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何缱绻

4、痴缠

　　04

　　怀兮起床冲了个澡，手机在桌面已震了好几个回合。
　　昨夜辗转又回了外滩，凌晨飘了会儿雨，一早就停了。正午艳阳当头，江面雾也散了。

　　“我会都开完了你才起来？怎么，你男朋友不让你起床啊？”
　　黎佳音一开口就意味深长。她昨夜飞了北京，没好叨扰良宵，这会儿时候不早，怀兮好久才接电话，难免惹人遐想。
　　怀兮躺在沙发中，仰着头，潮湿的发垂下，还滴着水，“刚洗澡去了。”
　　“你俩一起？”
　　“我一个。”
　　“你一个？他昨晚折腾你够呛今天居然让你一个人洗澡，好没风度，”黎佳音开着玩笑，“怎么样？我正好做个市场调研，我们公司新品你和你家那位还满意吗？”

　　一提就是个不开壶的，怀兮没好气地吹了吹脸前刘海儿，咬牙搪塞，“挺好的。”
　　“——哦？”
　　“好到扫黄的警察差点儿把我当搞特殊服务的给抓走了，”怀兮气得牙痒痒，“这还不算好？”
　　黎佳音一口咖啡呛到，笑出了声：“真的假的？你们玩儿制服play啊？”

　　怀兮有点烦躁。
　　她从沙发起来，去一旁倒水，一侧肩膀夹着手机，问：“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下周末吧，你能待到我回来么？”黎佳音说，“对了，你那杂志真不拍了？”
　　“不拍了。”怀兮答得干脆。
　　“为什么啊？”黎佳音不解，“《JL》诶，多好的机会。”
　　怀兮拿起杯子喝水。没说话。

　　“不是说有机会上封面吗？你说不定能借这次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再找个好经纪公司签了，让ESSE那群人睁大狗眼看看，失去你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
　　“没必要，”莹凉液体入喉，怀兮的嗓音都清澈了些，“我又不是为了他们。”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拍啊？”黎佳音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一天天花钱大手大脚的，存的钱早快没了吧？还不为自己未来做打算？”

　　怀兮自我惯了，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个性，万事都凭她心情，太任性。决定好的事儿谁劝也没用。
　　去年和ESSE解约后，她在模特圈和秀圈糊了一年多，好不容易《JL》这么大机会落她脑袋上，昨晚黎佳音听她过了试镜还挺高兴，谁知第二句就是她不拍了。
　　合约不签，问理由也不说。

　　“尹治他们《JL》那边怎么说？”黎佳音问，“他们再另找人么？来得及吗？”
　　怀兮抬起条腿搭在一边儿，向下压了压，活动筋骨，“他说让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那你考虑么？”黎佳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不考虑。”
　　“……”行吧。

　　又聊了会儿别的，怀兮说她昨晚没睡好，准备补觉了。黎佳音听她那劲头儿就跟霜打了似的，赶忙催她去休息了。
　　北京也开始飘雨。
　　黎佳音望了望窗，看时间差不多，准备上楼开会。
　　一同来出差的同事周曼耳朵尖，循着她刚才电话里的话题提了一嘴：“那个，你朋友是模特儿？去《JL》试镜了？”

　　黎佳音不喜欢别人偷听自己打电话，勉强微笑：“是啊，怎么了。”
　　“她不拍了？”
　　“说是不想了，”黎佳音收拾桌面电脑，模棱两可地回答，“不清楚什么原因。”
　　“喔，那真挺可惜的，”周曼随她起身，“我听我在《JL》工作的朋友说，这次他们封面的主咖是个冠军车手，世界级的那种，首登国内杂志，《JL》特别重视，这还没拍，预发刊量就加了两百多万册。”

　　黎佳音想到怀兮现男友也是个赛车手，突然来了兴趣：“哪支车队的？”
　　“就前阵子拿了欧洲春赛冠军的Hunter——他们现在很火的，你不知道？”

　　黎佳音吃了一惊。
　　近几年Hunter在各大国际赛场上频频刷新记录，她平时不怎么关注这类比赛都对这支车队的名字有所耳闻。
　　沿扶梯向上，黎佳音拿出手机搜索，“他们整支车队都上？”
　　“那哪儿能啊，当然个人冠军更厉害啊，”周曼笑笑，“内页给车队，封面给冠军，这时候就不能有什么集体意识团队精神了，一群人上赛场，冠军当然也只能有一个啊。”
　　“冠军是谁？”
　　“是他们副队长，挺厉害的。”

　　黎佳音正好滑到了Hunter全员在某项赛事的合影。中间一个身形高颀，穿红白相间赛车服，亚洲面孔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周曼侧了下脑袋，正好看到，“哦，这个就是。我老公挺喜欢看他比赛——别看人家是开赛车的，很有Model范儿吧？还长挺帅。”
　　黎佳音不禁笑了一声：“哪种帅？”
　　周曼答得一本正经：“就是让人想跟他上床的那种帅。”

　　黎佳音总觉得男人眼熟。
　　他相貌英朗，留着干净利落的圆寸，剑眉浓而英气，是单眼皮，照片上懒懒地瞥向镜头，唇边扬着一点慵倦笑意。
　　流里流气的，却不令人生厌。

　　黎佳音继续下滑，看到这位副队长的大名。
　　登时皱起眉。

　　“你朋友不拍绝对亏了，”周曼说，“再劝劝她呀，多好一机会，这期《JL》加售那么多册，又是跟世界级的冠军车手一起拍，你朋友不是很火的model吧，没准儿这次她……”
　　黎佳音收了手机，叹了口气。
　　“没戏。”

　　-

　　两支车队十几辆车竞相飞越弯道，在广袤曲折的赛道中胶着酣战，穿梭如电。
　　一圈圈下来，程宴北那辆红黑法拉利SF100，与蒋燃银灰色的梅萨德斯W11遥遥领了先，远远甩开了后面的人，带过引擎巨响，几乎不相上下。

　　程宴北与蒋燃同时受训于国内一流水平的MC赛车俱乐部，蒋燃还是他在港城大学读书期间的学长。他们分别代表的两支车队Hunter与Neptune，这些年在赛场也如现在一般争得难分伯仲，是朋友也是对手。
　　Neptune比Hunter实战资历多五六年，Hunter作为后起之秀，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轻松将其超越，程宴北更是以过人之姿在赛场一骑绝尘，带领车队几乎将国际上各项赛事的冠军拿了个大满贯。

　　MC组织这次练习赛目的是从Neptune筛选出精兵良，与Hunter再返国际赛场准备更大、含金量更高的比赛。Neptune近年势头式微，拿不了奖经费就难投入，俱乐部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对Hunter的培养上。

　　最后一圈，蒋燃的车在漂移时暗暗提了速度，一个飞冲向前。全程他就铆足了十二分的精神，刚一圈又一圈儿的，始终死咬着前面的程宴北不放。
　　程宴北观察了下他们的距离，轻慢移回视线迂回一段，在快被追上之时油门轰隆一响，平地比弯道提速更稳更快，蓄足了力又把蒋燃远远甩开。
　　蒋燃见前面那辆车又飞驰出去，一时有些惊慌，加大马力，那辆SF100的红黑车身却已在眨眼之间不费吹灰之力越过赛场最后一段Z型弯道，发热的引擎轰鸣带动风，第一个通过终点。
　　简直无比轻松。

　　车门开启，一双修长的腿落了地。
　　程宴北下车，摘了头盔直接扔到候在终点的任楠怀中，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拉链儿拉到喉结以下，往看台边的休息厅走去。
　　任楠还介怀昨天给错他房卡的事儿，接过那头盔就是一哆嗦，瞧见主看台上一道等候他们的窈窕身影，殷殷地跟上前去，“哥——原来你昨晚是去机场接你女朋友了啊。”

　　进了休息厅。
　　程宴北脱了外套坐下，拿过任楠递来的矿泉水，仰起头喝。喉结嶙峋有节律地起伏。
　　飙了这么多圈，嗓子如同冒火。

　　任楠抬头观察他脸色，小心翼翼的：“嗯对了……房间那事儿我跟酒店联系过了，回去换一下就行。你东西多的话我去帮你搬。”
　　程宴北瞥了眼任楠，见他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不由地笑了声，收回视线。
　　“不用。”
　　“真的？”
　　“嗯。”

　　“哎……还好燃哥他们昨晚一直在这边儿训练，没回去，”任楠不由地想起刚赛场上的酣畅战况，情不自禁地夸了句，“师兄说的没错，你他妈在赛场也太拽了吧！燃哥几次都追不上你……”
　　正说着，一身银灰赛车服的蒋燃过来了。
　　任楠便放低声音，难掩兴奋：“哥你可太厉害了。”

　　蒋燃与程宴北关系虽好，却服役于两支对手车队，在赛场上也是多年的竞争对手。何况蒋燃是Neptune的队长，对这次练习赛看的很重，俱乐部挑他们的人加入Hunter，意味着Neptune即将分崩离析。
　　昨晚蒋燃就改了主意让全员留下彻夜训练，一圈圈儿的，听说几个队员的车都快开爆缸了。
　　可今天还是输了。

　　蒋燃过来，对程宴北笑道：“行啊你，我现在是真的跑不过你了。”
　　程宴北迎住他扣过来的手掌，“是你大意了。”
　　“我可没有啊，我如果大意了不就是给你放水么。”
　　蒋燃坐下来，又朝门边儿悠悠望去一眼，一袭款款白裙的立夏走了进来。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她在看台上。面容姣好，优雅漂亮的女人总是很打眼。

　　蒋燃眉开眼笑，示意道，“女朋友？”
　　程宴北淡淡“嗯”了声。
　　“行啊你，”蒋燃拧开瓶盖儿，又瞧了立夏一眼，“眼光越来越好了。”

　　程宴北捏了下矿泉水瓶，不安躁动的一声响。他疏懒地向后靠，一手搭着椅背，问蒋燃：“你们今天来了几个？”
　　“算上我八个，”蒋燃思索一下，“刚上了五个人，一会儿剩下的上。有两个昨晚差点儿给车开爆缸，今天去检修了，开不了。”

　　“你们呢？”蒋燃问。
　　程宴北看着他笑，反问：“你猜呢？”

　　“应该也八个吧？”蒋燃听他这半遮半掩的口气，恐怕他有别的替补，心底儿气没松，“待会儿再跑三圈，我换人下来。”
　　“不回去休息啊？”任楠在一旁说，“燃哥，你们昨晚练了一晚上呢，今早没休息多久又过来了，身体重要啊。”
　　“三圈挺快的，就一会儿，”蒋燃说，“结束后今晚就不练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调整调整。”

　　立夏过来，正巧听到蒋燃的话，抱起手臂靠一边儿，问程宴北：“哎，六点能结束吗？”
　　“还不知道。”程宴北淡淡道。
　　“我跟人家约了七点面试的，”立夏看了下表，叹气，“我还以为你们跑两圈儿就结束了呢，你也不早说要到这会儿。”
　　“你可以先过去，”程宴北抬眼，“外滩离这边有点远。”

　　“你不送我了吗？”立夏撇了下唇，语气遗憾，“我对那片儿不是很熟。”
　　“送你过去可能会迟到，”程宴北说，“地铁或者打车都很方便。”
　　“是啊，”任楠接话，“结束可能要六点多了。”

　　一时僵持。
　　蒋燃倒是惬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像是想给他们解围，半是提议地道：“我们会尽量快点。去外滩那边吃晚饭吧，正好送你女朋友。”
　　话是对立夏说的。
　　立夏迎上他满面笑意，微微眨眼。

　　蒋燃看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温和地笑着，继续道：“今天Neptune输了，按理说得我请客的。来上海这么多天大家也没好好吃个饭。”
　　于是他便兀自安排起了程宴北：“这样吧，一会儿给你女朋友送过去，我们直接在外滩吃饭。照顾照顾她。”

　　不知是否是被蒋燃的笑容感染，如此折中，立夏觉得提议还不错：“我觉得可以，那等我结束你再来接我吧？到时候你们吃完了，我们单独去外滩转转？我好久没来上海了。”

　　程宴北看了看立夏，又看了眼同样笑容熠熠的蒋燃。
　　点头应下了。

　　任楠笑嘻嘻的，不忘问一句：“燃哥，那你女朋友呢？我听说不是也来上海了吗？带出来啊。”

　　听说蒋燃的女朋友是个挺漂亮的模特儿，不过听蒋燃吹了这么久，说到底也没让他们见过真人，金窝藏娇似的。
　　蒋燃以前谈女朋友也没这样过。

　　蒋燃早上打给怀兮那会儿，她没接，应该在睡觉。他一晚没回去，白天在这附近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会儿又去练习了，忘了再打给她。

　　程宴北这时起身，接过任楠手里的头盔，提起步伐，往场地走去。
　　立夏跟上了他，亲昵地挽住他的臂弯。

　　任楠见程宴北走远，这才主动跟蒋燃摊了牌：“燃哥，我说个事儿你别骂我。”
　　蒋燃瞧了眼他们离开的方向，笑着：“怎么了。”
　　“昨晚……昨晚我把房卡给错了，就是，”任楠紧张地解释着，“把你的跟我程哥的房卡弄混了，他去酒店就直接住你的房间了。”

　　“哦，就这么个事儿啊，”蒋燃倒不以为然，起身拿起头盔，也往场地那边走，“换过来就可以了——酒店房间有人收拾吧？”
　　“……嗯，有的，”任楠跟着他向外走，“不过，你女朋友昨晚不是过去酒店了吗？她应该……是直接去前台报你名字拿的房卡。”

　　蒋燃套头盔的动作一顿，看任楠。
　　任楠以为他生气，咽口水：“你、你昨晚没回去，那、那她……”又赶紧转移话题，“应该……没啥事吧？我程哥也没说……哎，对，还说呢，燃哥，你晚上给你女朋友带来啊，我们都没见过呢？这次又准备藏着了？”

　　不远，程宴北已打开车门上了他那辆SF100。

　　蒋燃戴好头盔，收回视线。
　　“行，我晚上叫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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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一个全员玩咖，蠢蠢欲动，痴缠不休的故事
精修于2021.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