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旧事》朝歌灬

5、第四章 擎山山顶

　　三人日日于剑华坪上苦练，武功着实精进不少。
　　南塘剑术共有七式，依次为：一惊雷，二落雁，三震天，四式剑回枫，五式荡不平，六式逍遥游。其最后一式颇为神秘，据说名为剑二，乃是南宫枫落所创。
　　三人当中胡宁悟性极高，不过一月便能勉强挥出前五式。乐璃望着与胡宁进度比起来越来越远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倒是陈百草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心无旁骛，只求一个稳扎稳打。
　　萧寒云等人将三人的表现尽数看在眼底，不过并未提及。
　　万丈红尘，纷扰不休。若是这等小事也须让人指引，又谈何在动荡不安的江湖中生存？
　　两月之期到时，正是清明节。空中飘着绵绵细雨，卯时刚过，三人便负剑赶到擎山大殿。南宫枫落正襟危坐于大殿之内，望着三人捻须说道：“如今时日已到，昨夜为师已从你们大师兄口中得知你们武功进展。这次测试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今日乃是清明节，胡宁，乐璃你二人去往雪山小径燕来亭中，替为师祭奠故人，一路上雪猴蛮横，但你二人只可驱赶，切莫伤它们性命。若能安全返回，便算是完成考验了。”随即又将一只机关木鸢递出：“你等须谨慎应对，如有险情，将此物全力扔向空中，为师见此信号自会上山搭救。”
　　再又对陈百草说道：“至于百草，你即刻回家，想是你爹爹已查出什么重要线索。昨夜你家中被一个蒙面人袭击，好在捕快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陈百草大惊，瞬间两眼通红。
　　“百草勿虑！你爹娘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你这次前去除了安抚好你爹娘，也一定要查清是否就是天医馆所为。哼！若真是他们，为师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为你主持公道！”
　　“弟子谨遵师命！”
　　陈百草恭敬作揖，又对胡宁乐璃两人说了句你们也一切小心后便往山下飞奔而去。
　　胡宁乐璃心中也是火急火燎，本欲与之一同下山，奈何师命不可违。南宫枫落望着两人微微一笑：“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已通知你们二师姐火速与百草会合，有她在，情况应该不难处理。速去准备，上山去吧！”
　　“遵命！”
　　待三人都已离去，大厅中显得安静了许多。
　　南宫枫落摩挲着茶杯，低声道：“出来吧！”
　　大殿内间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正是两月来并未见到的南宫墨抒。南宫枫落问道：“昨夜之事你可曾办妥？”
　　“还望爹爹恕罪！昨夜孩儿正欲探查陈家，却发现被人抢先一步。保险起见，孩儿只得放弃探查。”
　　“咦？你可曾看清那人身材相貌？”南宫枫落略微诧异。
　　“孩儿只觉那人的身材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临走时孩儿特意弄出动静吸引家丁过来，想必此时那人已被擒获。”
　　“也罢！此事暂时搁下一段时间吧！”
　　南宫墨抒眉头微皱，出声道：“孩儿斗胆，不知父亲为何会对胡、陈两家如此感兴趣？”
　　南宫枫落恍若未闻，望着殿外的山雨朦胧陷入久久的沉思，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胡正和陈天南，恐怕都不是简单人物啊！二十年前那场恶战后，江湖中看似平静，实则是暗流激动。随后胡正和陈天南相继来到此地为官为医，龙朝湖也莫名被一大势力占据。这些年以来，为父始终始终觉得这两人来的蹊跷。这两人，恐怕就是那场大战时并未在场的余孽！”
　　南宫墨抒心头巨震！
　　当年那场大战距今已有二十年之久，其惨烈程度几近毁天灭地。时至今日，断壁残垣仍在，那里却成为大凶之地，无人敢深入。若是那群人死灰复燃，江湖之中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你且退下吧！上次龙朝湖之事你亦被人陷害，中了南疆的‘七日断肠蛊’，这些时日还是好生休息，莫要落下病根。”
　　“孩儿还有一事不明，还望父亲解惑。”南宫墨抒思虑半天，说道。
　　“何事？”
　　“为何差他二人去燕来亭？那贱人所养雪猴蛮横无比，就连薛老头也很难靠近那个地方。他们此去，绝无可能登上燕来亭！”
　　“唉！当年念于旧情，不忍杀她，让她在山顶如活死人般与雪猴为伴，了此余生。今日心生惆怅，故让两人前去，算是替为父了了这一桩心愿。”
　　“要是我说，就不应该留那贱人一命....”
　　“闭嘴！”南宫枫落忽然一掌将桌子拍成两半。后者不敢多言，只得悻悻离去。
　　......
　　乐璃在擎山小径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远远望见胡宁背着个包袱气定神闲的走来。胡宁笑嘻嘻的说道：“莫急莫急！这山上的猴儿难对付得很，所以本少爷自然要花点时间准备。”
　　乐璃抢过包袱一看，里面全是馒头野果之类的食物。顿时咬牙切齿的吼道：“你就是这样准备的？”
　　乐璃做着样子贱兮兮的说道：“难不成你还要拿着这些对那些猴子说，‘猴儿啊猴儿！我左手拿个苹果，右手拿个馒头。苹果我吃给你看，馒头你看着我吃？’如此来逗他们流口水？”
　　“哈哈哈！你这死丫头，真是有趣！”胡宁大笑，“难不成你还能上去乱剑将他们劈成八半？暂且不论我们能否打过那些畜生，师父也曾警告不要伤了它们，要是真出什么差池，恐怕你我不死都要掉层皮！”
　　“哼！那你就打算那这些贿赂猴子，让他们放我俩过去？”乐璃翻了翻白眼：“等了半天本姑娘都饿了，先给我吃一个！”说罢便往嘴里送进去。胡宁急忙制止，在乐璃耳边低语几句。乐璃闻言，笑得前俯后仰，也不再计较胡宁来迟之事，将苹果放回包袱。两人信步往山上走去！
　　两人一路轻歌漫步于小径之间，小径里积雪微融，雪水汇成一股水流沿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往山下淌去。此时又正是万物复苏之际，林间万紫千红。乐璃心情大好，一会儿蹲下清嗅花香，一会儿又摘下几朵桃花插入青丝之中。胡宁叼着根嫩草，双手枕头，悠哉哉的跟在乐璃身后。此番模样倒像是春游踏青一般。
　　远远可见燕来亭时突然不远处一阵树影晃动，三五只雪猴窜到路中，恶狠狠的瞪着两人。
　　乐璃大惊，迅速躲在胡宁身后紧握着长剑，一脸警惕。胡宁大笑，不慌不忙的往包袱中掏出两个大白馒头，对着雪猴勾了勾手。后者见到食物自是狂热无比，迅速抢过馒头后便窜进树林中，传来一阵阵叽里咕噜的吠声。
　　胡宁心中大定，本以为能轻易过关，刚走出几步却又跑来了十多只雪猴。它们或盘在树上，或坐于路间，将两人团团围住。乐璃此时吓得使劲掐了一下胡宁胳膊，暗骂道：“混蛋！你不是想用这些吃的把他们引开吗？怎么又来了这么多只猴子？”
　　此时胡宁微微发怵，全然不顾胳膊上的疼痛，鼓起勇气将手中食物伸出：“猴兄猴兄勿躁！我们给你们东西吃，你们让我们过去如何？”胡宁手刚伸出，唰的一下窜过来两只雪猴，将手中食物抢走。乐璃吓得闭眼尖叫，生怕往自己身上窜来。那两只雪猴速度极快，抢了以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为首的猴王直勾勾的盯着胡宁背上包袱，嘴巴里咕咕怪叫，像是准备随时抢夺。胡宁忙道：“猴兄猴兄莫急！在下这还有！我两人此去不到山顶，只在那燕来亭中祭拜，不用多久便下山！望猴兄通融通融！”随即卯起胆子缓步上前，将整个包袱递出。为首那猴王似是思虑了许久后，一爪抓过包袱后竟领着猴群往山顶窜去。胡宁一阵愕然，想不到如这群畜生竟然如此有灵性！擦了擦额间冷汗，与乐璃往不远处燕来亭跑去。
　　可就算猴儿如此“盗亦有道”，那包袱中的水果全被胡宁用巴豆水泡了大半天，就连馒头上，也洒了不少泻药。猴儿若是回来寻仇，可真是要出大事了！两人一想到那群雪猴吃了食物后上吐下泻的样子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一刻也不敢耽搁，火速赶到燕来亭中。
　　虽未到擎山山顶，但身处燕来亭仍可俯瞰山下景色，可惜这亭子似是常年没人照看，早已显得破旧不堪。就连亭子两边的对联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片脱落了一半的红漆，在微风中抖动。
　　乐璃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只有枝干的扫帚，将亭中落叶积雪扫去。两人以亭为冢，将香蜡放于亭内石桌之上，开始祭拜。
　　三柱清香缓缓燃尽，两人亦起身准备离开。
　　“咦？臭小子你看！这有字唉！”乐璃说道。
　　胡宁循着乐璃目光望去，才发现方才他们亭外青石板上确实刻着几句诗。这短短几十个字苍劲有力，笔笔入石三分。
　　乐璃轻轻念道：
　　燕归来兮雪初融
　　雪初融兮拂春风
　　拂春风兮花满面
　　花满面兮梦成空
　　女儿家总是多愁善感，如今又是清明时节，这二十一个字瞬间将乐璃心情拉入谷底。
　　胡宁也不禁轻叹：“不知是哪位前辈将心中百般幽怨离愁刻入这石台之中。奈何心中千思万念之人早已不在，自己到头来却只是黄粱梦醒一场空。唉...”
　　良久，胡宁轻声说道：“走吧！不然那群猴儿追来我们就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猴群的怒吼声突然传来，乐璃跺脚大骂：“你！这！个！乌！鸦！嘴！”
　　十几只雪猴再度奔袭来，将两人围在燕来亭中。胡宁见状冷汗直流，干笑道：“猴兄勿怒！在下知错了！若猴兄放我二人下山，在下日后定多送新鲜瓜果给猴兄品尝！还望猴兄大量，放过在下！”
　　雪猴一类本就一身白毛红脸，此时吃下了胡宁包袱中食物，脸色竟也变得惨白惨白。猴群又是一阵吼叫，为首猴王更是龇牙咧嘴。胡宁心想此时根本逃不掉，心一横上前大义凛然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任由猴兄处置！不过在下这位朋友还请猴兄放她下山...”正说话间，胡宁余光瞟见一只小猴竟在此时上吐下泻，不禁噗哧一笑。不巧这笑声惹怒了众猴，猴群一拥而上，不过三五息时间，胡宁就被弄昏了过去。
　　......
　　......
　　不知过了多久，胡宁才缓慢醒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乐璃焦急的面孔。此时光线昏沉，再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处于一所崖洞之中。胡宁突觉寒冷无比，下意识往身上看去，才晓得全身衣物早已被扒光，只有条简陋草裙遮掩着□□。不禁大叫道：“啊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我衣服去哪了？？？”
　　突然一声冷哼从洞口传来，胡宁迅速翻滚起身，跳骂道：“你这老妖怪！为何要将本少爷衣物夺去！做此等卑鄙下流之事！”乐璃紧张得连连摆手，却也止不住胡宁骂街。后者骂得正酣，忽然那门口之人竟如鬼魅一般飘忽而至，眨眼便到胡宁身前。只是轻轻一掌，胡宁便倒飞了出去。乐璃忙叫道：“婆婆息怒！”
　　胡宁被这一掌震得狠狠的撞到墙壁上，胸口一阵钻心般的疼痛，抬头望见将他击飞之人是一白发妇人。那妇人一身布袍，怀中抱着一只不过一两月大的小猴，只是此时光线昏暗，实难看清容貌如何，那人冷言道：“若不是你这小子如此捉弄我猴儿，怎会如此待你？”
　　胡宁嘴角噙血：“哼！要不是那猴儿挡路在先，我又会无端捉弄他们？”
　　“哦？你们南宫掌门没告诉你们这雪山小径是来不得的地方么？何况猴类本就天性顽劣，怎么？你要与畜生相比？”
　　“你！！！！”胡宁火冒三丈，脚跟重重一蹬墙壁，挥拳朝白发妇人弹了过去。
　　白发妇人见状冷笑，一手担起小猴，一手轻触小猴背部，任由胡宁身影越来越近。那怀中小猴此时扑朔着大眼，竟颤颤巍巍的起身，学着胡宁的样子伸出粉嫩的小爪子与之拳头碰去。胡宁不曾想到这妇人竟会如此卑劣，此时想要收拳已来不及，只得尽力撤回拳上力道。乐璃亦是尖叫一声后急忙上前试图阻止。可惜为时已晚，眨眼不到的功夫，一大一小，一拳一爪，便撞在了一起！
　　惨叫声瞬间贯穿了整个崖洞，不过这声音，却是从胡宁口中发出。那猴儿明明站都站不稳，只是睁大双眼依葫芦画瓢的挥爪，却让胡宁整个人又被震飞了回去！
　　胡宁只觉方才仿佛是与一个怒目金刚的铁拳撞在了一块，现在整个手臂骨骼就像都已被人打碎一般。心中无比窝火，再次弹地而起，忍着剧痛挥拳往白发妇人面门砸去！那白发妇人方才见胡宁及时撤力，神色有所缓和。这次一手将猴儿负于身后，另一只成掌微微下垂。待到胡宁拳风呼啸至耳边时，突然出掌与这一拳粘住！
　　那妇人如不倒翁一般，身子却随着拳劲迅速倒下。直到背后小猴只差一寸不到就要压倒地面时，脚尖轻点，身子又如装了弹簧一般迅速直立起来。
　　胡宁心生不妙，奈何拳头怎么也分不开那这一掌。他身体本是往前，此刻却被硬生生的被扯了回来。不过也着趁两人身形交错之时，胡宁左手以指为剑，使出落雁式，一道微弱剑气从上至下朝白发妇人崩去！
　　“好小子！”
　　那妇人神色惊异之下侧身躲过剑气，亦将胡宁身子拉得如流星锤一般斜飞起来，她轻叱一声：“退！”
　　胡宁被这力道狠狠的甩了出去，撞断数根钟乳石后跌落在一池清水之中。
　　远处的乐璃痴痴的站在原地，突然间泪如雨下：“推山决？乐扬姑姑？？？！！！”
　　胡宁拼尽全身力气从水中爬出，有气无力的问道：“姑姑？什么姑姑？”
　　白发妇人大惊，挥掌打出一股气劲，将胡宁震昏了过去。她转身望了乐璃半晌，叹气道：“丫头，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