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
季夏靠在咖啡厅门口的大榕树干上，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出神。
这是一条名叫合洋街的新街，取名意在阖家欢乐与喜气洋洋。虽说寓意十分美好，然而这种臆想中的和平状态仅维持了不到一年，各道上的社会小团体纷纷前来霸占地盘，新街终是沦为冤家们互相撕咬的斗兽场。
这一带多是嚣张跋扈的年轻刺头，横冲直撞以斗为荣，每晚的拳打脚踢成了这儿的深夜安眠曲，江浩戏称其为as|mr。
但也有例外，比如传说中仅凭一张嘴说天下的本领四处招揽小弟的老男人龙哥。
说老也不老，约莫三十出头，无妻无子，手下的小老弟倒是一抓一大把。季夏初来乍到时便听说过这人，直到现在，她仍对这个谜一样的传销头子充满了好奇。
他是靠什么手段让他的小弟们死心塌地跟着他？威逼吗？还是利诱？
季夏轻笑一声。
对街依旧没有动静。季夏的右手在我的裤子口袋里捣鼓片刻，摸到三张纸币与两枚钢镚儿。季夏掰着手指算了算，或许这点儿积蓄足矣她端杯咖啡静候主角登场了。
她果断地转身走进身后那家名叫“还算凑合”的咖啡厅，推开木门，咖啡的醇香扑鼻而来。
还算凑合。
这和校门口那家不喝拉倒奶茶店有一腿吧？
“请问您需要什么？”
年轻姑娘从柜台后探出头来，冲季夏友好地笑笑。若是无视她的惹眼花臂，或许季夏还会惊讶于这位麻花辫姑娘的过分正常。
哪儿都是那种人。
季夏掏出零散的纸币，捏在手里，发话前随意瞥了一眼纸币的面额。
她突然庆幸自己还未点单。
季夏握着三张一元纸币，故作镇定地对姑娘说：“现在几点？”
“下午四点十五分，”姑娘答道，看得出她在憋笑，“那个，本店可以赊账。”
“不，不用了，”季夏尴尬地将右手藏于身后，干笑两声，倒退两三步后停下脚步，点头道，“谢谢。”
“不用谢，”姑娘淡淡一笑，接下来的言语却让季夏心有余悸，“龙哥马上从对街出来，距离谈话结束还有约莫十分钟。今天带了三个人，都是新面孔。三个人里其中一个少年姓江，今天穿的是橙色外套。”
果然，合洋街都不是令人省心的货色。
季夏啧了一声。
无关紧要的事，季夏懒得费心纠结。但这个姑娘特意强调江姓男子的意图，实是搔得季夏心痒痒。
她是谁？是龙哥的手下吗？还是和江浩有关系？对我又有多少了解？
她不能问。
所有问题终化成泡影，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会从阴暗旮旯中突然蹦出，或许永远沉溺于海底。
闭口不言，只为保护自己。
季夏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作为这场对话的结尾，快步走出咖啡厅。
门外依旧是一派和气，余晖为垂暮老街染上暖橙。季夏逆着光，闪身躲进一条潮湿的小巷。
十分钟，还没课间时间长。
她不想招惹龙哥，也惹不起。好不容易将沾满淤泥的左脚踏上干净的土地，她不愿再被闲杂人等一把推回恶臭弥漫的泥坑中。
她只想和那位橙衣少年单独谈谈。
对街传来男子粗犷的笑声，季夏屏住呼吸，后脑勺贴着砖墙一点点往外挪移，直到三个可疑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季夏握住口袋里的手机，指纹解锁。
幸亏自己在对街也安排了人，否则自己一人像只不识好歹的鸭子大摇大摆杀到对街去，不被人锤个半死也会被他们当作傻逼。
三人间隔较疏远，面相还挺年轻，着装也与普通高中生并无两样。走在最前面的莫西干头正放肆地进行他的脱口秀，活似一个滑稽的小丑。身后两人，一个微胖，一个略瘦，皆是不约而同地目视前方，沉默行走，谁也不去理会很前面的这个人。
季夏的目光在那个橙衣少年身上停留片刻，确认样貌后立马缩回脑袋，掏出手机输入一串数字，点击发送。
3212。
三个人。第二排。瘦的。橙色衣服。
季夏再次偏过头去。只见对街超市的自动门发出一声清脆的铃响，两个男人拎着塑料袋慢悠悠地走下斜坡，有说有笑。
她大气也不敢出，手心渗出的细汗弄得整个手掌黏糊糊的，怪难受。
她只能做到这儿，余下的部分就要看那两人的造化了。
二白左手提着塑料袋，右手大拇指轻松勾起拉环，乐滋滋地将易拉罐送至嘴边，仰头猛灌。大飞瞅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呛不死你。”大飞说。
“别闹，哥们儿我壮胆呢。一会儿该丢人现眼了。”二白冲他挤眉弄眼道。
“嗯，”大飞拍了拍二白的肩，“记住，别动手，一定要本色出演傻逼。”
“晋辰飞你吔屎啦。”
两人掐准时间，下坡时正巧碰上三人经过此地。正当橙衣少年目不斜视地从两人眼前走过时，二白右手一抖，易拉罐精准无误地摔在橙衣少年的左手衣袖上，留下一滩咖啡色。
季夏噗地笑出声。
这他妈抖得跟尿颤一样。
橙衣少年似乎并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愣在原地，望着二白迟迟没有开口。微胖的少年意识到不对劲，上前拉住莫西干头的少年，在不远处站住脚。
“抱歉抱歉，”二白堆起假笑，阿谀奉承似的点头哈腰，“真的抱歉啊，把你衣服弄脏了。啊这衣服一定很贵吧，要不我去给你洗洗吧，免费手洗，亲自晾干，外加一杯咖啡作为赔偿。”
橙衣少年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有病？”
“不不不我真的很抱歉，”二白努力憋出痛心疾首的模样，“真的，我帮你洗了吧，一会的事，我家就在旁边，不远。我超会洗衣服的，从小我妈就教育我自己的事自己干这样才算男子汉。我有一块特别喜欢的香香肥皂牛奶味的充满了童年的气息。我啥都会洗，最擅长洗内裤。如果你不介意……”
“喂喂你们干什么？”莫西干头不耐地发话，气势汹汹地朝二白走去，“找事？”
大飞上前一步，挡住莫西干头的路。他抬起下颌，戏谑性地挑了挑眉，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面对一脸狰狞的男人慵懒地吹了声口哨。
大飞老师在线教学如何激怒他人。
莫西干头是个典型的刺头，一见这副挑衅地模样便血压升高，好似身上的软刺在这一刹那全都亮出锋芒。
他低声骂了句，撸起袖子冲大飞举起拳头。
“余凯！”橙衣少年厉声呵道。
那个叫余凯的莫西干头定在原地，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分寸。”橙衣少年淡淡地瞥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两字。
余凯“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地缩手站在一旁。
橙衣少年盯着二白，半晌才开口问道：“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我只是想帮你洗衣服……不然我会愧疚……”
“你他妈给我说人话。”
二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说实话就挨打，”橙衣少年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龙哥不好惹，我也是。”
这逼崽子还真成龙哥的狗了。
二白啐了一声，收起老好人的面孔，不屑地冷笑道：“你龙哥顶多算这片的头儿，整外边儿不过是个一张嘴成天叭叭叭的傻蛋。”
“你他妈几个意思？”
“一个意思，”二白伸出一根指头，“跟我走。”
大飞抬起手肘，轻轻戳了下二白的腰，以示警告。
并非害怕肢体冲突，只是许久没再动手，怕自己拿捏不住拳头的分量。
橙衣少年似乎也没有一决高下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躁动的内心，问：“你到底是谁？”
“是……”
“我们是宋晖的人。”
一旁沉默的大飞突然开口。
橙衣少年警惕地盯着慢慢朝自己逼近的大飞，向后挪了半步。
“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初来乍到，应该没听说过宋晖吧，”大飞的声音比先前柔和许多，此刻却令人心生凉意，“问问你的小伙伴？”
橙衣少年向余凯投去疑惑的目光，得到的答案是惊讶与慌乱。
“西街老大，地盘是你龙哥的五六倍，”二白嘿嘿一笑，“本来我们不打算拿后台出来说话的，不过一物降一物，你晖哥终归是你晖哥。小老弟还玩吗，今晚八点，是兄弟就来砍我。”
神经病。
大飞感觉自己尴尬的一批。
橙衣少年的耐心早已所剩无几。见眼前两人誓不罢休的气势，叹口气，对不远处的两人挥手示意离开。
“胡搅蛮缠，”橙衣少年说，“我跟你们走。”
“那就请吧。”二白指向对街的咖啡厅，“君子动口不动手。”
橙衣少年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便动身离去。
“飞哥，”二白凑到大飞耳边轻声细语道，“你是宋晖的人，我不是。”
“傻逼滚。”大飞踹他一脚，“我什么时候是他的人了？”
“刚刚你自己说的。”
大飞再踹上一脚。
“呃……”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却不知错在哪儿的二白捂住屁股，连忙改口道，“快了，快了。”
“……真正该吔屎的人是你吧吕二白。”
季夏再一次走进咖啡厅。
前台姑娘抬眸与她相视一笑，轻声说：“四号一桌，还有一个在二楼看风景。”
季夏点点头，道谢后快步走向四号桌。
“有点牛逼啊你们，”季夏一巴掌落在大飞头上，“演了出什么戏？”
二白和大飞对视良久，前者努了努嘴：“让宋晖的人给你讲……我操飞哥你腿蛮长啊。”
大飞收回右脚，瞥他一眼，组织一番语言后一字一句顿道：“性感美男吕二白站街拉客回家只为为其亲手洗衣。”
二白正欲张嘴反驳，大飞抢在其发话前飞快补充道：
“外套30元，衬衣20元，袜子12元，内裤倒贴。”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