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自己》洛淮桉

2、蓦然回首

　　何宥因为睡前胡思乱想了一会会，整个晚上睡眠质量极差。半夜就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响，声音有些嘶哑地接了电话，下意识地用了母语：“谁啊？”
　　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你妈！你个臭崽子，这次放假又不回来？还跑到美国去了？你到底还回不回来？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你……”
　　后面何宥没听清了，有点懵，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怎么找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记得当年自己扔下一句话“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就是喜欢男的。”就跑了。
　　现在想起来，确实还是不懂事。何宥内心还是挺愧疚的，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父母，主要是不想和父母在这方面吵架，就一直没联系家里，又没回去，在国外手机号换了好几个了，早就断了联系。
　　也费了不少心吧。
　　何宥心里想着叹了口气。
　　打断了妈妈的长篇大论，道：“妈，我们这边才凌晨两点，我……”
　　何宥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就利落地卡住了。
　　何妈那边也没了声，过了良久何妈才开口：“你回来一趟吧！你爷爷住院好几年了，也不见得好，医生说，怕是不行了。”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
　　何宥想了想：“行，我春节回来。”
　　何妈听后又打听了一下最近的状况就挂了。
　　何宥莫名有点紧张。

　　这样一晃就到了年底。
　　当何宥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时，却看到“病重”的爷爷向他打招呼：“哟，宥宥回来了。这都有几年没见到啦？”
　　手上的东西被父母拿了过去，何宥撑着门换鞋子，没有表情地道：“爷爷，你不住院去了么？还病重？”
　　何爷爷大笑了几声：“我要你妈妈演的，怎么，不然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何宥：“没。”
　　转身进了房间，没有搬家，房间依旧是走时的样子。何妈站在旁边看着他。
　　何宥：“您可真是演技高超特批一个奥斯卡金奖给您怎么样？”
　　何妈叹了口气：“宥宥，你别怪咱们，你那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别人家的孩子到外面都是报喜不报忧，可你这连点音讯都没了，我们也急啊。而且我和你爸虽然气，但也就气了个两三年就消气了，毕竟，你是我们亲生的儿子……”
　　何宥不作声了。
　　晚饭桌上，一片沉默。
　　何宥打破寂静，道：“对不起。”
　　一家人都看着他，何宥继续说道：“当年不就联系就走了，这么多年没回家，对不起。我不知道回来怎么面对你们。我……”
　　何爷爷打断道：“知道错就好了，还有，你的事你爸妈也都跟我讲了。我率先表个态啊，宥宥，爷爷支持你的决定，但你得答应我你选择的另一半必须是你们俩可以过一辈子的。否则免谈，也把你护照扣下来!”
　　敢情是我跑到国外去你门产生阴影了？
　　何宥笑了点点头。然后，一家人又很有默契地绕开这个话题，问了些其他的。
　　在家里和家人住了几天后，何宥才适应回家的生活。他没带什么行李，大包小包的都是给家里人带的礼物，平常旅游日积月累下来的结果。
　　本想着住几天就走了。结果一直被留下，他无奈又向大学教授请了假。
　　何宥想着待在家无聊就出去逛逛。他背个包，包里装着同学录。
　　何宥奔着学校走去，他家离学校不远。因为过年，学校门关了，隔着铁门看向里面，似乎全部装修了一遍，整个学校焕然一新，虽然楼没动，但，何宥觉得进去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了。
　　何宥感慨着物是人非来到学校对面，在学校对面是一些文具店小吃店等等。与学校只隔了一条马路，方便得很。
　　他进了一家看上去有点旧的文具店。里面看上去也装修了，不过还是当年的格局。
　　特别熟悉的感觉，感觉很亲切，很特殊。
　　何宥默默分析自己的感受，分析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心跳那么快的原因。
　　何宥随便拿了个黑色水性笔，去付钱。何宥认识这个文具店的老板。老板姓文，喜欢读书，当年就喜欢问来买东西的同学题目，最喜欢看到同学被他难住的样子。
　　不过这个“老板”戴着个鸭舌帽，低着头在玩手机。何宥看这个偏瘦的体型就知道不是文老板，他将笔放台子上，问道：“多少钱？”
　　鸭舌帽抬起头，看到何宥后，两人都愣住了。
　　何宥找到了心跳那么快的原因，道：“于斌，好久不见。”
　　他想象过自己再见到于斌会有什么反应，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结果发现自己这么平静。
　　于斌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烤串店里。
　　何宥打电话：“妈，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嗯，我碰同学了。”于斌在点菜，闻言看了何宥一眼。
　　何宥挂了电话后，就是有点急想和于斌说说话，但结果脱口而出：“文老板……去哪儿了？”于斌盯着何宥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道：“他还在，只不过回家过年去了，我帮他站个店。”
　　何宥有点手足无措，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于斌看出来了，只是笑笑问道：“国外过的怎么样？”
　　何宥：“不怎么好。”
　　于斌诧异：“那为什么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何宥：“不知道怎么回来。”
　　于斌：“我听说你的事了，你妈当时还找到我爸妈问有没有认识治疗所的人。我偷听到的。”
　　何宥感觉自己的心被猛的一揪，牙齿有点颤抖：“你，你知道？”
　　于斌看着何宥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内心反省：是不是过了？嘴上说道：“你放心，我不是说了支持吗？”
　　其实我也是。
　　于斌内心默默道。
　　当年高中的时候，四个人吃中饭时真是无所不谈，从对上厕所拉出屎的颜色，到学校的女生。
　　当年盛行耽美小说，学校一堆腐女。他们四个也就着同性恋讨论了一会儿。本来何宥是准备和他们说自己就是的，何宥觉得这没什么好隐藏的，但又不会主动去说，所以其他三人都不知道。结果被陈瑾和王牧抢了先，他俩异口同声道：“不支持。抵制!”何宥眼神黯了黯，只说了句“我支持。”不再做声。于斌最后一个说：“我也支持。”说完还拍了拍何宥的背。
　　思绪被拉回来。
　　何宥有点恍神，点点头，道：“哦。”
　　这时服务员上菜了。
　　于斌：“按着你当年的喜好点的。你应该还会喜欢吃的。”
　　何宥点点头。看着这些菜，以前跟于斌讲过自己喜欢吃的全点上了。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何宥问道：“你怎么样？”
　　于斌嘴里咬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道：“嗯？我最近一般般吧。”
　　何宥顿了顿，又道：“你现在什么工作？”
　　于斌咧嘴一笑：“教导主任。我们学校的。”
　　何宥：“……”
　　何宥彻底地震惊了。
　　何宥：“教导主任？就你当……”
　　于斌：“哟，怎么，瞧不起……”何宥立马打断：“没没没没没，我就是太惊讶了，当年也没看出你当教导主任的潜力。”说完何宥心想：还是别说话了。
　　于斌：“……”于斌心想：这孩子出国这么多年，情商怎么没长长？不过貌似又长高了一点，壮了一点，不错，身体健康多了，比起高中那个瘦不垃圾的样子好多了。
　　于斌：“哎，算了，回来就好，回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何宥想了想：“我过几天会出国。把博读完。”
　　于斌：“你这刚回来就出去，叔叔阿姨不说你？”
　　何宥：“我提前跟他们讲好了。”
　　两人又沉默一会儿。
　　何宥小心翼翼地问：“于斌你那个，你，有女朋友吗，”
　　于斌一挑眉：“没，没找过。”
　　何宥听了，又不说话了，心里莫名乐开了花。
　　于斌笑笑，两人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再有探讨。
　　于斌看着认真吃着的何宥，心想：一直看着，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