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十年·番外篇》青榷Que

4、老白

　　昨天考完试，学校放假了。老白来帮我搬东西。我这几天累的要死，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老白一边叹气一边数落我。密密麻麻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老白身上，我恍惚间以为看见了你。

　　小时候每次吃糖果，见到有好看的糖纸就会留下来，用手把糖纸抹抹平，然后夹在书里，晚上睡觉时压到枕头下面，隔不了多久，里面的糖纸就会变得平平整整的，非常的好看。有一天白女士把我的糖纸扔光了，我哭的很伤心，后来渐渐的也不爱吃糖了。

　　你走以后，回忆就像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珍藏的糖纸，怎么看也看不厌。以前每一个睡不着的晚上，我都要把它拿出来看一遍，可是最近我连你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恍恍惚惚的听见老白喊我，回过神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老白开车带我去吃面，路上开的贼快，这小子出门肯定又没带驾照。

　　我没有父亲，白女士又不管我，每回和你出远门都是老白送我。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你定了凌晨的机票带我出去玩，老白偷偷开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破车给我践行，那天出门的时候和白女士大吵了一架，我一边吃面一边掉眼泪。老白恨铁不成钢的问我，将来要是你和他都不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我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嘲笑他，怎么可能？

　　去年《山河故人》上映，老白从出租车上捡了两张电影票，请我去看。电影开场三分钟，老白就睡的不省人事。电影里说，过去，现在，未来，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迟早是要分开的。就像我和你，就像白女士的死，就像老白。

　　吃面的时候我问老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怎么办。老白说没想过，怎么可能？

　　我苦笑。

　　送我回去的路上，老白突然很不正经的跟我说，因为我早恋，他无数次想象过我结婚的样子。虽然他一向看不惯你，但他一定会郑重的把我的手交到你手里。所以我上大学以后他压力特别大，生怕我会给他搞出个小外甥。那两年他拼了命的攒钱给我存嫁妆，后来知道我和你分手了，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气的要死，从屁股下面把车垫子抽出来打他，老白把车停到路边，东躲西藏，没留神来了个交警，违章停车，开了两百块的罚单。交完钱老白灰头土脸的上来，“姑奶奶，你们是合串通好的是吧。”我哈哈大笑。

　　回家老白还愁眉苦脸的念叨他的罚单，我蹲在地上开电视，突然泣不成声。老白以为玩笑开大了，赶紧过来给我赔礼道歉。我哭的停不下来，索性抱着他的腿大哭了一场。

　　当年白女士大着肚子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多少年再没来往，连她爸妈死没回去。后来舅舅家出了事，老白他爸求到白女士头上，白女士压根就没让她哥进门，却没注意那个据她说长的贼丑的小侄子自个摸了进来。白女士存心不让她哥舒心，老白这就生了根，一住就是好几年。

　　再后来老白他爸接老白回去，老白三天两头往我们这跑，被他爸吊起来打了好几次，可能见他确实不是块读书的料，也就不再管他了。但白女士他哥坚持认为是白女士把他小时候乖的惨绝人寰的儿子教坏了，拒绝再和我们有任何来往。白女士死的时候他也没来，不过老白说白女士既然回了老家，总是会见面的，人鬼殊途，兄妹俩会不会一笑泯恩仇就没人知道了。

　　小时候我是受欺负最多的那一个，同学们都知道我是没人管的野孩子，后来老白来了，我就狐假虎威了好多年。再后来遇到你，你把我保护的太好，老白英雄就没了用武之地。他初中毕业就去当了小流氓，白女士最瞧不上他，可我上大学的学费都是他攒出来的。他最近几年是越发正经了，混了一个大专文凭，还在自考本科。他喜欢林丹，以为没人知道。

　　我没有生老白的气，我只是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