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永世》水冰烟

6、真真假假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等我对他误会重重才说出真相？”孟婉婷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一样，很无力也很无助。
　　苏景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他回忆起母亲命人二次提亲孟家的前一天晚上，景玟同他聊了许久。
　　“怎么闷闷不乐的？”苏景恒路过书房发现都已经快接近子时了，景玟的书房还亮着，推门而入见她正愁眉不展地喝着闷酒。
　　“哥你怎么也还没睡？”苏景玟略带着醉意问他。
　　苏景恒将她手中的酒杯放下，然后搬了把凳子坐到她对面:“正要回房歇下，发现你书房还亮着就过来瞧瞧，怎么，有心事？”
　　“哥……我不想娶嫂子。”苏景玟坚定地看着苏景恒，语气中带着撒娇，或许是醉酒的缘故。
　　“为什么？”苏景恒不解:“孟婉婷乃是孟宰相的独女，温婉贤淑，精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有哪一点不合你心意了？”
　　他微微一皱眉:“莫非你还惦记着长宁公主？”
　　一听到长宁公主，苏景玟就忍不住有些生气:“我们好端端的在说婚事，你扯到公主身上做什么？我只当她是姐姐若这话被传扬出去，不仅会毁了她的清誉更是使苏家祖先蒙羞！”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生气，苏景恒可不想在这种话题上讨不到好:“那你跟哥说说为何不愿娶孟婉婷？只是因为她之前差点成为了你的嫂子？”
　　“不仅如此，更多的是对她的愧疚，你和母亲明知道以我的身份绝对不能成亲，只会害了无辜的女子，哥，你本性为善，为何你却要帮着母亲做这种事？”
　　看着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妹妹困扰成这样，苏景恒怎能不心疼她:“我和母亲都是为你为苏家上下几十口人以及苏氏几千族人性命着想，你的身份一旦暴露，有了孟婉婷的存在即便苏家面临灭族之灾，孟宰相也会不得已选择站在我们的阵营上。”
　　“你觉得是孟婉婷一个人的终身幸福重要还是苏家几千族人的性命重要？”
　　这句话才是真正提到了重点上，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匹夫在苏景玟的母亲怀着她时在苏家门口断言:“若苏家后嗣子孙有女辈，此女将会颠覆整个大周朝。”
　　正因如此皇帝十分忌惮苏家，可因苏家祖辈都是大周朝的功臣，追溯更久远的年代苏家还是开国功臣之一，他不能因为一个江湖道士所言轻易定了苏家的罪，这样只会让朝堂上的大臣心怀不满，渐渐地他就开始容忍，他在等，等苏家生下一个女孩儿然后好定他们的罪把所有实权收回来。
　　苏景玟瞬间红了眼眶，即便自己装扮成男子也逃不过命运所赋予的枷锁。
　　“哥，那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你说。”只要景玟能同意这门婚事，哪怕她有再多的要求，苏景恒都会答应她。
　　“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孟婉婷。”苏景玟从桌上拿出一个被许多书本压的没有一丝褶皱的信封。
　　“这是何意？”苏景恒猜不透她的心思。
　　“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只要请你帮我交到她手中即刻。”
　　“好。”苏景恒点头。
　　拿着信回屋歇息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信中的内容，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干脆起床去看看信内究竟写了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拆开来一看，这封信的内容竟然会如此伤人。
　　如今景玟已死，苏景恒认为孟婉婷一直误会景玟对她们两个都不公平，因此才会有了现在真假掺半的谎言。
　　在苏景恒发愣之隙，孟婉婷早已泣不成声，是她害得苏景玟怀着包袱上战场，这样的情绪困扰着他也难怪会失败。
　　偷偷观看的苏雯雯一个劲儿地在心里骂苏景玟是个大猪蹄子，有个好老婆却不懂得好好珍惜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也认为孟婉婷不该为这种人落泪，不值得？
　　甚至，苏雯雯在心里暗暗发誓，苏景玟所亏欠她的，等她回到苏家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孟婉婷补偿她，只愿日后能替她真正觅得一个如意郎君，能真心宠她和爱她的就好了。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苏家军跋山涉水来到帝都，由于人数众多，一下子涌进城势必会引起不小，因此暂时被安置在了离帝都不远的一片森林里，只等第二日皇上令下才可回操练场。
　　得知他们的消息后，苏雯雯赶紧带着许欣然来到郊外找韩向忠，跟几个所谓的心腹将领商讨了一下关于前几天和叶昀昭一起定下的新计划。当然，她不会把叶昀昭的存在也一并说出去，同为异乡人，就应该相互保护。
　　早前，韩向忠对苏雯雯决定借假死找出朝中想要谋害他的叛国者就一直心怀忧虑，若日后被心怀叵测之人发现假死的真相，以皇上多疑的心性恐怕再难容下苏家。
　　当时看他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没有反对，现如今他能想通，改变主意，便是再好不过。
　　“将军，以后还请不要再带姑娘来营中了，此举不妥。”韩向忠没有见过女装的许欣然一时走眼也是正常。
　　苏雯雯想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这里都是些大老爷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欣然穿着女装出现在这里多半有些不合适。
　　“好。”苏雯雯一口答应，没有丝毫含糊却是有些惊呆了韩向忠，以往可不见得他有这般听话。
　　景德十一年夏至，紫轩门未开，城内早已汇聚了成百上千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各个身穿麻衣，头缠白巾，臂佩白花，有条有序，多而不乱地站在路的两侧，像是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
　　“我的妈呀，苏景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百姓来给她送灵。”苏雯雯站在某处高楼的阴暗处看着眼前壮观的场面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不简单啊，绝对不简单。”许欣然故作严肃地说道。
　　“哎，你去哪儿？不看啦？”许欣然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转走了一圈才找到。
　　“没意思，我打算去苏家看看会不会有线索。”
　　“那你倒是慢点，哎，等我会儿啊。”
　　苏雯雯就像是脚下生风了似得，看起来走的不紧不慢步态均匀，可许欣然依旧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苏府门前也挤满了人，看上去热闹实际上却是安静地怕是连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将军一路走好……苏将军一路走好……苏将军一路走好……”
　　这气势磅礴，又……鬼哭狼嚎的声音差点没把苏雯雯从树上震下来，这让她对苏景玟此人感到越发有兴趣。
　　灵柩伴随着百姓们的哭喊声一路被身披白麻衣的苏家军们护送而来，苏景玟的母亲，大哥和妻子早已在门口等候。
　　母亲苏黎氏被苏景恒护在怀中，生怕她悲痛欲绝地哭晕过去；孟婉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呆滞，像是丢了魂一样。
　　从城门到苏府的距离并不长，没多久，只要踮起脚尖眺望就能看到送棺队伍的身影。
　　直到苏家军抬着灵柩到达苏府前，孟婉婷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眼神死盯着棺材的方向，身体微颤，不知是恐惧导致的还是感觉无助，眼眶湿润着，眼看泪水快掉下来了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强撑住不让它落下来。
　　韩向忠下了马走到苏黎氏面前作揖，然后说道:“嫂夫人，还请多保重身子，景玟若是在天有灵他定不希望看到你们为她伤心劳神。”
　　“阿忠，谢谢你把她带回来。”苏黎氏在悲痛中还不忘向韩向忠致谢，感谢他们没有让景玟的尸首埋没在荒郊野外做孤魂野鬼。
　　“嫂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本就是我分内的事。”且不说苏景玟还没死，就算他真的死了，自己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人带回来。
　　他是保家卫国守卫边疆安宁的嗜血阎罗苏景玟，如果哪天真到了景玟战死又找不到他尸首的时候，韩向忠认为自己也无需担心，苏景玟的名声在外，皇上为安抚民心定会派人前往找寻尸身。
　　等灵柩被抬入了苏家后，门口的那些百姓们没有进去的吊唁，却又一直向里张望。主要是他们各自心中都清楚: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什么资格进苏府给战功赫赫的苏将军上一炷香。
　　堂上前来吊唁的人多半沉默着，也就只对着苏黎氏说一句节哀顺变后我又再次沉默。少数的哭泣就显得有些突兀，要说哭得最厉害的就要属跪坐在孟婉婷的贴身婢女香儿身旁不断在烧纸钱的小斯，哭得那叫惊天地泣鬼神，满屋子都是他的哀嚎。
　　许欣然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这都什么神仙？哭得跟杀猪一样，练功也不带这么的。”
　　苏雯雯笑而不语，这个小斯看上去实诚，将来必能为她所用。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许欣然发现苏雯雯现在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吃瓜群众，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打算进去澄清没死的事实，难不成要等着那口棺材入土吗？
　　“再等等，不急。”苏雯雯可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她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既能让她的新身份扬名立万又能让“自己”重生的契机。
　　再则，真正的苏景玟已死，她本来是可以受到这些香火。只是自己的重生打破了她的这个该有的东西，作为补偿就让来吊唁的人多点些香多少烧点纸钱，晚点出去也好让真正死去的苏景玟多感受一会儿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