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古月天

51、夜探

　　夜色沉沉，暗色浓郁。皎洁柔和的月光为萧府的砖瓦添上一层轻纱。
　　冷风适时吹过，正巧打在身上，忍不住一个冷战便往府里走去。萧楚陌当下蹙眉往那虚空中回头遥遥巡视，夜空漆黑，寂寂无声，心下却是不安，莫非是自己多心了？
　　长裙拖曳，划在石质的地面上沙沙作响，像极了秋风扫过落叶是的声音。墨发飞扬，长裙迤逦，绝世芳华，眉眼间光芒万丈，抬首间睥睨天下，仿佛她生来便注定要登上那高高在上的鸾凤之位的。
　　慕容泽借着夜色漆黑才堪堪隐去身形，心下却是战栗，方才萧楚陌回眸一望，若不是她动作轻快，当真要被她当场抓个现行了。虽说她是光明正大来找她的，却是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心虚，恍若那偷鸡摸狗的贼子一般。
　　眼瞧着萧楚陌若进了府，府中大门虚掩着，踏步往高台之上走去，脚步一顿又停下来，此时此刻走正门似乎不太妥当，点点头又退回几步，旋身飞起跃上高墙，脚步匆匆行在房檐屋舍之际，却是脚下生风默默无声。
　　萧楚陌在喜儿的服侍下已然梳洗完毕，换了身里衣如纱端坐在梳妆镜前的梨花木椅上，手中玉梳清透质地晶莹，是那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十指柔意埋在乌发三千中，丝丝柔顺恍若得了生命一般通了灵性，对着铜镜，挑眉瞧着镜中的自己，眼波横生，微微扬了一抹笑意尽是冷漠，兄长逝去，父亲老去，她不可再任性了，要担起守护萧家之责，实现母仪天下的预言。
　　耳下玉坠摇动，似是因着主人的心情而动，抬手卸下耳坠子，拿在手中透着烛光莹润焰火通明，越发显得那耳坠子玉润晶莹，似是透明的一般。
　　恍然间神色一凛，眼中戾气骤起，虚空之中扬起手来，将那耳坠子当作利刃斜刺里甩出去，厉声呵斥，“什么人！敢在我萧府闹事，胆子当真不小！“
　　慕容泽趴在房顶，破空而来的玉坠子直直冲着面部袭来，隐隐生风，慌忙抬手去挡才险险躲过，玉坠子握在手心灼痛袭上来，心头却是惊诧，萧楚陌的手劲何时这么大了。
　　心中正想着，却又听得屋中之人言语凌厉，“大胆贼子！来……”萧楚陌口中话还没说完便被那突然出现的人捂住了嘴，连带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中戏谑美目含情的垂眸瞧着她，“是我……”
　　萧楚陌挑眉瞧他，眉头蹙起，抬手有力将他狠狠推开，“慕容泽，深夜来我萧楚陌闺阁之中，是有何赐教么！”她冷目打量着他。
　　慕容泽轻叹，缓缓摇头的同时凑近她两步，瞧着她默默后退三步站立后还是那般森冷的眸子注视自己，才缓缓出声，“赐教自是不敢当，我深夜爬墙蹲檐这般劳苦，不过是为了见你一眼，纯属相思之意。”
　　萧楚陌笑出声来，“相思之意，你我很熟吗，那日我已经同你说的很明白了，又是谁允许你爬我萧家的墙，蹲我萧家的房檐的？”
　　“丫头，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你大哥真不是我让人杀的。今日你不是已经杀了许之武了吗？”她又指了指胸口受伤处，“加上我身上这一剑，这气是不是也该消了？”
　　她并没有因他身上的伤心生半分柔情，反在思忖，找了许之武几日，今日刚派人杀了他，他竟就知道了，“你在跟踪我？”
　　“我只是不想你一直误会我，你我才是天作之合，慕容煊不适合你，他有什么能力帮你母仪天下？”慕容泽脸上露出少有的正经，越发狡黠的光芒隐在眸子深处，透眼望去只有那精光闪耀的模样。
　　言谈间已然缓步上前凑近她两步，抬手指尖划在她的脸颊之上，真真实实的触碰到她的肌肤，感受到她的存在，近在咫尺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这世间，恐怕只有我，才是真正懂你的。”
　　果然他在跟踪自己，前几日和慕容煊见面的事他都知道了。
　　萧楚陌果断的打掉了他划在她脸颊之上不安分的指尖，又退了几步，正色的抬眸瞧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将他打量，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气魄不凡，周身散发的气质也非凡人，她从来都知道，他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一样的野心。曾经她也天真的以为他该是她此生最好的选择。
　　她苦笑道，“就算我大哥不是你杀的，但他也是死在你布下的局中。你我之间隔着我大哥的命，你觉得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把这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她摇了摇头，“阿泽，你我之间不可能了。”
　　慕容泽面无波澜的说道，“丫头，我以为你也该是懂我的，你知道的，王侯霸业向来是耍尽手段而来的，这登顶的路上怎会不见血，怎会没有人牺牲？”
　　萧楚陌咆哮道，“但他是我大哥啊，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你让我如何无视？”
　　慕容泽笑的无奈，沉声问道，“那你是打算要舍弃我们的感情，同我作对，嫁给我皇兄吗？他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吗？”
　　她的话让人听着既觉得是挑衅又觉得是询问，很有意味的一个问题。
　　萧楚陌对上他的眼眸，不做思考的应道，“是”。
　　哈哈哈哈哈！慕容泽笑的发狂，心里越发苦涩，但也想通过言语刺激让她一同不好过，“你觉得他能说服父皇迎娶你吗？他是嫡子，身后已经有了太傅一族，而萧家又能给他助力多少？相比之下，他更需要联姻的对象该是北齐公主又或是手握兵马的武将之女。而你，甘愿嫁他为妾吗？”
　　慕容泽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萧家作为文臣之首，对于有太傅全族之力支持的慕容煊而言确实显得不是很重要，他此时更需要的是武将的支持又或是偌大的北齐作为后盾。这也正是南楚帝为慕容煊所谋划之路。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就越发勾起萧楚陌心里的恨意，提醒着她慕容泽曾经对她的欺瞒，但同时她也在极力的压住心里的不快。“嫁瑞王为妾而好过嫁殿下为妾。楚陌的难题，也是殿下所不愿见的，殿下会帮我解决的，对吧？”
　　他慕容煊就比她好吗？慕容泽居高临下的望着萧楚陌，幽深的黑眸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灼光与莫名的扭曲癫狂之色。“你错了，这一次我竟希望慕容煊能够迎娶北齐公主，我宁愿看他有北齐相助同我一较高下，也不愿遂你的心意，我看你到时又如何嫁他？”
　　萧楚陌再也坚持不住了，眸光闪烁间，眼眶中似含有泪珠，低声示软道，“慕容泽，你何苦一直逼我，就这么想看我萧楚陌嫁谁为妾吗？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慕容泽灼热的目光凝视着她，很少看到萧楚陌俯低的姿态，“不好，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你是我的，我不想看你嫁给其他人。”
　　她擦了擦眼角，嘴角掀起一丝嗤笑弧度，自嘲道，“你已经有妻有儿一家和睦，何必还要一直纠缠于我，我萧楚陌曾经立过誓，此生绝不为妾，你是想看我如何狼狈的自悔誓言吗？”
　　当慕容泽对上萧楚陌惹人心怜的目光时，整个人仿佛是被凌厉的闪电击中了般的狠狠一震。强忍住想上前一把将萧楚陌拥入怀中的冲动，只能极力的解释着，“陌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望向慕容泽，眉梢间柔和了些许，以平静的语调问道，“好，今日我就听你说。你倒是与我说说，究竟是何苦衷？”
　　慕容泽欲言又止，不知要如何开口解释，难道此时要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吗？所谓妻儿都是假的！她能说吗，这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只怕她知道了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二人就这么面面相觑。
　　几秒过后，她又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模样，“嗯？你自己都说不出来了？如果纯粹是想征服我萧楚陌的心，那么你赢了。我曾经也幻想过你会是我萧楚陌未来的夫君，我们可以并肩而行。但现在，那个梦碎了，我们都活在现实里，嫁瑞王，是我现下最好的选择，你不要阻我。”
　　慕容泽踉跄的退了几步，她原来有想到她们的未来，只是败于现下的困境。她语气不由的也软了下来，“好，我不阻你，但他若是放弃了你，你是否会重新考虑我？”
　　烛火摇曳，几分跳跃，明晃晃地光芒映在脸上，另一面没入阴影的侧脸却是些许阴柔。他长得很是俊美，世间少有的俊美，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是那高贵无双的气派。萧楚陌突然觉得，他有时候太令人看不透，他心里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萧楚陌迟疑了一下，“若真到了那刻再说吧，夜深了，殿下该走了。”
　　语毕，她下了逐客令。当屋门被重重的关上，萧楚陌身子无力的靠在门上……门外，慕容泽冷峻的脸上，透着沉沉的苦痛。
　　一扇门，隔开了二人的距离，也隔开了曾经试图靠近的两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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