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遗憾的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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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假期后，又回到了工作中。
正值旺季，一下子忙碌不少。
打电话。接电话。
发传真。收传真。
开会。散会。
签文件。拿文件给老板签。
忙得像只积极储粮过冬的老鼠。
偶尔忙里偷闲坐下来休息的时候，还是觉得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转啊转。
运动是绝对的，貌似真理。
忙碌是绝对的，简直就是真理。
在茶水间泡了杯茶，却坐在那里发起了呆。
“着火了。”
“嗯？”
“所以这个时候，你已经被烧死了。”赵思归眼神空洞，目光哀怨，“节哀。”
程立晴竖起三根手指，从太阳穴的旁边慢慢下落到脸颊旁，极度地汗。
赵思归缓缓地摇摇头，再次哀怨地说：“你今天怎么了，老心不在焉。”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跟个女鬼一样出现。”
“放个小假回来就不想上班了？”赵思归完全忽略程立晴的话，继续盘问。
“哪有，我这么物质至上的人。”
赵思归弯腰皱着眉试了试水的温度，又扭过头皱着眉看程立晴。
程立晴吐吐舌头，尝试给她解释：“上班就有金钱，有金钱就有物质。”
“所以呢？”
“我热爱物质，我热爱上班。”
“哦。”赵思归深有领会似的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装了杯热水。
突然她放下水杯，手探上程立晴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
“干嘛。”
“看看你烧到几度了。”
“所以呢？”程立晴用赵思归惯常的语气说。
“所以，你该去接电话了吧？”
程立晴这才留意到，貌似响了很久的铃声。
来不及放下空空的水杯，一路很急切地跑了过去。
就像背着很重的东西上山，又看到巨石朝自己滚下来而逃跑的人。
赵思归是程立晴的同事。准确地说，是前同事加现同事。
以前一起在总部工作，此为“前”。
现在一起被调来分公司，此为“现”。
怎么形容她呢……冷若冰霜？平易近人？
应该是两者的综合体吧。
在她碰到不喜欢的人的时候，在她心情一般的时候，在她管着别人的时候，她是南极冰山。
相反，在她没碰到不喜欢的人的时候，在她心情不一般的时候，在她不管别人的时候，她是融化了的冰川。
这不是程立晴的个人评价，是大家的评价。
赵思归显然也知道，但她没有一点在意的样子。
甚至有一次还问程立晴：“我最害怕那种气候现象？”
“啊？”
“猜猜看。”
“寒潮？”
“海啸？”
“龙卷风？”
……
看着赵思归像被上了发条一样一下下地摇头，程立晴放弃了：“说吧。”
“温室效应。”
“为什么？”
“气温一上升，冰山就融化。”
……冰山就是冰山，果然名不虚传。
程立晴强忍着发抖的欲望，冷眼看笑得很猖狂的赵思归。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程立晴看到在车旁朝她招手的轩。
“啊！”程立晴低呼一声——忘记了今天要陪轩去看他外公……
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轩车旁。
轩看着程立晴狼狈的样子，心情很好地笑了笑，替她打开副驾驶位的门。
后排有只绒毛猪，鼻子眼睛小小地挤成一团。
程立晴抓过来，抱在胸前：“你也喜欢这种东西？”
“还好。”
得到不咸不淡的回答，程立晴有些沮丧。
车里开着收音机，一个音乐频道，正放着孟庭苇的《往事》：
“如梦如烟的往事
洋溢着欢笑
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
依然轻唱老歌
如梦如烟的往事
散发着芬芳
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
依然一样盛开
……”
程立晴跟着小声哼唱起来。唱着的时候，思绪也跟着穿梭回了过去的时光。
过去的日子就像歌里的小河流一样，哗啦啦地过去。不过要记得一些东西，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轩是在初中的时候以转学生的身份加入青瓜的班级的。
亮蓝色的T恤，牛仔裤。
笑起来眼睛会稍微眯起来，偶尔露出几颗很白的牙齿。
和一般的学生没什么不一样。
按照惯例，新生都要自我介绍。他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后，随意地把粉笔扔进了盒子里，说：“我并不想说大家关照之类的话，以后谁关照谁还不一定。”
霎时全班哗然，惊讶地看着轩。他依然是有点腼腆地笑着，但是眼里却有几分遮不住的耍帅。
轩面不改色继续说：“我没有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帅，如果有谁对此有意见的，欢迎向我投诉。”
在那个正开始向成人世界迈进的年纪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开始注意自己的举止，当然也不乏标新立异吸引眼球的人。但是，轩，实在太异。
小小的班级沸腾了，无论男生女生都在小声讨论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插班生，一旁的老师也是一脸尴尬，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喝止大家的议论。
就这样，轩以一个绝对令大家印象深刻的高姿态加入了班级。他的成绩并不怎么出色，但他坏坏的帅气几乎符合了那个时代小女生幻想中梦中情人的形象，看起来，轩成为他们班甚至年级的风云人物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一个雨后的傍晚，程立晴在车站等车。
放学后帮老师批改试卷，耽误了些时间，当程立晴走到车站的时候，等车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喂——”
程立晴循声望去，轩正站在马路对面，双手仍然保持卷曲成喇叭状的姿势。
程立晴貌似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又偏过头望向车来的方向。
轩翻过马路中间的栏杆，跑过去。
“喂。”
程立晴抬起手腕看看表，快7点了。如果再等不到车，就要打的了。
“喂，叫你呢。”轩拍了拍程立晴的肩。
程立晴低头翻着书包，说：“干嘛。”
“我想和你做朋友。”男生突然拔高的声调引来旁人的注意。
“干嘛。”程立晴拿出眼镜戴上。
“我没有什么朋友，你也是，正好一对。”
“谁跟你一对了？”程立晴斜睨着轩，不由得有些激动。
“别误会，我说的是……一对朋友。”
哼，这个年代，朋友的定义多了去了。程立晴依然不说话，更加不屑地看着轩。
“真的，只是朋友，普通朋友，你别多想。”轩有些急了。
“谁说的？”程立晴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什么？”
“我没有朋友。”
“我自己看的。”轩略带讨好地看着程立晴，仿佛在叼回木棍等着主人喂食的狗狗。
见程立晴不说话，轩似乎受到了鼓舞，继续说：“你中午是一个人吃饭，放学后一个人回家，平时也不怎么跟大家打招呼，只是在见到老师的时候问个好——所以我想，你应该没有朋友吧。”
程立晴恶狠狠地看了轩一眼。
“不是没有，而是很少一起玩。”这是这场对话开始后程立晴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那我更正，应该是没有很要好的朋友。”
被点中死穴，程立晴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就因为这个？”程立晴把背上的书包抱在了胸前，“王路明，张应节，他们也没有朋友。”
王路明是班里一个不修边幅的女生，她喜欢用搓过地板的手摸别人的脸，而张应节，据说他小时候出了场交通事故，不轻的脑震荡，现在有些傻傻的。
“那怎么一样呢？”
“有什么不一样。”
“你比他们有头脑，而且，你比很多人都有头脑得多，”轩郑重地伸出右手，“我喜欢和有头脑的人做朋友。”说这话的时候，他竟然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她盯着轩停在半空的手，没有动作。
“嗯？”轩把手扬了扬。
好话谁都爱听，程立晴也不例外。
程立晴伸出手，浅浅地笑了。
“我停车已经很久了。”轩玩着手中的钥匙，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立晴。
“那为什么不叫我？”程立晴装着生气地皱皱眉说。
“看你什么时候回到地球。”
“无聊！”声音中带着笑意，程立晴拿起手提包，开门下了车。
“你刚才在想什么呀？”本来和程立晴并排走的轩弯下腰侧着身子很狗腿地说。
“没啦。”
“告诉哥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轩作了个发誓的手势。
“不告诉你。”
“说嘛。”轩摇晃着程立晴的手臂。
程立晴又气又笑：“不说啦。”
“小气……”轩嘟囔着，一边加快了步子走到前面，程立晴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轩侧头看了程立晴一眼，走得更快了。
进了医院，陆续有几个护士跟轩打招呼，轩也热情地回应，速度却一点没减，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穿着高跟鞋跟着他一路小跑的人。
都不知道小气的是谁……
病房里，程立晴不满地看着轩，而轩还是一脸轻松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
装吧，就装吧你！程立晴恨恨地想。
轩的外公摔伤了脚，已经住院半个月了。不过看起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在程立晴和轩进病房的时候，他正被电视逗得哈哈直笑。
轩有提前告诉外公程立晴要来，所以老人家看到她并没有太多的讶异，反而热情地叫她坐下。
就像很多年前程立晴第一次去轩家，站在门口不敢迈步，轩的外公也是这么和蔼地招呼她。
还记得那天太阳好好，晒在身上真舒服。
看看外面，现在天气也很好，好像全世界都变成了金色的。
程立晴咬咬嘴唇，乖巧地坐在病床的一角陪着外公欣赏那个看起来很有趣的综艺节目。
她看了看轩，他挽起袖子，正在削一个刚洗过的苹果，表情认真得有点傻气。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车上的气氛有些尴尬。
能听到的只有旁边汽车驶过时发出的“咻咻”声。
程立晴打开收音机，继续摆弄毛毛猪。
按鼻子。拉耳朵。卷尾巴。
耍来耍去就那么几招。
贫乏的想象力。
“喂，你还要它不？”程立晴朝轩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玩偶。
“想干嘛。”他似笑非笑。
“我想要呗。”
轩的嘴角露出了很好看的弧度，仿佛在笑程立晴的直接。
“怎么样嘛。”程立晴心里的底气泄了一半。
“这不是我的。”
“嗯？”程立晴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么一个回答，还很傻地发问了，“那是谁的？”
轩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说嘛，说嘛。”
轩笑着做了个叹气的口型，指指他们之间的正前方。
程立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看看轩，一头雾水。
“在唱歌的人，她的猪。”
？
！
程立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吧？”
“不是‘爸’，是‘哥’。”
“……滚！”程立晴意识到被捉弄了后，愤愤地骂了句。
此刻正流淌在车内的曲调，据说是一位新人的主打歌，目前是新歌榜上的第三名。
程立晴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那个娱乐新闻介绍说她出身豪门，以前是模特，后来签约了现在的唱片公司。
“你认识她？”程立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何止认识。”
“她……你……别告诉我她是你女朋友。”
“很遗憾地告诉你，是的。”
“强啊。”这的确是程立晴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感叹。
“再次遗憾地告诉你，那是两个礼拜前的状况。”
“？……那……节哀。”
“第三次遗憾地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投入下一段了。”
……这回程立晴彻底地无语了。
“要我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轩难得主动挑起话题。
“很遗憾地告诉你，我到了。”程立晴指指路旁的小楼，示意轩停车。
其实，遗憾的是什么。
自己也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第4章 Chapter4 遗憾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