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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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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汉算悔不当初。
假如他不来番阳,就不会在郊外机场打到那辆抛锚的的士,也不会在天黑之前还没入住酒店,更不会在乘坐酒店的电梯时,门打开之后,看到门外竟然是一片树林。
他被乱像迷了眼,分不清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哪处是原来有的,哪处是原来没有的。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误入了‘原来没有的酒店’,何汉算开始了‘大逃亡’。
‘大逃亡’的精髓在于镇定,不让乱入的自己被‘原住民’看出端倪。
关于这一点,小时候的何汉算做得很好,因为懵懂无知,所以没有破绽。
何汉算甚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处的。他只记得,这种由‘异常的天赋’带来的新奇世界,后来变成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没有人和他一样,他的存在就是个异端。
后来他的父母告诉他,他拥有一双所有人求也求不来的‘慧眼’,以及极其特殊的体质,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他天生适合修道。
可正由于这种天赋被经常在外奔波的父母发现得太晚,童年时期的何汉算早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他讨厌这种格格不入的天赋,更讨厌与这种天赋挂钩的一切。
他开始变得沉默,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那时的何父何母差点为此秃了头,直到他们一家从南方搬到了北方,情况才有所好转。
这时的何汉算,已经懂得隐藏自己的不同。
太阳落山后不能出门,如果非要出门,一定要去自己熟悉的地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如果非要去,碰到打扮奇怪的人也一定不要跟对方说话,即使是白天;不要跟身边的人提及你眼中的世界,哪怕对方宣称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何汉算把自己武装得像个普通人,实际上却不能做个真正的普通人;父母劝他加入道门,进入一个可以接纳他的世界,他却问父母:“爸爸妈妈和我一样吗?”
父母告诉他:“不,你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很少有人能和你一样。”
何汉算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
而把自己孤立起来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何汉算一直明白这一点,但他毫无办法。
父母劝他继承家业,在玄学界里,他的这些天赋必定能够大放异彩。
可何汉算并不想这样。
如果他继承了家学,像父母一样靠那门手艺吃饭,那他势必要捉鬼收妖灭魔杀怪。
与所有人不同,他是可以看到那些妖魔鬼怪的。杀死一只能够交流的生灵,与杀人有什么区别?
何汉算做不到,也不想要这种生活,他只想做个平凡的普通人。
父母觉得他浪费天赋,明明他的体质容易招惹那些东西,却不愿意学些技能傍身;何汉算觉得父母不该把他们的想法强加在自己身上,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迫他……
双方的矛盾就这样越积越深,以至于在这件事上反抗父母,已经变成了何汉算的一种习惯。
即便现在被身后的东西追得狼狈,何汉算也并不后悔。
开弓没有回头箭。
家里就是做这一行的,父母对他抱着怎样的期待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由不得他了。
突然,何汉算感受到腿弯一阵剧痛。
石头一样坚硬的东西击中了他。
他一下扑倒在地,手里的行李箱甩飞出去,在寂静的巷道里发出“嘭——”一声巨响。
何汉算疼得眼冒金星,“哒哒哒”的声音在他身边停了下来,隔着朦胧的生理泪水,他看到了一个……陶罐。
何汉算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种器具类的小妖,大多是长年累月沾染人气而成精的。它们不具备什么杀伤力,智商不高还有点皮,好奇心旺盛喜欢恶作剧。
眼前的陶罐就是那种腌酸菜的普通陶罐,它“哒哒哒”地蹦来蹦去,没有盖子的灌口发出瓮瓮的大汉音:“干哈玩意儿啊,越叫你越跑。”
听这口音,它以前的主人应该是个东北老大哥……
何汉算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自己又疼又麻的右腿,挪动着靠在了巷道的老墙上:“我好好走在路上,是你突然冒出来追我。”
边说何汉算边幽幽地看向没盖的罐子口……这玩意儿往里灌风的吧?他能听见才有鬼……
罐子妖不依不饶:“你要是不跑,我追你干哈?”
这简直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何汉算没打算继续纠缠,伸出扶着膝盖的手,手心朝上递到罐子妖面前:“那你也不能突然袭击,你看我膝盖都摔破了,流了好多血。”
罐子妖:“……”
罐子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流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汉算一脸懵逼:不是,流血的是我,你鬼叫什么?
罐子妖“当——”一下倒在地上,然后又是“当当当”几下猛敲地板。何汉算还没明白它这抽风的行为为的是哪般,突然就嗅到一股浓烈而又奇怪的臭味。
他瞬间被这股味道熏得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生长旺盛的植物映入眼中迅速反射到大脑,何汉算打了个激灵爬起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行李箱。
他居然在这个诡异的巷子里睡了一晚,还安然无恙?
何汉算不由心跳加速,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万分庆幸庆幸。
罐子妖已经不见了,糟糕的是摔伤的右膝盖,干涸的血已经将裤子与伤口黏在一起。
除此之外,他左腿膝盖以及双手也有轻微擦伤。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能自己好。
何汉算绷直了右腿,左腿支撑身体全部的重量,反手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他尝试着把右腿踩在地上,发现骨头没事只是肌肉疼痛后,稍稍安了心。
天亮后的巷子没了夜间的鬼气森森,茂密的植物充满了茁茁的生命力。
何汉算捡起行李箱,顺着七拐八拐的巷子继续前进。
没承想他走了十多分钟,便看到了出口,以及……出口对面的咖啡馆旁边立着的路标牌。
上面明晃晃的‘翠壶路’三个大字,瞬间给了他会心一击。
番阳的机场在郊外,昨天那个新手司机说,如果路况不拥堵的话,最快40分钟能到翠壶路。
只是没想到车子在半路爆胎抛锚,司机师傅说前阵子也爆过一次胎,最近事忙车上没来得及补充,所以只能叫朋友给他送来,何汉算则可以坐他朋友的车进市区。
就这样耽误来耽误去,下午将近四点钟下飞机的何汉算,被耽误到太阳准备下山才进入市区。
那时他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叫司机把他载到附近的酒店就下车了,没想到却因此遭了这一晚上的罪。
命运的大瓜真是叫人防不胜防,还好没有吃瓜群众。
何汉算自嘲地总结,然后一瘸一拐地拖着行李箱走出巷子。
但几乎是立即的,何汉算就想转身冲进巷子里。
一个白头发,脑袋上顶着狐狸耳朵,身后还甩着一条蓬松尾巴,身穿汉服的男人推开咖啡馆的门,一双琥珀色的竖瞳瞬间与何汉算对上。
何汉算僵在原地。
对面的男狐抖了抖耳朵,昳丽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先生,到我店里喝咖啡吗?最近有新品上市哦~”
然后他视线下移,看着何汉算库管上凝结的血液:“……哎呀,你受伤了。”
这种家伙可不是罐子妖那种级别的,特别是狐狸妖,狡猾还会迷魂。万一被他看出来自己是人类,那就真的完了。
何汉算一脸镇定:“不了,一点小伤,谢谢关心。”
狐狸男眼睛微眯,笑容更摄人了:“小伤也是伤,不处理怎么行?我看你提着行李,又带着伤,想必是碰到坏蛋了吧?到我店里休息一下,不喝咖啡也没关系。现在这么早你也找不到地方处理伤口,我正好有个朋友是大夫,可以帮你联系他。”
妖有好妖,也有坏妖。何汉算猜测不到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别有所图,亦或是真心想帮他,但不管是哪种,他都不可能近距离接触这种高智商的妖。
何汉算心念急转,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突然瞥到咖啡馆旁边的路标。
他瞬间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十分感谢,我朋友的店也在这条路上,所以不用麻烦你了。”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随便择了个方向,不顾膝盖上伤口撕裂的疼痛,脚步稳健地离开。
狐狸男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双手抱胸鼻子微微耸动,眼睛也惬意地眯了起来:“竟然丝毫不受魅惑术影响,真可惜……”
何汉算看着清晨街上稀稀落落走着的几个非人类,一个头两个大。刚才看到那个路标他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却原来是走到了更危险的地方。
必须尽快走出去。
怀揣着这种想法的何汉算拐过街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警惕的他,冷不防被一座中式庭院牌匾上的字吓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扒皮#
某位:召集方圆百里内最有文采的马仔,本座有封信要寄!
众小弟:老大,咱们的地盘方圆没有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