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酥酥酥

1、01。

　　路明非戴着氧气罩躺在卡塞尔的急救病房里看着窗外近一周都阴雨连绵的天空出神，周围是僵硬又冷冰冰的测试仪器，突兀地想起来年少时暗恋陈雯雯的时候陪她读的那本《肖申克的救赎》里的某句话。

　　——要么积极生存，要么赶紧去死。

　　可他现在早就不想活啦，却依然要靠着仪器维持生命迹象，连赶紧去死都做不到。明明黑王已经陨灭，卡塞尔学院上下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却还要风烛残年的他躺在这里继续庇护卡塞尔。当然这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无聊——因为很久以前，久到他还是个十多岁少年的时候，他还寄人篱下活在叔叔婶婶的唠叨下的时候，他也是成天待在天台上发呆的。

　　依着他的意愿，病房对窗的那栋楼米白的墙上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一到晴天阳光就会穿透叶子，映成亮绿色。

　　路明非对着被浓密雨幕模糊掉的碧绿发愣，他昏暗浑浊的黄金瞳就算有着异于常人的视力却还是在身体的衰老这一自然规律上败下阵来。

　　恍惚间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吱呀一声轻响轻得仿佛是被风吹开。路明非眉一皱警惕了起来又想想起来什么一样放松了。来人脚步轻缓得就像是要邀请路明非与他共舞一般。这个时间段没有例行检查，来的人更不可能是来探望他的。

　　是刺杀者吗？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其实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随着死亡而来的东西。

　　“不是刺杀者噢、哥哥。”

　　熟悉声音响起恍若隔世，上一次听见是多久呢？太久太久了，久远到路明非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一度以为它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快要死了。”

　　来人压低声音轻声道出能惊动秘党的消息，语气却好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常。

　　路明非心里想你这不废话吗你，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快要死了吧。李嘉图校长用百来年培养出来的涵养不允许他把吐槽脱口而出，他把白烂话打个包往心底压了压。

　　“那你来干什么？”

　　小魔鬼百年未变的容貌还是那样清秀，他轻叹一声在病床上坐了下来。

　　“哥哥，我这么爱你，怎么会舍得看着你死呢？”

　　路明非狐疑地看向路鸣泽，有些不可置信地想明明一直想要收回自己最后的1/4的人可是他啊，这人哪来的脸说这话呢？

　　“…我知道哥哥你不信！不过还是要恭喜这位客户得到了超丰厚的年终回馈大礼包！这可是我们公司亏本提供的欧。”

　　路明非心想他又搞要出什么幺蛾子，只不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体状况至多还能撑过几年，却依然不愿意选择被封冻起来继续守护卡塞尔。

　　他活得太久了，比当年的昂热和守夜人更久。卡塞尔年年人才辈出，少他一个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小魔鬼看他自顾自地沉默，于是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路明非眼前画面飞快模糊到只看得见色块的程度。他觉得世界天旋地转，再睁眼就已经回到了记忆里他和路鸣泽挤着同住的那间小屋。

　　路鸣泽背着手安静地站在一边，脸上露出一个堪称得逞的笑容。路明非望望他又下意识望望自己，白汗衫蓝色沙滩裤，还能是谁呢。连带着身体都变成了年轻的模样，灵魂却依然千疮百孔暮暮垂老。

　　“——是重来一次噢，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