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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云南师哥 ...

  •   她看见他被数十根棍子打落河里,那条河血红血红,没有一丝生气。
      她看见与他同船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人搭把手拉他上来——只有那个叫做白羽的少女,哭成了一个泪人,边哭边喊着什么,含混不清。
      她听到船头那人说着:“奇怪,怎么还会流泪?”
      她看见他手上握着一支桨,那浆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河面。
      她想着,有救了。
      她伸手去夺那支浆,却发现扑了个空。恍惚间,似乎那船夫还在冷笑。
      她看得见所有人,唯独看不见自己。
      她看见月白像被河水拽住,像被水里什么东西拉扯住,他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河水没过胸口,没过脖子,没过头顶。
      河面的涟漪一圈一圈,由大变小,往他身边收缩,渐渐变成一个圈,一个点,一个大点,一个小点,最后,连那个小点也消失了。
      河面平整,像从没有人来过。
      她感到自己的心跟着收缩,越缩越紧,越缩越小,直到连两行眼泪都装不下,任它们喷涌而出。
      她醒了,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

      她把这个梦在心里捣鼓了好几天,终于觉得憋不住,还是有必要和月白说一说。可是怎么说呢,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关于月白不识水性的梦。
      她假装围观云南练功,因为月白也在围观。
      她似看得兴起,悄悄往月白身边凑了几步,却迟迟不好意思开口。
      窗棂上刚来不久的燕子叽叽喳喳,好像都在笑话她——明明打着求姻缘的幌子,来了却成了个活脱脱的陪练,该说的话不敢说,该做的事不敢做,还哪有半分燕女侠的豪气。
      燕女侠似心领神会,随手捡了根树杈扔向窗棂,燕子一哄而散。
      “根骨不错么,想不想跟他们一起学两手?”
      寤生哪想到月白会有如此搭讪,立马将手藏在身后,旋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欲盖弥彰。
      她羞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憋出一个“不”字。
      这答案也明显出乎月白的意料,他竟补了一句:“为什么不呢?”
      “因为——”寤生一时情急,指着闷头练剑的云南,胡乱诌了个理由道,“学了你的剑,我怕是要跟他一个样了。”
      “他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云南已经有半个月没跟我说过话了。”
      一声脆响——只见一片黄叶如刀片一般,笔挺挺地飞向云南手中的剑身处,那柄剑应声而停。
      少年被那股力道冲击得一个趔趄,险些摔了跟头。
      太一不在,陆离不在,寤生没这本事,云南大概不会自己打自己,所以,肇事的应该只能是月白了。
      “冒进当心走火入魔,今儿就到这吧,明儿你再接着练。”说罢,月白转身就走。
      云南倒是恭顺,毕恭毕敬作揖,回了句:“是。”
      此刻少年得了闲,寤生却不急着找他闲聊,反而跟了月白几步,扬声问道:“喂,你去哪儿?”
      “练剑去。”
      “你这样的还需要练?”
      “学而不已,阖棺乃止。”
      “学而不已,阖棺乃止。”寤生咀嚼着月白的话,既听不懂,也搞不懂。她首先似乎听不懂这句话本身的含义,其次大概搞不懂月白想要表达的含义——反正自她来庙中这个把月,是从来没有见过月白练功的。
      所以,她断定月白今日有些失常,决定先不与他说溺水一事,一个人往寺外走去。
      寤生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这月白当真古怪,日日不练剑,非得今儿个练剑,自己去练剑,却不让徒儿练剑——这都是些什么道理。
      多亏了云南老实厚道,要是换做寤生,她还不得死缠着月白,非刨问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她确实是为了死缠月白而来,只是如今做的和想的,稍稍有些偏差罢了。
      记得早前有一日,寤生如是扬言道:“你如果不与我成亲,我就把你的真实身份昭告整个武林。”
      彼时,云南本一心练着剑,听了这话剑锋就走偏了,而且越走越偏,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大概是等待寤生的下文——毕竟爱听八卦这档事,云南也不能免俗。
      倒是陆离正直得不得了,当即暴跳三尺,指着寤生就道:“你们□□中人好生卑鄙!”
      这轩昂的小公子,一副浩然正气,简短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简直不足以让他来鞭挞寤生的不齿行径。
      寤生也不退让,立马反驳道:“你们正道中人好生虚伪!你如果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慕名而来?”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也不惧多你一个传话的。”月白说得很轻松。
      他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寤生却觉得那朵花带着毒,带着寒,或许花蕊处还有一柄利刃,不知要刺向谁人的心口。
      她突然想到了燕喜,因为那人也总是笑着,遇到什么事都笑,她却永远看不透他的笑面下藏着什么。
      不过想到燕喜,她就想到自己是离家出逃,想到燕喜明知她要来这破庙,却十天半个月也不派人捎句话来。这倒霉爹爹,莫不是把他闺女给忘了?
      她想着想着,催婚的兴致恍惚就淡了。
      如此颠来倒去,几经周折,少女仍是少女,和尚仍是和尚,寤生成亲的愿望,就如同陆离修成盖世神功的大志一般,连个尖尖角都没能崭露。
      她边走边反思着这求亲策略的不当之处,不知不觉地,就绕进了庙后那片树林深处。
      她似乎记得月白提到过,后面那片树林不能去,大概是因为那里常有猛兽出没。
      她顿感不妙,因为自己来时带着心事,并没有记路。
      一串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听着甚为急促,来势汹汹,只怕不是同类。寤生刚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就感到自己的袖口被拽住了。
      她心里一阵慌张,本想着这下惨了,扭头一看,却又登时笑出声来。
      “嗨,是你呀。”她看着陆离蹑手蹑脚的模样,顿时如释重负,再一看少年头顶一圈树叶,只觉得越发好笑。
      陆离却满脸不悦,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你怎么不在庙里练功,跑在这儿躲着了?”
      说话时,一头野猪冲了出来,一个箭步自二人眼前划过,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陆离见势不妙,也跟着一个箭步飞了出去。
      不过跑了没多远他就放弃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埋怨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说话,我就捉住那头猪了。”
      “用这个?”寤生环顾陆离周身,没发现捕猪的利器,除了他傍身的宝剑。
      “这叫青釭剑,我家祖传的。”
      “你爹要是知道你用这玩意儿捉猪,还不得把你屁股揍开花?”
      “物尽人用,我爹会理解的。”
      “啧啧,你说你,也算是拜在高人名下个把月了,结果连只猪都捉不住。”
      “那是野猪。”
      “还不都是猪。”
      “还不都是你害的,我半个多月没开过荤,守了大半天的好肉,被你一句话给吓跑了。”
      “看把你给急的,我赔给你就是了。”
      “呸,猪都跑了,你能捉回来?”
      “我去庙里给你弄。”
      “庙里都是斋菜,哪里来的野猪?”
      “我昨儿还看着你师父吃来着,还闻到酒味了。”
      “师父他……吃肉?喝酒?他一介出家人……你确定?”
      “千真万确,这还能有假?不信你自个儿去他房里瞧瞧,指不准他还能请你喝两杯。”
      “师父这样,算不算是破戒了?”陆离倏忽间神色凝重了起来——他能容忍自己用宝剑捉猪,却未必看得惯和尚喝酒。
      “你这傻小子迂不迂啊?人连头发都没剃,哪儿知道是不是出家人。”
      “可是……”
      “可是什么?你也住在庙子里,我也住在庙子里,你看到底是你像和尚还是我像尼姑?再说了,就算你师父真就是个和尚,他喝两口酒吃两块肉那又能怎么着了?”
      “出家人喝酒吃肉那是破戒。”
      “破戒又怎么了?那清规戒律定下来不就是给人破的吗?”
      “你!”
      “退一万步说,你师父到头还不是要与我成亲,还俗那是迟早的事儿。你要是有点眼力劲,趁早喊我一声师娘,我日后指不准多多照顾你些。”
      “你这妖女整天尽是些歪理邪说,我先不跟你争。你在这儿等着,我看看还能不能把那头猪给追回来。”
      “喂,猪都跑出二里地了,你去哪儿追……”
      话音未落,寤生就看到一头野猪从天而降,砸在二人脚旁——已经断了气。
      “巧了。”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
      只见从天际一并落下的,还有一翩跹少女。
      少女手持一支竹笛,像是林中的仙子,翩然而落。
      白衣黄裙,亭亭玉立。
      “陆师弟要找的,可是这个?”少女指了指地上的野猪,看了看愕然的陆离,嫣然一笑,整个秋色都跟着明艳了起来。
      “师弟?”寤生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陆离,虽摸不着头脑,却也莫名觉得好笑。
      “陆师弟曾与我有过同门之谊,比我晚些时候拜入师门,确实是我师弟。”
      “那又怎有‘曾’这一说,难不成他爹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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