的几声呢喃，道：“大楚不许官员狎妓，至于私人经营，只要手续齐全便可开办 。”
　　“那那些女子都是贱籍吗？”
　　“不全都是，可能多数是灾荒年间被买入的女子或幼童。虽楚律规定不得逼良为贱，可是灾荒年间，为了活下去，就只能如此了。”
　　伊天晴闻言，皱了皱眉道：“那朝廷官府不进行救灾吗？灾民怎么沦落到卖儿卖女的田地了？还有皇上呢？皇上也不管吗？”
　　秦王听伊天晴如此问话，不由的一怔，然后厉声道：“禁言，皇上可是你能指摘的？”
　　伊天晴被秦王声色俱厉的一吼，却也争辩了起来，沉声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如水，若不安置好百姓，岂不是要掀起滔天巨浪？皇上是天子，若将一个国家比做人的话，皇上就是头脑，手脚出来问题，是不是应该由头脑决定如何解决？”
　　不等伊天晴说完，秦王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道：“你不应该当着儿子的面指责他的父亲，也不应该当着臣子的面指责他的君主。至于灾荒救济一事儿，牵扯整个朝堂，非一言一语就能说清的。”
　　伊天晴移开秦王的手道：“抱歉，我并不是有意指责你的父亲。只是我认为，皇室由百姓供养，那皇室也应该对百姓负责，而且百姓得救则社稷稳定，社稷稳定，则江山才能稳固，这是一件双赢之事。”
　　秦王听伊天晴如此说，缓缓道：“民心所向天下皆安，则我裴家江山稳固。此理我也知，但是事实大多不如人意。”
　　伊天晴见秦王脸色似有忧愁之色，不由得道：“王爷刚刚说灾民救治不济，是因朝堂局势，可是有党争之故？”
　　秦王见此，便将伊天晴引入一凉亭中，开始向她讲解如今的朝堂形式。
　　原来在前朝合宗时，合宗宠爱贵妃尉氏。太后不受宠爱还受尽合宗宠妃尉氏的刁难折辱。
　　到合宗末年，皇帝越发昏聩，竟一心想要改立尉氏之子清河王做储君，继承大统。但幸得太后娘家，荆州王氏一族的鼎力相助，才保住当今皇上的皇位。
　　后先帝崩逝，太子继位，为了打压尉氏一族，新帝只能提拔重用王氏一族。等尉氏一族被尽数除尽后，王家权势已经日益增重。
　　但是因为皇上性格仁厚，且当初在对抗尉氏一族时，太后的大哥和四弟，为保护皇后和太子，受到尉氏一族的构陷污蔑，最终殒命。皇上感念此等恩情，恩宠有加，最终王家势大，宫中有太后皇贵妃一派，朝堂官员几乎有是王氏中人或与王氏一族沾亲带故之人。
　　大概了解朝堂局势，伊天晴疑惑地问道：“莫不是，王氏一族在救济灾民之时，贪污了赈灾款？才造成的民不聊生？”
　　“不只如此，去年山东旱灾，本是太子举荐得伍远道为钦差大臣，前往灾区赈灾。可不久，就有御史上柬，称太子国难期间，置万民而不顾，中饱私囊，贪墨赈灾银。群臣愤愤，一时之间太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朝野上下，废除太子之声，不绝于耳。”
　　“那后来呢？”
　　“伍远道在牢中自缢，留下遗书，言明是自己假借太子之名，行贪赃之事。可是那批赈灾款却始终没有找到！”
　　说罢，秦王又痛惜得说：“伍远道寒门出身，从七品县官做起。在任期间，无不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治下得州县官员无不清正廉洁，百姓也秉公守法，世人都称他包公在世。”
　　伊天晴听闻，静默良久才施礼道：“抱歉，我不应该在不了解事情之前，就随口指责。党争之事和肃清朝堂风气并非一朝一夕就可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