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诸葛有钱

36、第三十五章 父子战

　　“不知道。”另外三人，均是不约而同地，回答的回答，摇头的摇头。
　　“不管是什么交代，后来庸伯伯死得不明不白，他夫人自然得请当时的武林盟主主持公道。”陆离一边说着，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瞥着云南，但见那人面色晦暗，瞧不出个喜怒哀乐来。
　　“她有庸王府撑腰还不够么？”不知怎么的，寤生总觉得那女子有些蹊跷，又或许是太能折腾——庸王分明已发出悬赏令，她不在家守丧，为何却要跑到长虹谷去喊冤。
　　“大概是一时失了丈夫，又找不到师哥，走投无路了罢。”陆离接着说道，“可是谷中人却告诉她，师父早已失踪。后来不久，江湖中就有流言传出，说是师父杀了庸伯伯，而后畏罪而逃。”
　　“张故不会畏罪，也不会潜逃。他要杀庸大哥，总归还是要有个动机吧？”寤生回忆起张故与庸平的交情，打死也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说是先师父将云岭山的秘法偷偷给了庸伯伯，师父觊觎秘法，便将庸伯伯给害死了。”
　　“秘法呢？”寤生越听越觉得此事莫须有，干脆愤然道，“你拜入他门下这么久，可见过他有什么秘法？”
　　“寤生说的是，所谓的云岭秘法，不过就是一本内功心法。”玉锵闻言感慨人心不古，柔柔接道。
　　“可是师父与燕伯伯，十六年来容颜不改，难免让人猜疑。”
　　“单凭猜疑，便能断人善恶？”
　　“都说那秘法修的是长生不死，在他二人身上，可不就是应验了。”陆离亦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就事论事，“大婚之后，师父一直不现身，江湖的猜忌便越来越重，加上庸夫人到处喊冤——后来没多久，我爹就被推上了盟主的位置。”
　　“一坐十六年，这位置倒是稳当。”寤生冷嘲热讽，竟是对陆退不屑一顾。
　　“诶，想来燕伯伯也是冤，受了牵连被人指认成邪门歪道，好好的姑苏燕氏，非给江湖人逼成了□□天长门。”陆离想着燕喜那无论顺逆都宽厚温和的模样，唏嘘不已，“若是早知道是因为师父烧了生死簿，只怕这江湖，也就不是今时今日这么个格局了罢。”
　　“什么狗屁格局，燕喜才不在乎。你老子要长生药，他便给，纵是有了药，你老子又能如何？不过就是再做个百十年的武林盟主。”
　　“既然没有长生法，如何来的长生药？”云南很少说话，再纷杂的场合，他也只是多听多看，少言少动。
　　但他这句话，却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陆离更是毛骨悚然，结结巴巴道：“是啊，那我爹拿的长生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亲眼见他找人服药过后，那人刀枪不入的。”
　　“师哥，师姐，妹子，我、我想回家一趟。”陆离心中担忧，口中吞吐道，“我怕那药、我怕我爹、我……”
　　“我陪你去，阿离。”玉锵语气柔柔的，对他本是一剂最好的强心散。
　　“你不怕我爹再将你——”
　　“我怕，但我更怕你出事。”
　　“那我也去，看热闹不嫌人多。”寤生说狠话不嫌事大，那长生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是真的想去开开眼界。
　　云南不说话，寤生又补了一句：“云南也去。”
　　于是一行人，刚出虎穴，又得折返归去。

　　横练山庄。
　　山庄内热闹得紧，竟是陆退操办起了武林大会。
　　庄子里搭起了擂台，十六个分擂台，中心环绕着一个主擂台。
　　分擂台已有各家弟子分列站好，跃跃欲试。
　　公开比武，点到为止。
　　有多少年轻弟子想要借此机会一战成名，只需看一会儿擂台上的激烈程度便可大略知晓。
　　又是一年武林大会，放眼望去，擂台之上均是泛泛平庸之辈，无一出彩之人。这武林，这江湖，怕是再没有一个挨家挨户贴战书的王府痴汉，也再没有一个明明可以不战却应战、明明应该不败却败得莫名其妙的冷面仙子，就连那个青衿白褂满口妄语、无端闯入人家决战之地的轻狂之辈，只怕也不会有了罢。
　　那么人才辈出的江湖，其实仅仅才过了十六年，便全然换了模样。
　　寤生定定看向擂台中心，心中感慨万千，只觉恍如隔世。
　　主擂台上还没有人。
　　据说今年的擂主是长虹谷的弟子，若有人能杀进决赛，最后便是与那弟子在主擂台上决一胜负。
　　江湖惯例，规矩行事。
　　众家掌门坐在主擂台外围，交谈甚欢。
　　寤生一行四人挤在人群里，倒是不算突兀，正好掩人耳目。
　　这是武林中一年一度的盛会，虽然与他陆离没多大关系。
　　“是了，每年初春都有场武林大会，今年正好在我家，”陆离伸着脖子，一边看向擂台，一边说道，“近来发生了许多事，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其实记不记得，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或许他走得远些，将这事儿彻底忘了，他那盟主爹爹才会觉得更好——至少外表光鲜，没有失色。
　　千呼万唤过后，陆退走向主擂台，应是要做开幕的祝词。
　　开幕应是些客套的废话，感谢各方来宾赏脸，机会留给年轻人云云，只要能够彰显武林盟主的威仪与宽厚，就足够了吧。
　　可是那陆退在说什么！
　　他他他！他竟游说各大门派归顺横练山庄！
　　他这是要做什么？
　　庄主不够，盟主还不够么？这个陆退，难不成真是想做江湖里的土皇帝？
　　“荒唐，武林各宗各派，内功外功皆不尽相同，我等凭什么归顺你横练山庄？”台下有人愤然问道。
　　“老夫有长生药，还需这武功做甚？”陆退一改往日威严，竟变得冷酷而奸邪，“你们若是归顺我横联山庄，长生药——”
　　“根本没有什么长生药！”不等陆退将话说完，就被人扬声打断。
　　所有人目光聚集，齐齐看向台下。
　　少年，宝剑。
　　宝剑名曰青釭，剑比人出名。那少年气宇轩昂，一脸正气凛然，不是陆离，又是何人。
　　“阿离，休要胡闹！”陆退出声喝止。
　　“胡闹的人是爹，痴心妄想的人也是爹！”陆离一步步登上主擂台，一路竟畅通无阻。
　　好一场父子对峙的大戏，多少人等着看热闹。
　　“你这样成何体统？赶紧下去！”
　　“不。”他从不敢那样正视陆退，更不敢那么直白地忤逆。
　　陆离愈发震怒道：“你连比武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站这主台上来？”
　　“谁说我没有？”陆离分外镇定，神情里俱是意气风发，“我若挑战你，是不是就合规合矩了？”
　　他挺挺立于台上，竟有几分侠者的飒爽。
　　春风拂面，少了暖意，多了凛冽。

　　按照今年武林大会的花名册，陆离是没有资格站在主擂台上。可他要挑战武林盟主，便又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能够出现在这里。
　　江湖规矩历来如此，只是百十年来，没有人胆敢这么公然地挑战盟主罢了。
　　他一派少侠风范，台下竟有不少人开始期待着传说中的少年一战成名。
　　但旁人不知他几斤几两，玉锵又岂会不知。她深深替陆离捏了把汗，悄声问寤生道：“阿离拿什么和他爹打？”
　　“大概也只能，拿胆子了罢。”一句揶揄，却被寤生说得甚是心酸。
　　倒是为难了台上那位少侠，若换做她自己，只怕连这胆子也没有。毕竟没有一分胜算，寤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从实道来。
　　陆退三分惊愕，七分暗喜，面上不动声色，沉声喝道：“臭小子，长本事了不成？”
　　“孩儿长的不是本事，而是担当。”陆离字字清晰，说的是义正言辞，“爹爹总说，男儿顶天立地当为生民立命，您如今误入歧途，孩儿又岂能坐视不管，任您戕害武林同道？”
　　“一派胡言。”
　　“爹爹遍寻天下异类炼药，一计不成，又绑来天长门的少主，要挟燕伯伯交出长生药。此等行径，和□□有什么分别？”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以妖邪之躯炼药，本来就是江湖里公认的邪门歪道，名门正派避之唯恐不及。陆离眼下这般指认他爹，就算没有实锤，那陆离也只怕是没个三年五载翻不了身了。
　　可陆退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台下的吵嚷，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面不改色地质问道：“阿离，你究竟是受了谁人蛊惑？”
　　“没人蛊惑我！我师姐、妹子经历如何，是我亲眼所见。”陆离越说越兴起，竟然将云南也牵扯了进来，“还有我师哥，还在做药人的时候，他便与您相识！”
　　台下愈加纷扰，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起哄：“若是那陆退真如他儿子所言，以人试药，怕是他真的要被整个武林摒弃，从此万劫不复。”
　　妖物，□□，药人。
　　陆退恨铁不成钢，愤然呵斥道：“瞧瞧你平日里，都结交了些什么三教九流的东西。”
　　“非是三教九流，少侠口中那个药人，是我的孩儿。”女子的声音，盖过所有嘈杂，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