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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天空万里无云,阴霾密布。
      若是往常,京城内早已是万巷空城,就连小摊贩们也会收摊在家中偷闲。
      而今日却不同,虽也是万人空巷,却都聚集在天坛,百姓、皇族难得齐聚一堂。
      因为今天,对京都,对整个齐青国都是重要的一天。
      这云迷雾锁的一天,正是齐青国“圣翎女”的祈礼之日,而今日过后,齐青国也将迎来他们的新任国师。
      皇族与百姓难得齐聚一处,只为一睹圣翎女之风采。
      宏伟精致的天坛早已摆放好了祈礼所需,天坛宫内外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千万人聚集却是出奇的安静,衬着这沉郁的天气,俨然是一幅奇异之象。
      “圣翎女到!”
      一声高呼仿若一粒石子扔进平静的湖水,顿时涟漪四起。
      众人聚睛于天坛中心,只见高高的祈福台旁,一个清丽绝人的身影徐徐进入人们的视线。
      那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她眉目如画,气质清冷脱俗,月白金丝的羽尾长裙逶迤拖地,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绾成飞仙鬓,以珍珠点缀于发间,更显得乌云般的秀发柔亮润泽,额间水滴状的蓝色玛瑙石似乎是这灰蒙天地间唯一一点清亮。
      “圣翎女大人!是圣翎女大人啊!”百姓们兴奋地高呼着,有的甚至已经跪下膜拜,对于只有在这个特殊日子才能进入天坛的百姓而言,今天甚至比过新年还要高兴。
      相比之下,安坐在天坛宫内的齐青皇族们要平静的多,却也是少不了小声议论。
      “这朝霞羽灵衣穿在圣翎女身上可真美!”
      “可不是吗?朝霞羽灵衣原本就是为了历代圣翎女祈礼而作,宋氏女本就生得绝美出尘,再穿上这羽灵衣……啧啧,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而这一切的议论仿佛都与祈礼台上那少女无关,她置若罔闻,不疾不徐地走到台前,为祈礼着手准备。
      高台上,正中的位置坐着齐青国年轻俊朗的皇帝殷凌兼,他望着祈福台上那个颠倒众生的人儿,毫不隐藏眼中深深的爱慕。
      皇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见到他的夫君不加掩饰的爱意,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然而这一切,都被坐在旁侧的宋老夫人看在眼里,但她只是嘲弄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少女立于台前,美眸清幽,似乎已经准备就绪。
      “祈礼——开始!”
      伴随着主持的高呼,众人屏息凝神,齐齐望着祈礼台,生怕错过一丝精彩。
      就在此时,又一道身影不知从哪冒出来,直直冲向祈礼台。也许是人们都集中精神等着灵女开始祈礼,一时间都忘记阻拦那无礼之人。
      再定睛一看,来者同为少女,却是粗衣布裙,一身下等丫鬟的打扮。更可怕的是,她的脸上布满了伤痕,有的已结疤,有的却还渗着血,疤痕交错,密密麻麻,已看不清她原本的模样,只有一双还算得上有神的眼睛能看出她的情绪。
      圣翎女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到来,冷清的脸上波澜不惊,甚至头也不回,红唇轻启道:“你还是来了啊。”
      落魄女子黑眸里是尽是冰冷,却能在深处看到一丝隐恨,干枯的唇瓣看似很艰难地张开,道:“不正合你意?”
      她一出声,更是可怕。
      原本应是花季少女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的嗓音如同被撕裂了一般沙哑无力,更像是什么野兽的低语。
      高台上,本是正襟而坐的宋老夫人看见这少女后,面色微微一怔,但转眼就恢复了常态,立刻起身面向皇帝,道:“陛下,此人是我宋府前些日子疯掉的一名婢女,原本一直跟在孙女儿身旁伺候,却不知什么原由突然发病。老身本已将她送回老家,但这疯女竟然还纠缠不清!请陛下即刻下令捉拿此女,以免她伤到圣翎女,阻碍祈礼!”
      皇帝殷凌谦听闻老夫人一番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蹙眉道:“宋老夫人所言极是。来人!立即捉拿此女,收押牢狱,不得让圣翎女受到任何伤害!”
      皇帝的诏令传遍整个天坛,也落入祈礼台上那两人的耳朵里。落魄女子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沉痛,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圣翎女见了,唇角再次上扬。
      “这便是你的心上人?呵呵,连我和你都分不清吗?”
      落魄女子闭了闭眼,大口呼吸着,以确保在盛怒之下的自己不会晕过去。可她睁开双眸后,却发现自己依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恨声说道:“就算我死,你也不一定能唤醒松胥神兽!”
      “这就不必你来操心了,至少……你活不到那一天。”
      圣翎女话音刚落,侍卫们就已经冲了上来,毫不费力的抓住了落魄女子羸弱的双臂,将她押了下去。
      落魄女子不见挣扎,只是一双枯井般眸子还是死死地盯着圣翎女,盯着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而后者,即胜者却是笑得轻松。
      礼乐恢复,人们的目光再次被圣翎女吸引而去。
      祈礼,顺利进行着。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朵乌云飘过。

      雷雨交加的夜晚,京都地牢里弥漫起一股腐烂阴冷的气味。
      只有在今天这样的雷雨夜里,地牢才会有这般好无生气的寂静。
      忽然,几道脚步声打破了死气沉沉的牢房。
      “圣翎女大人,就是这间了。”典狱长一脸谄媚的笑,快步走到一间牢房前,三两下打开了门上的锁,“大人尽管放心,这疯婆子的手脚都被锁起来了,绝不会伤到您!”
      圣翎女冷清的眸子看着坐在干草堆上的那个身影,仿佛她眼里只能看见这张伤疤满布的脸。
      见她没回应,典狱长讪讪一笑,识相地走出牢房。他一走,窄小的牢房里就只剩下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
      两个人,一个站着,衣着华贵,气质如兰;一个坐着,捉襟见肘,百拙千穷。
      “看够了?”撕毁般的声音在牢房这狭小空洞的地方,显得更加清晰、可怕。
      “不够。”圣翎女清浅一笑,如黑夜里绽放的昙花,“看你的笑话,一辈子……都不够。”
      她的话也不知女子听没听到,女子只是垂着头坐在那,融进身后的暗角里,连身上仅存的几丝生气也在逐渐消失。
      圣翎女毫不气馁,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声音敲进她的心里。
      “你知道了吧?就算你拼命赶来了,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在暗角里渐渐消失的女子蓦然起身,一张遍布伤痕的脸暴露在幽暗的光线下,犹如罗刹一般。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却如此狠心!你可知九泉之下的娘亲有多伤心?早晚有一天会有人发现的!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宋菁羽!”
      圣翎女听闻后,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我的傻妹妹,你当真认为会有人发现?”圣翎女嘴角含着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寒意。
      “我与你是双生子,就算是娘亲站在这里,也未必能分清我们啊……”
      “你没资格提到娘亲!”落魄女子忽的出声打断了圣翎女的话。
      “你以为你有资格吗?”方才还清淡如水的圣翎女一下子如被触及逆鳞一般,美目圆瞪,盛满怒火。
      “是,我从小就不在娘亲身边,她不熟我很正常。那你呢?你明知道娘亲是何等处境,而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可有一刻为娘亲认真想过?”
      女子闻言一怔,满腔的怒火似也因这一番质问而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从心底最深处溢出来的愧疚。
      “你没有!因为你无脑,你自私,你只会一天到晚想着你的凌谦哥哥!你之所以可以目中无人,横行霸道,胸无点墨却能享浮华之福,皆是因为所有的苦难都被娘亲与我一并承担了!”
      怒不可遏的圣翎女望着眼前在她质问下逐渐失魂落魄的女子,心底生不出一丝怜悯。
      她平定气息,继续追问:“我再问你,你认为单凭我一人之力,就能将‘偷换圣翎女’这一罪大滔天的事瞒天过海吗?”
      女子抬眼,望着圣翎女姣如明月般的脸庞,眸中甚是清明。
      “你是想明白了,对吗?”圣翎女轻轻一笑,那笑中竟有一丝欣慰,“看来将你幽禁三年,也没白费功夫,至少能让你这木鱼脑袋开始学会思考了。”
      女子沉默,仍旧不语。
      圣翎女在牢房中踱步,语气又淡定如初。
      “自打我们出生起,族人就隐瞒了我的存在,将还尚在襁褓之中的我交给一介江湖白衣抚养,而你留在京城中抚养。这个问题你可有想透?该不会还天真的以为姥姥将我送走,将你留在身边宠爱万分,真真是她爱及了你吧?”
      “你……休要胡言!”
      虽是出声阻止,但女子的语气里却透露出一丝恳求,脸上复杂的神情隐隐掺杂着害怕。也许是害怕自己心中那尚未得到求证、却残忍的现实在此刻被圣翎女落实,也许是害怕那一点点可笑又可悲的期望被他人无情捅破。
      然而圣翎女却并没有打算在此刻停下,她回身,望着颤抖不停的女子,语气平静,话似利剑。
      “因为从一开始,你就错了。我,才是被预言选中的那一个,我会带领族人重攀鼎盛之期。而你,我的亲妹妹,你只不过是为了掩盖我的存在、留在齐青国的一个质子罢了!”
      “你住口!不可能!姥姥不会这么对我!族长不会这么对我的!我才是宋菁羽!我才是!我要见姥姥!我要见姥姥!”
      女子发了疯似的冲向圣翎女,而她忘了自己手上脚上都戴着铁链,只能达到离圣翎女一步之遥的地方。
      “见姥姥?你可真是搞不清楚状况,难道你忘了那幽禁于魍魉禁牢三年的命令是谁下的了?”
      女子目光微闪,想起被无情扔进那“地狱”中自生自灭的那三年,整日与凶恶魔兽、万毒之物为伍,面容被撕毁,嗓子被毒腐,“绝望”就如同蚁兽,爬满那颗曾经炙热的心,灼烧着她。
      像是力气被蓦然抽空,女子神情恍惚,无力地跌坐到地上,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她再也忍不住情绪,失声痛哭。
      圣翎女在这片哭声之中,神情渐渐变得复杂。
      “菁羽,你可知我也嫉恨过你?”
      “为何你就能在京都里享乐,而我从小就被迫流离、苦行修炼?”
      “为何你能姓宋,我却不行?”
      “每逢贵族出行之时,风光无限,而我却只能和那些百姓一样,跪伏在地上,看着花团锦簇中的你!”
      “我甚至连家都不能回!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为何同为宋家女……你我的待遇却相差如此之大?”
      圣翎女自顾自说着,也不在意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落魄女子是否有听到。
      一时间,牢房里只剩下女子的哭声。
      只是这哭声没有维持多久,不知是女子已然沉心,还是她体力不支,总之是停下了。
      圣翎女闭了闭眼,掩去思绪万千。
      再次睁开双眸,只剩下一片清冷。
      这才是圣翎女该有的样子吧,冷冷清清,不食烟火。
      圣翎女美目清幽,在黑暗的牢狱之中周身燃气莹莹淡光,仿若随时都会消失。
      “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双生预言,此时,你的结局到了,而我却方才开始。”
      “双生预言……”黑暗中的女子总算有了点反应。
      “‘双生翎女降临之日,松胥古族重振之时’。”
      话语间,圣翎女走近女子,缓缓蹲下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华美的裙子在肮脏的牢房地上沾了灰。
      “你只知道这预言的上半段吧?不如,就由我来告诉你这预言的下半段。”
      “……”
      “那下半段便是——双生翎女中,一人天赋异禀,一人灵根孤悬。成年之际,修为深厚一人将吸尽其姊一身精华,双根合一,圣翎降临。”
      圣翎女伸出泛着灵光的纤纤玉手,轻抚上女子伤痕满满的脸颊,指尖极轻柔,游走在伤口之间。
      “菁羽,你我皆在棋局之上,无人可定输赢。因为最大的赢家不在你我之中。只是同为棋子,我尚且还存一丝用处罢了。”
      女子稍稍抬起头,脸上唯一还完整的眼睛望着那张与自己毁容前几乎一样的清丽脸庞,眼神空洞。
      “姥姥为何……为何要这般对我?”
      圣翎女没有回答,只是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她靠近,以额抵额。
      她的指尖细数着女子脸上的道道伤疤,如数家珍。
      不论如何踌躇,最后还是划过女子的脸颊,直至心口处。
      “你我虽为同胞姐妹,却不曾好好相交。左右你对我也没什么姐妹之情,所以……”
      “菁羽,你若是化作厉鬼,便来……找我一人即好。”
      话音刚落,白玉般的手瞬间化为刀刃,突然刺入女子的胸膛!
      女子没有一丝反应,垂着头,就像一个早已死去之人。
      那磅礴的生命力从体内流失,近乎疯狂。
      生命逐渐枯萎,黑暗中的女子仍旧没有反应,等着自己走向死亡。
      圣翎女站起身,看着那具凋零在角落的尸体,久久不言。
      大牢里再次响起一阵步伐,牢房外出现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对着牢房中的圣翎女微微行礼,道:“圣翎女,老夫人派我来查看情况。”
      闻言,圣翎女冷冷一笑,回道:“怎么?我进来的时间太长,你们怕我放她逃走是吗?”
      蓝衣女子低着头,不予回复。
      圣翎女抽出手帕,仔仔细细将手上的鲜血擦净,之后随意将沾了血的手帕往地上一扔,整了整衣裳,冷漠地离开了牢房。
      蓝衣女子确认了牢中之人已无气息后,拾起地上的手帕,也离开了。
      两道身影相继走出阴暗湿冷的牢房,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只留下那淹没在黑暗中已无生息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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