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逐鹿》Levanter

11、第11章

　　倪嘉述起身快步向枪声响起处走去，封北赶忙跟上。
　　两人走到海滩边，不知发生了什么，那里已经围了许多驻外中队的队员，此时人声嘈杂，反而让人听不清说了什么。
　　众人见倪嘉述来了，赶忙让出条道。
　　只见最中央，卢天凌正和一位混血长相的高大男子争夺一把手|枪。

　　“让我死，让我死！”
　　那人不断大声嚷嚷。
　　“布莱恩！清醒一点！”卢天凌对着他大吼。
　　倪嘉述一言不发，上前捏住布莱恩的手腕，转手一折，手|枪应声掉落在地。
　　“让我死！”布莱恩又用另一只手去捡手|枪。
　　倪嘉述牵制住他，卢天凌眼疾手快地踢走地上的手|枪，枪正好滑到封北脚下。
　　“不管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有转圜的余地的。”卢天凌说。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手|枪被夺走后，叫布莱恩的男子颓丧地坐在地上，“我受伤了。”
　　说完撸起袖管，只见手腕到小臂处一道见血的伤，此时正不断往外渗出血：“是海尸抓的。”
　　四周嘈杂的人声突然静了，就连温度都降了几分。
　　这时米娜也赶到了，神色仓惶，听到最后一句，便沉默了。
　　一如四周围着的队员们。

　　“我知道转化不可避免了，我只想趁着我还算是个人的时候，了结自己，不给大家添乱。”
　　不想要大家最后记得我，是不人不鬼的样子。
　　和大家一起出任务的这些年，我特别开心，就像身边多了许多兄弟姐妹一样。
　　不想伤害到大家……让我死吧……”
　　他哽咽地说。

　　封北身边也传来了低声的哽咽和抽泣，有人掩面痛哭，有人转过身去拭去眼角的泪。
　　四周沉浸在一片伤感中，连卢天凌和米娜都肩膀微颤，似乎在强忍悲伤。
　　“封北，把枪给我。所有人，转过身去。”
　　倪嘉述开口，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封北捡起脚下的枪，却犹豫了，没有动。
　　卢天凌松开按着布莱恩肩膀的手，走到封北身旁，对他说：“这是队伍惯例，受伤感染队员都会由队长亲自处决。”
　　他下得去手吗？这是曾经亲密无间的队员。
　　连封北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对队员们有了浅薄的情感，更何况是积年的相处。

　　“封北！”倪嘉述一声催促，让封北回过神。
　　赶忙上前将枪递给倪嘉述。

　　布莱恩半跪在地上：“队长，谢谢你。”
　　“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我本就独身一人，没什么挂念的，硬要说的话……”高大硬汉一抹眼泪说，“别让我在下面见着你们，见一个打一个！”
　　背对着的人墙中又传出啜泣声，有人忍受不了，先行离去。

　　此时所有人都背着身子，除了倪嘉述和封北。
　　布莱恩似乎还想撂几句狠话，可喉咙不正常的上下滑动，他只得咬牙忍住，不再讲话。
　　封北离得近，只见他瞳孔渐渐散开，漆黑浓雾布满整个眼眶。随着瞳孔散开的，还有作为人的神志，他的表情变得狰狞。
　　他的指甲却快速变长，突破皮肤的包裹，长成血淋淋地尖利长爪，此时难耐地抓挠自己的脖颈，抓出一道道血痕，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随即，身体失去支撑般下坠倒地。再抬眼，脸上已经没有了伤感的表情，面目茫然。混沌黑眸在看清四周事物后，最初的茫然便转换为杀戮本能。
　　在眼神露出凶狠的光的瞬间，枪响了。

　　“再见，布莱恩。”
　　倪嘉述轻声说。

　　远处传来一声哀鸣，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牛，在静静伫立片刻后，转身跑走。

　　有了这个插曲，再回来火堆前时，众人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封北还沉浸在目睹转化和处决的震惊中，即使就坐在火边，却觉出穿堂的冷意。
　　倪嘉述也面无表情的坐下，薄唇轻抿，一如往常的冷静淡定。双手前伸，靠近火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般。
　　这位扣动扳机的处决者的心境波动似乎还没有封北这个旁观者大。
　　怪不得每次都要他来执行处决呢。

　　大概他是这个中队最冷酷理智，最没有人性，也不会有怜悯心的人吧。
　　不远处米娜捂着脸低泣，卢天凌虚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安慰她。
　　可面前的这个人，毫无触动般，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冰山脸。
　　冷静的近义词，也许就是冷血吧。

　　“封北！”远处安东尼叫他，原来是众人在地窖发现了储存着的薯类植物，因此叫每人都来拿点，埋在火堆下烤着吃。
　　封北应声去了。
　　倪嘉述松开紧抿的薄唇，只见他下唇有一个明显的印子，是牙齿咬久后留下的，在他浅色的唇上，像是落在冰面的血滴。

　　封北抱着两个胖番薯往出走，正好碰上整理好情绪的米娜进门。
　　除了眼圈泛红，她也和往日一无区别，说粥煮好了，让封北给倪嘉述带一点。
　　封北有些疑惑，还以为在这件事发生后，米娜他们会短暂的不想搭理倪嘉述，不给队长好脸色呢。
　　米娜察觉到他疑惑的神情，说道：“你是不是不理解为什么队长要亲自处决感染的队员这件事？其实一旦受伤，那体内的转化程序就开始了，所以受伤队员是肯定要被控制住，不会放过，也不会杀错。
　　也许因为体质不同，过程有快有慢，但结果是一定的。我们都知道，尤其是倪队长，他最知道了，可他每次都还想要等到最后一刻，他在期盼奇迹出现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一个最知道海尸转变不可逆的人，却还会心存侥幸。”

　　“只不过这种侥幸每次都会毫无悬念的落空，他不得不面对队员在他面前变成海尸，不得不下手处决掉他们，唉。”
　　米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封北还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不是，我疑惑的是……”封北端起一碗粥，“你怎么不自己去？”
　　米娜别过脸：“理智上理解是一回事，感情上消化还需要时间。”

　　封北回来时，倪嘉述又闭着眼睛休息。
　　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轮廓紧绷，一看就没有睡着。
　　额前的碎发却还没干透，柔软地结成几绺，让封北察觉出些活人气。
　　封北无端觉得他是被困在厚厚冰层里的人，只是大家都觉得他就是冰山。
　　因此没有人想要拉他一把。

　　但也许他就是乐得如此呢，有些人就是性情冷淡。
　　可能他也习惯和喜欢这样吧？

　　无法再探知更多，封北把粥放到倪嘉述身旁，然后把两个胖番薯用锡纸包好，滚进火堆里。
　　等到他估摸胖番薯烤好了，拨拉出来，倪嘉述才缓缓睁眼。
　　所以他刚刚是真的睡着了？
　　他对着火焰抬眼的一瞬间有放空的疲惫神色，可下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倒像是封北的幻觉。

　　封北剥开了比较大的那个番薯，递给倪嘉述。
　　然后给自己也剥了一个，啃了两口后抱着暖手。
　　两人间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和偶尔木柴花炸开的声音。
　　须臾，封北小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下午救我们，也谢谢你曾经救了很多人。”封北诚恳道，“你之前对我说我会失望，是觉得自己并不是完美无瑕，自己总有疏漏。可是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毫无破绽的神来对待。
　　你不是神，你是普通人，你也可以有情绪有感情，你也可以不用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压力。
　　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团队的，我都会帮你分担的。”
　　倪嘉述转过头来，眼神中有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在火光下明灭闪烁。

　　*

　　第二天，学生们跟队员们道别，由一艘快艇送回主岛。
　　因为今天是毕业旅行的日子。
　　顺利通过驻外中队的选拔，封北和安东尼是神清气爽，见到胖丁和赵昭就招呼了上去，给他俩讲了这两天的经历和见闻后，胖丁直呼现编的吧。
　　要不是他们亲身经历过，他们估计也不会信。
　　“你俩这是如愿以偿了，封北虽然动机不纯，被男色所诱惑，但也离自己的执念更进一步。安东尼更是，几年来的目标就是进驻外中队，一心向往刀尖舔血的硬汉生活，现在你梦想成真了，终于可以大施拳脚了！”赵昭说。
　　“那可不，回去好好搓一顿！”安东尼兴奋道。
　　“对了，你俩的分配下来了吗？”封北问。
　　“下来了，哥在城防三队，这小子，直接进魔方了！”胖丁一拍赵昭的头说道，“有门路就是好，以后爷进魔方要走你的裙带关系了。”
　　“可以呀，看来搓一顿的钱要赵昭掏了。”封北打趣道。

　　魔方是A13基地的核心，中央指挥和管理机构，由四联楼组成，总体呈一个正方体，远远看去像是魔方，因此而得名。
　　而主岛的权力分配和掌握情况，从四联楼的占用就可以窥见。三座旧基地的管理层联合执政，C01草原基地和C02狮族基地都占一栋楼，而C03虎族基地却占了两栋楼。
　　这也是因为7年前的联合出逃，是C03虎族□□策划的，三座基地能顺利逃生，C03虎族基地的执政者功不可没，因此现在A13基地的首席执政官，也是原来C03基地的首席执政官。
　　所以说权力没有倾斜，是不可能的。

　　说话间游轮已经靠岸，“春风号”是个好名字，听说春天是阳光灿烂却不灼热，春风也是和暖温柔而不干燥晒灼的。
　　以前不可考，反正这7年的自然环境依然恶劣，冬夏轮转，无春无秋。
　　这几天的初夏时节，已经是一年中气候最好的几日，过几天日头就要晒起来了，在晒尽一整个夏天，某一天起床就会发现窗外无声地入了冬。
　　当我们失去春天，才知道春的可贵。

　　上船时，封北的通讯器响了，一看是驻外中队的消息。
　　几位准队员的通讯器都已经被开了内部频道，因此他收到了魔方向驻外中队发送的海尸群监测预警。
　　预警显示海尸可能聚集位置在盼熄岛。
　　看来倪嘉述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