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战士进化论》四时栖

39、最好的礼物（2）

　　当天下午，新兵排组织了入营后的第二次三公里考核，朱予桐虽然拖着伤脚，也没有得到免考的照顾，所有人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而她在后面一步一蹦跶地跟着。
　　第一次三公里考核，她跑了二十三分钟，是同年兵里最慢的，许萍当然又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她，“搁男兵那里，这个时间人家连五公里都跑回来了。”然后朱予桐就更加用力地想要跑快一点，哪里想到不得其法反而跑伤了跟腱，这一次考核给她三十二分钟都回不去。
　　发令开跑以后，杜繁琦、许萍、介明妤和警备区过来的王思雨一共四个新训骨干结伴往终点处走。介明妤总是不太放心朱予桐，无数次回头去看，其他新兵早就没影儿了，朱予桐还在她斜着看过去就能看到的地方慢腾腾挪动。
　　余下三人正说着新兵跑得慢，“我现在追过去都能套她们圈儿。”
　　介明妤一步三扭头地看着，在朱予桐消失在机关楼另一侧时建议道：“要不别让朱予桐跑了吧？黎越去年……”
　　“黎越多乖啊，朱予桐就是欠练。介明妤你别说，我看朱予桐跟你去年一样样的，嘴上不说话，心里意见可大了。”许萍即使拒绝提议也要拉上介明妤踩一脚，当着警备区那个同年兵的面，介明妤觉得有点没面子，却也只能笑笑——嘴上不说话，心里意见可大了。
　　“让她跟着走走吧，这次坚持下来，后面适当给她放松些。”杜繁琦看了许萍一眼，跟着也回头去看了看，却没看见朱予桐。
　　几个人在终点处站好了，杜繁琦手里拿着秒表，只等着新兵们跑完几个圈记上成绩，就完成了今天下午最后的训练任务。
　　眼看着大部分新兵都只剩下最后两圈，朱予桐才将将挪完了第一圈。杜繁琦瞧着她跑得吃力也还在咬牙坚持，终于松了口，让介明妤去前面等着朱予桐：“算了，让她别跑了，慢慢走回来就行了。本来脚就不好，再这么蹦跶几下，更不好了。往后打饭集合你就带上她提前走，省的跟不上队伍。”
　　介明妤得令，迎着新兵们来的方向跑过去，站在转弯处候着。按朱予桐那个速度，她还得在这儿傻等半天，介明妤扯了扯作训服下摆，决定再往前走几步，去迎一迎朱予桐。
　　没等来朱予桐，倒等来了另一个新兵汪小敏——从教导队东边的岔路上跑出来。
　　“汪小敏你干嘛呢？！”介明妤一声断喝，吓得从小路上跑出来的汪小敏身子一抖，脚步也一下慢了，不知道该停下还是接着跑。
　　从前介明妤的同年兵里也有人抄近道，但最过分也不过是削掉跑道的一个角，从黄杨丛上跨过去，踩了草坪再跨一道黄杨丛，能节约的距离不超过十米。就这样，被杜繁琦和许萍发现了都挨了骂。汪小敏直接从中间这条路上跑过来，要是不被发现，除了第一圈以外，算来能少跑近一半的路程。
　　汪小敏钻空子被发现，有些心虚，脚底下也不怎么能跑得起来，只想着小跑着从这里跑过去再加速，假装无事发生。介明妤站在那里没动，她跑到介明妤的面前甚至叫了一声“班长好”，介明妤立刻伸手拽住她：“你别跑了，你这成绩是假的，跑来有什么用？”
　　教导队新兵营的男兵们结束了体能训练正在打扫卫生，东一个西一个的，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女兵，也都趁着各种机会往这边看。介明妤就更觉得生气，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想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敢抄小道？不嫌丢人啊？”
　　汪小敏不说话，介明妤也不再问她，只看着朱予桐将要过来的方向。等啊等啊，朱予桐终于从一个模糊的小点，渐渐在她俩眼睛里清晰起来。老远，介明妤就叫她：“朱予桐，别跑了，你慢慢走过来！排长说你不用跑了！”
　　朱予桐没停下，仍然艰难地连蹦带挪地往这边来，待离介明妤近了，才一边保持着前进的动作，一边说：“班长，我能坚持，不跑的话没有成绩，我不休息。”
　　男兵都在周围悄悄关注着她们的动静，朱予桐为了成绩不停下，介明妤一个副班长也没法做主说这次不跑以后给她安排补考，只能随着她跑，待到了杜繁琦面前再看看排长怎么说。
　　于是她也带着汪小敏转身跟着朱予桐往回走。朱予桐跑得实在不快，两人甚至得稍稍压着步子，才能保证不超过朱予桐——朱予桐在跑步，而她俩在走路。
　　从教导队楼后转过去，不期然又遇到了段斐然。他身子朝着北边，脑袋却扭过去看着往南边跑过去的朱予桐，嘴里还说了一句“伤成这样该歇就歇啊”。
　　介明妤认出是他，叫了声“段排”，汪小敏在这方面也挺乖觉，问了“排长好”。段斐然这才扭头回来，开口就是一句：“你们这练得是挺狠啊，诶我说介明妤啊，你们这儿有的新兵……挺聪明的。”
　　段斐然的话说得隐晦，但他看清了介明妤身边站着的汪小敏，脸上表情明显有一秒钟的尴尬。
　　介明妤叹口气，斜了一眼汪小敏，又冲前面朱予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不是我们练得狠，不得其法受伤了，杜排也说让她休息，自己怕没成绩一定要坚持。一会儿跑到杜排面前让杜排劝吧，我也不敢随便做主。”
　　段斐然正觉得尴尬，听见介明妤这么说，挠挠头应了两声，就说自己要接着转营区卫生，先走一步。
　　汪小敏耍小聪明的行为惹怒了杜繁琦，当着新兵排的面，也当着还在周围打扫卫生的男新兵的面，杜繁琦直接练了下来：“你有什么脸抄近道啊？朱予桐虽然跑得慢，人家至少诚实，脚都这样了还在咬牙坚持，你呢？汪小敏回去写一份五千字检查给我，所有新兵包括汪小敏在内，回去抄条令，我亲自给你们勾。”
　　不知怎么的，介明妤总是有些心疼朱予桐，她想着既然朱予桐刚刚受了表扬，便想建议杜繁琦免了朱予桐这次罚抄，她刚刚开口叫了声排长并说出朱予桐的名字，杜繁琦就明白了她想干什么，眉毛一横道：“朱予桐也跟着抄，无组织无纪律的，让休息不休息还觉得自己挺能干是吧？懂不懂什么叫服从命令听指挥？！”

　　杜繁琦让新兵们罚抄，本意是想让大家都借此机会长长记性，却不想没控制好量，新兵们一抄就抄了一宿。
　　熄灯后介明妤去水房看过一次，提点了新兵们既然已经挨了罚抄就要按质按量完成，排长和班长最见不得谁偷奸耍滑，要是写罚抄还不诚实，那挨罚的日子就还多得是。这番话引起了新兵们的重视，第二天一早，虽然没有一个人完全抄完了杜繁琦规定的量，但至少也是一条条顺下来，没有中间漏抄的现象。
　　周六早上不用出操，介明妤趁新兵们打扫卫生的时间检查完了作业交给杜繁琦，对刚才来交作业的新兵们眼里的红血丝还记忆犹新。
　　“全班人都一宿没睡，也没一个抄完的。”介明妤做了个补充说明，在旁边拿着抹布做卫生的新兵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支楞着耳朵想听听排长和班长又要怎么说。
　　杜繁琦没立刻表态，翻了翻手里这沓稿纸，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正在一旁磨洋工的新兵：“许佳你先出去，去找找王思雨，就说我找她回来。”
　　待王思雨从外面回来，关起门来，杜繁琦就对接下来的工作进行了安排：“今天周六，新兵一宿没睡觉，长记性也不是这个长法，待会儿你们出去催着她们快点把卫生打扫了，争取回来别再返工。等开饭回来，就让她们睡觉，睡到十一点叫起来，多少养养精神。”
　　王思雨和介明妤当然没有异议，许萍却道：“排长，新兵都是这么过来的，就介明妤她们那届一宿一宿睡不了觉的时候也不少。”
　　杜繁琦横了她一眼，用许萍一贯用来怼介明妤的那句话还了嘴：“我是排长你是排长？咱们班长骨干不要把自己放在新兵的对立面，明白吧，许萍你尤其得注意方式方法，阳光带兵不是光说着好听的。”
　　开饭回来，在楼前下令解散后紧跟着的一声新兵屋里集合，让所有新兵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大家惴惴不安地在屋里集合完毕，满心以为排长要追究她们没完成罚抄的问题，得到的却是脱衣服睡觉的命令——这更让新兵们感到心慌，说是让睡觉，谁知道是不是要拉她们紧急的准备工作？
　　尤其是许萍偏要挑在这个时候对表，一边对表还要一边故作姿态：“可得把表调准了啊，一会儿停了可不得了。”
　　新兵们听了这话，有的人秉持着今朝有枕今朝睡的原则，立马睡了过去。有的人就比较谨小慎微，捂着被子却在被子里睁着眼，生怕一会儿班长一声令下紧急集合，要是睡着了来不及反应，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是再撑着也抵不过一宿没睡的困劲儿，没出十分钟，屋子里就只剩新兵们熟睡之后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王思雨主动提出由她留下在宿舍看着新兵们，杜繁琦没别的事干，也留在屋里戴上耳机在自己床上坐着用平板电脑看电影，许萍起身去俱乐部看电视，介明妤坐了一会儿，跟杜繁琦打了个报告蹑手蹑脚地从宿舍出来，回以前的宿舍去跟她的同年兵们待着。
　　介明妤难得回去一趟，林潇去了俱乐部，有几个人去参加文艺汇演的排练，屋里只有她的寥寥几个同年兵凑在一起吃零食侃大山。见她回来，难免就要问问新兵在干什么，明妤班长怎么有空回来了。得知新兵们在补觉，又难免要感叹几句“排长偏心”“新兵太爽”之类的。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杜排带我们的时候没有经验，现在改进了方法也是好事，”介明妤替杜繁琦解释道，“咱们也不能说自己过的是苦日子，就不盼着别人好了啊。咱们也都要当班长了吧，这一批批传下去还得了？”
　　明明已经拿着上等兵的津贴，却因为上一批冬季入伍的老兵班长们还没退伍而不能换上两拐军衔，“准上等兵”们听了介明妤的话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