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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邻居（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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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郑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睡。
之前那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那双眼睛。
沉郁，麻木，但是更多的是浓重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
郑蔚现在依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眼睛，但是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却是如此的真实清晰。
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艾丽斯和斯托恩太太口中的玛雅，那个失去了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可怜女人。
但是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悲伤的眼神望着自己呢？郑蔚不明白。
难道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吗？
或许自己应该找机会去见她一面，想起那双眼睛，郑蔚暗暗思索着，。
已经半夜两点了，但是郑蔚却依旧毫无睡意。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身影、迈克尔.马丁，斯托恩太太，楼上的女人，还有森林里的黑影。
危险随时可能发生，但是自己却毫无头绪。
这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郑蔚重重叹了口气。
他躺了一会，觉得有点渴了，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去下楼去倒杯水喝。
他打开卧室门，来到了二楼的走廊。
门外静悄悄的，微弱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照亮整个房间的同时也带了丝丝凉意。
站在空荡的走廊中，只穿着着睡衣的郑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悔没有披件衣服出来。
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郑蔚也懒得再进去一次，他抱了抱胳膊，决定先下楼喝水。
在准备下楼之前，郑蔚不经意的朝斜对面朱利安的房间扫了一眼，结果他发现朱利安的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朱利安晚上忘了关门吗？望着开着一条缝的房门，郑蔚顿时愣了愣。
微微打开的房门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了一道阴影。，望着那道阴影，郑蔚的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他直接朝朱利安的房间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郑蔚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若有若无，带着一股让人反胃的甜腥味，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他皱着眉头，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于这个味道的记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面色陡然一变，立刻抬手推开眼前的门。
一门一推开，扑面而来的腥甜气味让郑蔚几欲作呕。
斯派克就躺在屋子正中间，它的喉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那个口子中流出来。猩红粘稠的血液不仅染红了它的毛发，还沿着它的身体一路流淌，一直流到郑蔚的脚边。
在离斯派克不远的床上，一团浓稠的黑影正在撕咬着什么。
而它撕咬的对象就是朱利安。
躺在床上的朱利安已经血肉模糊。
他的胸膛已经被黑影的利爪撕开，翻卷的血肉像一朵盛开的花，浓艳的颜色刺激着郑蔚的理智，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朱利安的身体已经被黑影撕扯的支离破碎，唯一还完好的就只有那张犹如用白色大理石细心雕琢出来的脸。
现在那张脸正对着郑蔚。
那张曾经带给郑蔚无数安慰的脸已经失去了所有鲜活的气息，那双像冬日湖泊一般清澈干净的蓝眼睛被一层灰白色的阴翳遮住了所有光亮。
郑蔚扶着门框，望着那张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脸。心中没有惊恐，没有愤怒，也没有伤心，只有深深的茫然。
朱利安死了。
这个事实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朱利安怎么会死呢？郑蔚望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一片空白。
等他再度清醒的时候，他正握着那把“银色玫瑰”，而床上的那团黑影已经变成了一滩看不清楚形状的烂泥。
但即使是这样，郑蔚也没有停下开枪的手。他将枪口对准那滩烂泥，机械的扣动扳机，一下又一下，好像忘了该怎么停止。
不知道开了多少枪，郑蔚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他顺着门框滑坐在地，那把枪也从他的手里滑落到了血泊中。
但是现在的郑蔚根本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他现在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眼睛里，脑海里只有朱利安那张灰败的脸。
朱利安死了。
这句话在郑蔚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就像一把钝刀子在不停地割着他的心脏。
胸腔里越发剧烈的疼痛让郑蔚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他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按着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心脏，看着身下血泊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然后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这时候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如同上好的大理石精心雕琢而成的手。那只手轻轻地帮他擦去了泪水，又安慰似的停留在了他的脸畔。
看到那只手，郑蔚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满是笑意的蓝眼睛。
他以为已经死去的朱利安正半跪在他面前。他和郑蔚平视着，脸上带着郑蔚熟悉的温柔微笑。
“朱利安？”郑蔚望着眼前的朱利安，表情空白。
“你还活着？”
朱利安笑了笑，点了点头。
郑蔚怔怔地朝他伸出了手，想要确定他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一道幻影。但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朱利安的身体就停了下来。
郑蔚不敢碰他，他害怕。
如果眼前的朱利安只是幻觉，那他要怎么办呢？
“朱利安？”他又喊了一声朱利安的名字，语气极轻，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把他震碎。
朱利安看着郑蔚小心翼翼地样子，轻笑一声。他伸手握住了郑蔚举在半空中的手，将他的手攥在掌心。
双手相握的真实触感让郑蔚的眼眶酸涩。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以为你死了。”郑蔚望着朱利安的脸，虽然是在笑，但是语气却充满了惶恐：“我以为你死了。”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明明是带着笑的脸，却让人看出些哭的模样。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要碰一碰朱利安的脸。但是手刚举起来，就又被朱利安握住了。
朱利安握着郑蔚的两只手，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你是对的。”
他看着郑蔚，嘴角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盯着郑蔚的一双眼睛就像无底的深洞。
郑蔚察觉不对，他心中一凛，想要抽回手，但是已经晚了，朱利安的手却像铁铸的一般牢固，让他无法挣脱。
“我已经死了。”
郑蔚听见面前的“朱利安”这么说，他的声音阴冷恶毒，就像一条嘶声的毒蛇。
“是你亲手杀了我。”
随着这句话落音，无数的弹孔出现在了朱利安的身体上，鲜血掺杂这肉屑迸溅到了郑蔚的脸上，他眼睁睁地看着朱利安的身体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碎片。
“是你亲手杀了我。”
这句话不断在郑蔚的耳边重复着，像魔咒一般让他痛苦不堪。
“是你亲手杀了我！”
“不！”
郑蔚捂住耳朵，痛苦的喊叫起来。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的冷汗让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表情因为痛苦变得扭曲。
他还在自己的卧室，窗头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早上九点，已经有明亮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但是郑蔚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他强忍着胸口处的痛楚，赤着脚跳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卧室。
他一路跑到朱利安的房间，伸手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朱利安的影子。
但是也没有尸体，鲜血和飞散的肉块。
只有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被拉开的窗帘，将整间卧室照的亮堂堂的。
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郑蔚转身又朝楼下跑去。
他需要找到朱利安。
郑蔚穿着被汗水浸湿的睡衣，打着赤脚找遍了整间房子。
客厅，厨房，浴室............但是哪里都没有朱利安。
确定朱利安确实不在后，郑蔚茫然地瘫坐在客厅的过道里。他的目光直愣愣的望着未知的地方，表情隐隐透出些绝望的味道。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了响动。
郑蔚立刻的转过头，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旋转的门把手，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是惊喜还是害怕。
门打开了，秋日的暖阳顺着打开的房门涌了进来。暖暖的围住了坐在地上的郑蔚。郑蔚的目光沿着阳光逐渐上移。
明朗的阳光中，朱利安就像传说中的神祇一样，高大，俊美，浑身上下带着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刺痛了郑蔚的眼睛，泪水就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我梦到你死了。”
郑蔚坐在客厅沙发上，脚下窝着刚刚散步回来的斯派克。
今天阳光很好，明亮温暖的金色光线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客厅，但是却温暖不了脸色苍白的郑蔚。
郑蔚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他打着赤脚，穿着被冷汗打湿的睡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但是最糟糕的不是他现在的形象，而是他的精神状态。
他的表情木然空洞，眼神中的痛苦明显，整个人好像没有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朱利安从浴室里拿了一条热毛巾来到郑蔚身边，轻轻地地帮他擦脸，他的表情宁静，动作温柔，看起来对郑蔚的话一点也不在意。
“我梦到你死了，斯派克也死了，你们都被一团黑影撕碎了。”郑蔚依旧在诉说着自己的梦境。
听到自己的名字，斯派克立刻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但是很快它就发现客厅里的气氛不对，所以它很聪明的又躺了回去。
朱利安一边听着郑蔚说话，一边给他擦脸，他的动作十分的小心，好像害怕弄疼郑蔚一样。
如果是平时，郑蔚一定面红耳赤的躲开了。但是现在他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动。只是坐在那里任凭朱利安动作。
现在的郑蔚并不在乎朱利安在干什么，他的眼睛望着窗外，目光茫然没有焦点。
“房间里到处都是血。”
郑蔚似乎又回到了梦里的那个场景，铺天盖地的鲜血，好像要将他淹没了。
朱利安已经把郑蔚的脸擦干净了，他望着郑蔚，想了想，又抬起郑蔚的手。他用毛巾细细的擦拭着郑蔚的每一根手指，表情神色恬静。
“我朝那个黑影开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个黑影变成了你。”
“我亲手杀了你。”他目光放在朱利安身上，表情看似平静，但是身体却因为恐惧而战栗。
朱利安像是没有听到郑蔚在说什么。他握着郑蔚不断颤抖的手，侧头望着郑蔚憔悴的脸。
“我不会死的。”
他对郑蔚笑了笑，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你不明白。”朱利安越是这样，郑蔚就越是恐惧。
“我的梦不仅仅是梦，它更像是一种预言。”他望着朱利安，神色痛苦。
“迄今为止我做的梦，几乎都成真了。”
朱利安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继续低头帮郑蔚擦手，看起来并不在意。
“你是不相信吗？”朱利安的反应让郑蔚激动起来。
“那是真的，我在第二个世界梦到你在找我，然后你确实跟着我来到了第二个世界，我在第三个世界梦到火焰挡在我们两个中间，然后我后来确实是被烧死的，现在我又梦到了自己杀了你，这也可能会变成真的。”
望着慌乱的郑蔚，朱利安皱了皱眉，他放下手中的毛巾，半跪在郑蔚面前和他平视。
看到朱利安神色变得认真起来，郑蔚以为他听进去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更加细致的和他说了自己的每一个梦，以及梦境之外的联系。
朱利安耐心的听他说完，然后忽然冒出一句话。
“斯派克不好吃，没有人会想要吃它。”
正在一边装乖的斯派克竖起了耳朵：“？？”
郑蔚：“.........重点不是斯派克，重点是你可能会死，而且很可能死在我手里！”
朱利安点点头，收起了手里的毛巾，准备离开。
“.........”郑蔚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利安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郑蔚望着一脸平静的朱利安，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明白。”朱利安望着郑蔚，蓝色的眼睛像是能看见他的灵魂。
“我该怎么做呢？”他反问郑蔚，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看起来有些天真。
郑蔚顿时哑然。
如果梦是真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避免。
客厅顿时沉默了下来。
“你.....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我。”过了一会儿，郑蔚说。
他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脸：“把斯派克也带走，走的远远的，我们再也不要再见面了。”
这是郑蔚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朱利安可以自由穿梭各个世界，只要避开郑蔚，那么他就会安全了。
听到郑蔚这么说，朱利安摇了摇头。
“我不想离开。”
再好再多的理由也抵不过一句“我不想意”。
没有想到朱利安会这么说，郑蔚愣了愣。
“为什么不愿意？”郑蔚实在是想不出朱利安不愿意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朱利安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郑蔚，一双可以容纳万物的眼睛在此时只装着郑蔚一个人的身影。
望着朱利安的眼睛，郑蔚愣住了。
客厅于是又安静下来，不过这次的安静比起刚刚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朱利安还在看着郑蔚，他那双像湖水一样清澈见底的蓝眼睛让郑蔚忍不住想要避开。但是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却动不了。
恍惚中郑蔚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朱利安握在手里。他想抽出来，但是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合时宜。
他只能这样僵硬的忍耐着。
“叮~~”。门铃声解救了郑蔚。
“我去开门。”他连忙把手从朱利安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逃似的跑开了。
郑蔚来到门前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他愣了一下。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有着一头黑发和略微偏深的皮肤，看起来非常的瘦弱。
她朝郑蔚露出了一个略带紧张的笑容：“您好，请问您是郑先生吗？”
“是的，我是郑”郑蔚疑惑的问道：“请问您是？”
面前的女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郑蔚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女人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腼腆不安。
“我叫玛雅，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迈克尔.马丁是我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