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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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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曙光照在镇上,小镇从沉睡中渐渐醒来。
岑之远坐在医馆门前,用玄铁剑削着从村边树林里砍来的树枝。
削去树皮,将枝条切削成门栓的样子,安装到门上。
修好了门栓,岑之远拾起一截竹子,那是他去砍树枝时一并带来的。将竹子按照合适的尺寸切割好,用剑尖修出一个个圆孔,细致地将每个孔打磨光滑。
“你在做一支笛子。”
宁雪之斜倚在门框上,手中折扇轻摇。
“不错。”
岑之远没有停下手中动作,连头也没有抬一抬,却回答了宁雪之的话。
“那女子是你什么人?”宁雪之唇角挑了一挑,问道。
“萍水相逢而已。”
宁雪之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略怔了一怔,手中的折扇也一时忘记了摇动。
“既然这样,为何对她如此用心?”
“她救了我一命。”
宁雪之微微颔首,啪地一声合起折扇。
“我只当你们是情侣或兄妹,原来如此。”
“宁公子说笑了。”
岑之远将开好孔的竹笛贴在唇边,调试着音色。
悠长的笛音,如同水面涟漪,在清晨的小镇上荡漾开去。
“公子与这姑娘,不是这镇上的人。”宁雪之用折扇轻敲手心。
“我来自云涯。至于这姑娘,我也不知来历。”
“云涯?”宁雪之不觉一惊,“传说那里是棋神后裔,玄族与雪族居住的地方。公子难道是——”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调整好最后一个笛孔,岑之远拂了拂衣上竹屑,收剑入鞘。“在下便是玄族少主,岑之远。”
“玄族少主……莫非岑公子便是玄龙宿体?”
岑之远不由得张大了双眼,“你如何得知此事?”
“上古传说,棋神清玄创弈棋之术,然而随着神力日渐衰微,终难以维持形体,精魂阴阳分离,化为玄龙、雪鹤。座下黑白棋子散落于云涯,化而为人,黑子化为玄族,而白子化为雪族。”宁雪之手一捻打开折扇,手腕轻转,折扇便在手中翩然翻飞。“玄龙与雪鹤在本族新生者中,选择天赋异禀之人作为宿体,而被寄宿之人,待其成年,便成为一族之主。”
“正是这样。”岑之远点点头,“想不到中原之人,对云涯也很是了解。”
“既如此,岑公子为何会来中原?”
“为寻兄长而来。”
宁雪之合起折扇,轻轻抛向上空,折扇在空中翻转几周,稳稳落入掌心。
“在下对弈棋之道亦颇有兴味,若是岑公子不辞,可否指点一二?”
“抱歉,现下我实在没有心绪。”岑之远望向屋内,“她还是没有醒过来么?”
宁雪之摇了摇头,走进房间,岑之远也跟上前去。
在床边坐下来,宁雪之将手指搭在少女腕上,沉吟半晌,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
“想不到这样一个年轻女子,生命力竟如此强韧。如今脉象已经恢复正常,如果在下推断得不错,今日内便可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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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直流连到傍晚时分,岑之远回到了医馆。
房间里除了昏迷未醒的少女之外,空无一人,宁雪之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来到少女床边,岑之远将制作好的竹笛放在枕畔,坐了下来。
少女安静地躺在那里,白衣上沾了点点血迹,黑发如瀑散在枕上。一只苍白的手臂垂在床边,岑之远轻轻握住那只手,放回少女身侧。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指尖轻握,攫住了岑之远的手指。
“姑娘?”
岑之远心下一喜,连忙轻声唤道,只见少女双目微启,竟是苏醒了过来。
少女微微转头,打量了一下房间。
“我这是……身在何处?”
“这里是医馆。”
“是……岑公子送我来的?”
岑之远点点头。
“不必在意,姑娘也救了在下一命,算是两清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离萦。”
少女说完,便虚弱地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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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岑之远便借住在医馆中。
由于前一晚通宵未眠的缘故,岑之远直睡到日中才起。四下寻去,宁雪之不在医馆,简单的梳洗过后,岑之远便信步踱到了离萦的房间。
只见离萦斜倚在床头,略显凌乱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更衬出她苍白如纸的面色。在她面前正摆着一方棋盘,她左手执起黑子,右手拈着白子,正在与自己对弈,见到岑之远走过来,便伸手拂乱了棋局。
“岑公子,来对弈一局可好?”
岑之远没想到她一天便恢复了精神,错愕了一下。
“离姑娘伤重未愈,还是不要过于思虑为好。”
“没关系的。”
“既如此,请离姑娘指教。”
岑之远随意地应着,在离萦对面坐下来。
岑之远执黑先行,两人在棋盘上摆开阵势。
各自布局之后,岑之远便围绕着棋盘一角展开了进攻,黑棋的攻击迅猛而凌厉,离萦也不甘示弱,白棋稳重地防守,步步为营,阵脚丝毫不乱。
一场激烈的拼杀结束后,黑棋终于占据了一个角,而白棋则将黑棋围困在角落里,想要突出重围极为困难。
在玄族从未遇到过对手的岑之远,不禁咬紧了下唇,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黑棋最终还是杀出重围,与另一个角落的棋子遥相呼应。白棋也渐渐退到中腹,牢牢守住一方空地,黑棋几次试图侵占,都没有成功。
一局终了,细数围得点数,黑棋赢了三子半。
“承让。”
岑之远一直紧绷的神情上,终于展露了笑容。
离萦也不失落,将棋子整理好,放回棋罐。
“岑公子的确棋高一筹。”
“很久没有遇到过对手了。”岑之远笑了笑,“没想到刚一来到中原,就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岑公子不是中原之人么?”离萦微微偏过头。
“在下来自云涯,现为玄族少主。”
“云涯?传说中棋神的领域?”
“正是。在下为寻找五年前离开玄族的兄长而来。”
“令兄来中原所为何事?”
“并不知晓。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一时兴起,率性而为。不想一去五年,毫无音讯。”
“可是为寻对手而来?”
“兄长并不善棋。他平日只喜好钻研幻术与结界。”
离萦偏着头思索了片刻。
“既然岑公子为玄龙宿体,将来总有一天会继承大祭司之位。数年前便听闻玄龙之力不稳,有失衡之势,令兄或许是为玄族未来考虑而前往中原,寻求化解危机之法。”
岑之远眼睛放出光彩,“离姑娘的意思是?”
“昆仑山有棋院,名为天机,令兄或许去了那里也说不定。不过此去昆仑路途遥远,岑公子若要前往,最好是结伴而行。”
岑之远沉吟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离姑娘可是独自一人?为何没有家人在侧?”
提起家人,离萦便低了头,咬紧下唇沉默不语。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出自弈棋世家,家中世代守护着一部珍贵的棋谱。然而就在几天前,家中遭到了一名黑衣人的袭击,棋谱被夺走,全家人都被残忍杀害,而我受伤昏迷,被当做已死,逃过一劫。”
离萦说着,不觉红了眼眶。
“当时我正与父亲弈棋,醒来之后,发现棋盘上多了几颗棋子,想必是凶手杀害父亲、刺伤我之后,心血来潮,在棋局上走了几步。于是我将这几步棋记在心里,离开家流浪世间,与人弈棋,就是为找出凶手,为全家报仇雪恨。”
岑之远听了离萦的叙述,不由得恨意填胸。
“我来帮助你报仇如何?我们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离萦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岑公子的好意,离萦心领了。只是我向来不愿依靠他人,还望岑公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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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岑之远便从睡梦中醒来。
来到离萦的房间,却不见她的身影,正四处寻找时,发现了桌上放了些许银两,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公子大恩,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看见字条上干涸多时的字迹,岑之远不觉怔住。
宁雪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房间中,站在岑之远身后。
岑之远怔立许久,猛地一掌击在桌上。
“她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这样任性地离开……”
“她大概是觉得给我们添了麻烦,所以才离开的。”宁雪之用折扇轻敲桌面,“如今也不知她去往何处,不如且随她去。”
岑之远懊丧地低垂着头,忽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
“昨日她与我谈论兄长之事,话语中提到一个叫天机棋院的地方。”
提到天机棋院,宁雪之便心下了然。
“那里是无数棋手心目中的圣地。能进入天机棋院修行之人,必是于棋道颇有成就者。”
岑之远手按着额头,沉思片刻。
“她说兄长可能去了那里。如今只有这一条线索,不如先去天机棋院看看。”
“天机棋院路途遥远,岑公子果真要去?”
“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事不宜迟,在下便告辞了。”
岑之远向宁雪之抱拳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且慢。”
宁雪之从身后叫住了他。
“在下也正欲往天机棋院,只是迟迟未能成行。若是岑公子要去,在下也一道前往。”
“如此更好,正好一路上有个照应。”
岑之远点了点头,宁雪之便回房收拾了些随身之物,与岑之远一同踏上了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