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明城

11、碑前是非(下)

　　琦星琦安巫女座席安置在西，琦玉琦歌巫女位席在东，桑若桑惜桑艾桑心侍立一众巫女之后。
　　比武场上各英勇健儿挥发意气，朝气蓬勃。
　　四位巫女高坐台上，时不时做出点评，也有考察勇士，以备未来安插办事之用，使得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临近结束，琦歌巫女提议，“每年都是我们四人颁礼，倒是让人看了没有新意，不妨让我们身后这四小将出马，也近距离接触接触月神庇护下的勇士？”
　　其他三人附议。
　　桑若看到，琦歌巫女说话的时候朝身后穿着蓝衣的桑惜眨了眨眼。这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桑若还有些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忙屏气敛息，低下头。
　　夺得桂冠者往常都是赐予一条丝带，一般情况下得胜者可自主选择想要哪位巫女为自己赐丝带，但也有场上的潜规则，一般八位胜者，按开场赢得顺序先后选择，然一般顾及四位巫女的脸面，每每自是一位巫女颁两份礼。等到一位巫女已为两人颁礼，则后面的自动不选。
　　一红一白一蓝一青，分别为琦星琦安琦歌琦玉巫女的标志。
　　比赛事毕后，侍女端着盛放着代表不同巫女的丝带呈在托盘里，跪在前殿，等候指示。
　　琦星巫女代表四人说道，“你们且去，我们就不凑这热闹了。”
　　桑若桑惜桑艾桑心齐声说，“诺。”
　　轻言选了桑若，当桑若把红丝带缠到他脖子上时，轻言无声说“谢谢。”
　　桑若看着他的口型，对他笑了笑。起先她并未认出他是谁，当初见到他时，他脸上泛着生病的潮红，与此时英姿飒爽的少年儿郎着实相差殊异。
　　着实想了想，与她有交集的隐卫只有那个送药的少年和轻声，她刚来的时候便看到轻声了，这少年定是那位了。便笑了笑，表示接受了这迟来的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桑若并不在意。
　　隐卫司制度严苛，无故不得出外，故这场道谢才迟来了这么多年。
　　轮到轻声的时候，轻声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桑若旁边站得笔直的侍女手中空空如也的托盘，桑若注意到轻声的目光，对他挤挤眼。
　　轻声笑了，脚步轻快地走过桑若，来到桑惜身边，朗声道，“请桑惜少巫女为我缠丝带。”
　　随后八位勇士带着象征荣誉的丝带骑马游行，接受万众瞩目，万人敬仰。
　　桑歌不知何时已走到桑若身边，主动和桑若说话，“你觉得轻声怎么样？”
　　桑若询问，“怎么会这么问？”
　　桑歌豪爽地说，“我认为他卓尔不凡，气宇轩昂，武艺刚强。我想选他做我未来的贴身影卫。你觉得呢？”
　　桑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桑若的试探，这让桑若有些难堪。
　　桑若听完，笑着说，“挺好的。”
　　桑歌爽朗的笑，“太好了，只要你不和我抢就好。我是桑歌，重新认识一下，我想，我们可以做一对好朋友的。”
　　桑若笑了笑说，“我是桑若，很开心能和你做好朋友。”
　　桑歌定是看到了轻声与她的互动才这样试探，不过这样明明白白的试探出乎意外的不让人厌烦。
　　桑若从回忆中抽出，静待轻言的回答，不过也能预料的到轻言所本应该的答案。
　　风声吹斜竹林的唰唰声萦绕耳畔，桑梓始终未等到轻言的回答，桑梓恼怒，火气蹭蹭往上涨。
　　赶在桑梓发火之前，桑若轻笑，“轻言不过是被你选中罢了，还未正式继任影卫大人职务的轻言倒是没有理由听你的，桑梓，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呢？小心未来影卫大人离你而去哦。”
　　桑若替轻言解了围，作为轻言未与桑梓一同嘲讽她的谢礼。
　　少巫女于二七年华，逢百年祭之时，可选影卫大人，与其相伴至十五岁继任巫女，即少巫女有选拔之权，而影卫无拒绝之权。这一年考察期，少巫女与贴身影卫磨合，待到继任之时，影卫有拒绝之权，而巫女没有驳回之权。
　　而桑若后半句话则是为了给桑梓添堵，带着一些恶意的。
　　不过，世人皆知，影卫拒绝巫女，从无先例。拒绝巫女就意味着拒绝巫女的近身侍卫所象征的权利，地位和荣誉，最重要的是得罪巫女就意味着得罪巫女所辖治区的政府，人民和军队。若是拒绝，则寸步难行 。然先祖确实是将此权授予影卫，承袭古老的军事民主原则，虽然名存实亡。
　　而桑梓如此有底气恐怕就是如此考量的。
　　桑若观察桑梓的脸色转青，心情大好，又添两句“好了，桑梓，我不和你玩闹了，我有正事要办。”
　　桑若转身，意欲绕过石碑离开，被桑梓一句你想不想知道为何师傅选我而不选你？定在了当场。
　　桑若看向桑梓，周身的气质为之一变，冷冷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桑梓当然注意到桑若气质的变化，似乎觉得自己扳回一局的开口道，“我本来是不知的，不过师傅有次与琦歌巫女争执时我恰巧听到了。”
　　桑若嗤笑，“是隔墙有耳吧。好有君子风范!”
　　桑梓有了把柄，也姑且将影卫那件事放下，桑若的那番话点醒了她，她决定待到无人之时再询问轻言，到时是否会拒绝当她的贴身隐卫。
　　最起码在师傅改选这件事上，她有绝对的优势。桑梓气定神闲，听桑若骂她听人墙角也不恼。
　　桑梓只语气平淡的说道，“若不是我这番不君子的行径，恐怕你也不会有机会得知真相了。”
　　桑若闭了闭眼睛，为何师傅忽然弃了她，为何杜婆每每见她都说她没机会的，为何师傅从不认真教她，为何处处偏私桑梓，桑梓说的对，一切的一切，她缺少一个答案。桑若只隐约知道和挑选侍奉月神的少巫女的卜筮有关。
　　桑若询问，“是和那场选择一位居住在月神宫中侍奉月神的少巫女的卜筮有关？”
　　桑梓惊讶地看着桑若，桑若知道自己赌对了，内心苦涩，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前后反差太大。那时，前几日待自己怜爱护佑的师傅一下子变得冷漠可憎。
　　她还记得杜婆在进神殿之前，偷偷塞给自己一块软稣小糖，虽然面目可陋，但透露出的关心和怜惜，桑若感受得很真切。用当时还比较奶气的嗓音说道，“谢谢婆婆。”
　　后来杜婆一出神殿，看向桑若的目光很复杂，当时还很小的桑若并没有能力解读出其中的含义。
　　可是桑若却知道，杜婆对自己的态度变了，再也不是会偷偷给自己塞软稣糖的婆婆了，只会用那双浑浊的双眼盯着桑若，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桑若一度害怕极了。
　　桑若问，“你知道那场卜筮的内容？”
　　桑梓不答话，拍拍手，呼唤不在明面的隐卫，巫女不召唤，除非巫女性命堪忧隐卫一般不出现。
　　轻言从隐蔽处走出，手中拿着两把剑。轻言行若无声，把两把剑放在桑若桑梓的面前，又无声退下了。
　　桑若看着这架势，再蠢也知道是要比剑，挑着眉看向桑梓。
　　桑梓胸有成竹，“桑若，选一把剑，只要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我知道你一向涉猎广泛，可就是能不能比的上我的专攻术业呢？”
　　桑若拾起其中一把剑其实也没什么挑选的余地，两把剑都是最常见的离卫腰间所挎，桑若拔开银白色的剑鞘，剑身首先流露出来的是蓝鹰标志，随后整个剑身出鞘，剑光反射在桑若脸上，一晃一晃，桑若左手松开剑鞘，让剑鞘自由落体。
　　与此同时，桑梓也拔开剑鞘，毫不留情的扔下剑鞘，剑鞘接触地面发出铛的一声，桑梓有备而来。
　　桑若看看桑梓，仿佛今天才认识她，她就说，师傅怎会培养一个草包呢？样样不精通的桑梓又怎会被选为替代自己的人呢？难道往常的一切都是装的？就连目下逼自己与她比剑的前一秒还在藏拙？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真是太可怕了。
　　又想，自己与她争锋当中，一般输多胜少，倘若赢得那部分也是她做戏的一部分呢？
　　桑若恶寒，果真如此的话，师傅又在中起什么角色呢？桑若不敢想。
　　大战一触即发，随时在开始的边缘。
　　桑梓右手握着剑，转动剑柄意欲出剑，忽然桑若右手一松，剑从手中脱落，有着蓝鹰标志的那一面显露着，在地面上跳了两跳，才重归大地。
　　桑若笑道，“桑梓，你不累吗？伪装了这么多年，如今你的巫女之位板上钉钉，何不褪去那层皮，做你原本的模样。这一出偷梁换柱用的不错，可是我没兴趣听了。”
　　桑梓愕然，继而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