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花卿》大熊星座

1、第一章 郁金香都说了什么？

　　有人敲响了花店的门，风铃声伴随着韩曲《浪漫花期》的优雅旋律奏响，有人下意识跟着哼唱，店内气氛宁谧而温和。
　　低头细嗅茶花香味的宋迟，拂了一把耳畔的长发，微眯着莹然有光的眸子看向店门，默背了一遍花卉资料以方便介绍。
　　细长模糊的轮廓在外头逗留了一瞬，以大力推开磨砂玻璃门，风铃的丁呤倏速变成噪音，也撞碎了浪漫花期的祥和氛围。
　　那刺耳的声响使得店员们将目光一致投向飘然走进的女人。店长本来正在修剪一盆洋桔梗，手中的剪刀却打起颤来。
　　“赵总……您，您来了。”那个对待下属十分温和的店长，陈鹏双，迎上神色倨傲难缠的瘦高女人，满脸都是专业级赔笑。
　　“我跟你们交待过多少遍了，不要把郁金香搬到外面暴晒，你们的耳朵是长毛了吗？”赵总凶巴巴地指着外面那排花架。
　　“陈鹏双，你知道外面那些郁金香是给谁准备的吗？晟阳集团大公子二十四岁生宴。知道他们家把全城的郁金香都订了吗？”
　　陈鹏双一动不动地聆听她的训斥，脸上始终挂着那抹讨好的笑容，背在后面的手朝副店长急速摆动，副店长猛地撇了下头。
　　她脸上曾经带给宋迟温馨感的表情，瞬间撕破成凶神恶煞，副店长知道老好人陈店长是想让自己拿饮料，送给赵总解渴。
　　但因为这个宋迟，他们店里已经不止一次挨赵总经理的训，就因为她自称是得到某个古代花卉培植世家传承的专业人士。
　　她从来不按照店里定下的规矩为花卉采光、补水，还每次都振振有词地说能听懂花语，从叶片花蕊的色泽看出花卉生态。
　　那样玄妙虚伪的说法，副店长已经完全受够了。曾经，她还会在颇有微词的店员们面前说出“她就那样儿”之类的话。
　　不过今天，她决定不背这个锅。副店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视线平移到宋迟那里：“赵总，是……”
　　“赵总，对不起，是我觉得今天的太阳很好……它们一直待在室内我觉得应该接触……”陈鹏双若有若无地瞪了副店长一眼。
　　赵总上下打量了这位梳理着淡黄色头发的年轻店长一番，从他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挖出了一些有趣的内容：“陈鹏双。”
　　“赵总。”“郁金香开花之后，它就不再需要接受日晒，只需要保持室内明亮、光线充足，我给你们送来的保温箱呢？”
　　赵总环视着店内周遭，手指敲在柜台上，指向气鼓鼓并不服气的副店长：“郁金香花开后，贮藏环境温度容许是多少？”
　　“8到12摄氏度。”副店长脸色露出小小的窃喜，赵总则微张着嘴巴轻凛眉头，保持着一个悠长的“哦”字发音，貌似满意。
　　“那，保温箱呢？记得上次来店里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孙晓雨，你负责每天把花放进保温箱，每两个小时拿出来见光。”
　　意识到赵总这话听似波澜不惊其实暗藏杀机，她一个人根本扛不下来，副店长急忙指着陈鹏双：“是店长让我撤掉的。”
　　陈鹏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嘴角渐渐放下，变成无所谓的样子：“是叶子上打霜了，我觉得郁金香有点冷，就搬出去了。”
　　语气是是而非，又有点不在乎，赵总的眉毛蹙成了川字，冷笑连连：“叶子上打霜？是机器坏了？还是人脑子坏了？嗯？！”
　　“赵总！”众人触电般将头转向发出微弱呐喊的宋迟，她从茶花后面游走而来，身旁带动的微风把途经的花卉吹得枝扫叶动。
　　赵总微侧身体，高跟鞋在地板上旋转指向，像是足球运动员接球似的待她走来，鞋尖触地放松了下脚腕，看起来却是独具威风。
　　“又是你是吗？我不知道公司那帮人是怎么招聘的，宋迟平时你不按照规矩来也就算了，偏偏这几盆郁金香你能放过我吗？”
　　宋迟在那位神情严肃的赵女王面前站定，她暗自吸了口气，乖俏的容颜低垂，俯瞰地板，酝酿了一场语言风暴后，倏速抬头。
　　“郁金香说她是国王的剑与盾，花茎是她的剑，球根是她的盾。她曾是热烈的女性武神，在古战场上为国王立下汗马功勋。”
　　“国王却背叛了她！没有赐她妃位！还毁掉她的容颜！她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要那么做！她说也许，这就是女武神的宿命。”
　　赵总瞪大了眼睛，她并没有被眼前身材单薄矮小的女孩儿吓到，她只是觉得公司负责招聘的考官怎么可能招一个神经病进来？
　　店里谁都不敢发出声音，类似于此的说辞他们听到太多，可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她在赵总面前说，搞不好这家店会被整顿。
　　宋迟对瞠目结舌的赵总视若无睹，两片纤薄小巧的嘴唇飞速启闭：“女武神毫不顾忌受到的伤害！只愿守护她尊贵的国王！”
　　“但国王却不容许她的存在！国王认为她混迹于军中身体已变得不洁！对她的珍爱变成残酷的杀戮！着令牧师焚烧她的身躯！”
　　“她在烈火中死去！在烈火中证明自己的清白！在烈火中证明自己那高尚纯洁的爱！在烈火中化身成令后人趋之若鹜的花卉！”
　　“自此她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种植在城堡前的她孤芳自赏，没有人能读懂她真正的花语，认为她只配活在不见光的环境！”
　　“她是渴望阳光的，战士一样的她怎会畏惧阳光？”语气低沉下去，她的眼睛纯净如一汪孤泉，晃动着令人沉醉的结晶状光斑。
　　宋迟脱下围裙，带着一脸歉意走到店长面前，把这衣装退还给他：“我知道我可能呆不久，给你们添了麻烦希望您能谅解。”
　　她就着歉意的说法，顺便朝赵总低了下头：“郁金香是我让店长搬出去的，孙姐是奉命行事，主要责任在我。”她淡淡笑了。
　　仰起头来时，唇边绽放的笑容是那般秀丽美好，不似清新脱俗，也不似风情万种，只是解读后的释然，促成她笑得颇为自信。
　　赵总面对她这笑容，眼睛连续眨巴了几下，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了：“郁金香还说什么不怕阳光，它出了保温箱暴晒会死。”
　　“你自称是花卉专业毕业的，我看你是古典文学系毕业的。”赵总似乎抓到了重点，以为自己差点被这伶牙俐齿的丫头绕进去。
　　“我没有说郁金香可以接受暴晒，也没有说恒温储藏是错误的。花卉师就像是抚育婴儿的母亲，要记得每个孩子的习惯特征。”
　　宋迟轻巧地推开门，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只是，您很幸运。不，应该说是‘绮丽花卉’很幸运，你们得到了最好的。”
　　叮铃铃……
　　这次是柜台上的座机，时下播放器里的音乐换成了酷玩乐队的《viva la vida 》，正义慷慨激进的旋律令人振奋。
　　每当这首歌响起，就好像国王亲临宫殿阳台，向他即将远征的士兵挥手宣召：“我曾是这世界的王/海浪升起/只因我的旨意。
　　如今，我在清晨独自入眠/清扫那曾属于我的康庄大道/我曾掷骰裁决那人世的生生死死/洞察死敌眼神里隐藏的恐惧。
　　我听见耶路撒冷传来洪亮的钟声/罗马骑兵的唱诗班正在吟诵/作为我的明镜，我的剑和盾……”
　　咔嚓。
　　宋迟的影子在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掠出店门。孙晓雨抓起电话，目光却追随着途经茁发的郁金香、面带微笑优雅离去的宋迟。
　　孙晓雨布满阴云的脸色，从失落转变成惊讶，再从惊讶转变成惊喜，连连冲电话里道谢，对方挂断了电话，而她急忙去拍玻璃。
　　“孙晓雨，你在干什么？你也是古典文学系毕业的吗？”端起其他店员捧来的咖啡，赵女王百无聊赖地瞥了副店长两眼。
　　“不，不是的，赵总。我们上一次派出‘晟阳制药’的洋甘菊，全被鉴定为优良种，正符合他们即将推出的C号精油标准。”
　　“什么！？全部？”赵总手里的咖啡洒了一裙子，她赶紧推了一下笑得毫无防备的陈鹏双：“把那个古典文学系的叫回来！”
　　“快去！上次洋甘菊都是她属理的，还把洋甘菊泡在水里当水仙养……”虽然是这么说，赵女王却神色自嘲地坐回贵妃椅。
　　她扫视着目瞪口呆的花店店员们，苦笑着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每个人发问：“郁金香都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