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古月天

76、妄想

　　荣王府内，风涟雪小心的为慕容泽脱去外袍，只见里面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所晕染湿透，她无比心疼的将那层层血衣褪去。
　　背上又多了十几条狰狞的疤痕，旧疤又添上新伤，错落的布满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女子眼圈渐红，为她揪心不已，本是天潢贵胄却为何要遭这些罪，竟过的连普通百姓还不如。
　　风涟雪让慕容泽趴到床上去，她则转身去桌上的药箱里翻找治疗外伤的药膏。
　　见她已赤着上身趴在床上，风涟雪蹲坐在床沿，纤纤玉指伴随着药物清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背上，语气和手上的动作一样轻柔，“忍着点。”
　　慕容泽暗下咬紧牙根，表面上挑了挑眉心，笑趣道，“区区二十鞭而已，伤不了我。”
　　风涟雪边细心的涂抹着，边问道，“听石晨说你出来的时候吐血了，这二十鞭还不至于让你如此，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容泽没有正面回答风涟雪的问题，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在他眼里，我究竟算什么？甚至还不如大周余孽来得重要。”
　　听到那几个字，她手上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脱口而出，“陛下抓到大周后人了？”
　　“慕容恒的话，谁知是真是假。小雪，你怎么也关心起他们了？”慕容泽有些疑惑。
　　风涟雪思忖片刻，解释道，“小时候听义父说起大周曾经多么的辉煌，哪分什么北齐、南楚、东秦、西咎，那时候书同文，车同轨，量同衡，行同伦，百姓都可以夜不闭户。而今，天下虽四分，不少地方还饱受着战火，百姓流离失所。大周……余孽作乱是想承先人之志，一统这天下吧？”
　　“天下一统是民心所向，但四分又是不争的事实。如今这四国都尚且无一国有此实力歼灭三国，更遑论那落败的大周后代。他们一群乌合之众能比之一国吗？父皇竟畏惧他们，简直是杞人忧天？”慕容泽道。
　　风涟雪驳道，“师兄，你错了。大周当初之所以能被四大家臣瓜分，那是因为大周沦落到一脉无存的地步。若有大周正宗血脉高呼，四国志士必有人响应，四国国君的位置还能坐得如此安稳吗？”
　　慕容泽黑瞳如墨，冷冷一笑，“当年既然是一脉无存，如今又哪来的正宗血脉，他们又能所拥何人？不过是他们的妄想而已。”
　　风涟雪深知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索性换了话题，“是啊，大势已去，他们所怀的满腔热情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他们若能想得开，也不至于再冠以大周行事了。罢了，不说他们了，你还没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因昨夜去了望花楼被打的。”慕容泽不在意道。
　　风涟雪细细端详着慕容泽，神色凝重，“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为何会吐血，除了皮外伤可还有哪不舒服？”
　　“你别听石晨胡说，我没事。”慕容泽眼看身上的药上了差不多，便欲起身。
　　见她不肯说实话，风涟雪放下手中的药瓶，干脆探上她的脉搏，“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来查。”片刻之后，她脸色难看极了，声音微微发颤，“昨夜还未到反噬之时，你用舒经丸了？你知不知道这药不能随意乱用，给你配是为了不时之需，它对你的身体损害极大，用多了谁还能救的了你。”
　　她既生气又替她担心，气她不爱惜自己，气她胡作非为，但此刻更忧的是她的身体。
　　就知道被她知晓用了舒经丸会被念叨，慕容泽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解释道，“我下次会注意的，昨夜不小心喝下了掺有噬魂草配制的酒，引发反噬。那时，公主与我同乘一辆马车，若不用此药暂压一下反噬，我怕会被她发现我的身份。”
　　“那她发现了吗？”
　　“应该是没有。”
　　风涟雪听完她的回答若有所思，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让她知道了，也未必是件坏事，或许她……
　　一旁的慕容泽并没有注意到风涟雪的神情，已迅速起身拿起一旁干净的衣服欲换上。
　　回了回神，风涟雪见状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中的里衣，为她穿上，同时又抱怨道，“昨夜你就不该去那地方。平白无故惹来这些事。既然用药了，昨夜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找我，服些温和的药压压那药性。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那时夜已深，你这边也熄灯了，我身体并无异常，就想着应该没什么事了。”
　　风涟雪本想说那是因为下人回禀你平安归来，想着有公主在你身旁，应是出不了什么事。但这千言万语顿时化作一句，“你老是这样让人担心。”
　　“这不是有你在吗？他们还拿不走我的命。”慕容泽玩笑道。
　　“呸呸呸，竟说些不吉利的。听下人说你把紫玉带回府疗伤了，等她康复还是赶紧送她出去吧，免得引起陛下和公主不满。”
　　慕容泽淡然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若不这样做，父皇又怎会对我放得下心来，他不会愿意看到我和公主琴瑟和鸣，我越是表现的和公主不和，他才会满意，不然今天就不会只是二十鞭这么简单了。正好我也不想与公主过分接触以免暴露身份，我会如他的愿。”
　　“公主她是个好姑娘，我与她相处下来，发现她对师兄的喜欢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若有北齐的帮助，师兄的大业也会事半功倍。师兄何不试着……”想着自己势必要离开一段时间，师兄若能与公主交好，她不在的日子里也能放得下心来。
　　慕容泽立刻打断道，“小雪，你知道的我不是正常男子。”
　　见状，风涟雪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一件事在她心中酝酿了很久，现在也是时候说出来，思及，她抬眸望向慕容泽，“知道了，我有一事要与师兄商量。”
　　很少看到小雪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慕容泽疑惑问道，“什么事？”
　　“师兄身上的旧疾不可小觑，公主曾言冰山雪莲花或是治你反噬之症的良药，有了它，或许就能彻底断了这时不时的反噬，我想出府去摘取。”
　　“此花长在何地，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摘取便是了，你何必亲自去？”
　　风涟雪微微摇了摇头，“天山雪莲花开在天山之巅，吸取日月精华，十年开一次花，两个月后便是十年开花之期，花形会随天气、时辰而变化，可能是普通雪莲花的形状，又或是奇形怪状，没有固定样貌。我怕他们认不出，反误了摘花的最佳时刻。这一趟我必须亲自去，否则我不会放心。”
　　“天山之巅远在北齐，积雪常年不化。光去北齐的路途就得耗去一个多月，你从来就没出过远门，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我有何面目面对师父，我不同意你去，这花我不要也罢。”慕容泽语气很是坚决。
　　见她不答应，风涟雪索性上前摇晃着慕容泽的手臂，哀求道，“师兄，你让我去吧。机不可失，十年才开一次花，我不想白白错过这次机会。你多派点人手保护我，这一路出不了事的。不论采不采得到雪莲花，我都会回来的。”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的。我不会拿你的命去开玩笑。师父医术那么精湛，也不见得他提起过天山雪莲花的功效。若真有那么神奇，师父早就试过了。她随口说说的话，不值得你拿命去冒险。我会派几个身手好的带上几名良医去一趟北齐，你就不要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此次若是摘不到雪莲花那又要等上十年，我也不能拿你的命去赌。我跟随义父多年，从未见他提及过天山雪莲花，那是因为义父压根不知道它的功效，若是知道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治好你的伤，他也会去的。求求你，让我去吧，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的，我还要带它回来为你治伤，我不会轻易让自己出事的。”
　　………………
　　慕容泽抵不住风涟雪的苦苦哀求，终还是妥协下来，“我会让石晨挑上五十名一等一的暗卫护你前去，你这一路务必要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风涟雪浅浅一笑，叮嘱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申儿。这几个月你可能需要的药我都给你配好了，晚些时候我会给你送来。”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慕容泽越发愧疚，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说出了这么多年未曾说出口的话，“小雪，雪莲花若是能彻底医好我，你就不必再一直守着我。离开这荣王府，去过你想过的日子，你喜欢四弟，我让他带你远走，可好？”
　　风涟雪身子一颤，呆滞了几秒，才慢慢转过身去，带着几分玩笑，“师兄到时不需要我了，就要赶我走了？”
　　“并非赶你，是不想你在我这误了终生，你有你的路要走。”
　　还有路吗？
　　风涟雪心中苦笑，我这一生再无旁路可走了，你的路便是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