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蔷薇》蝴蝶君·小D

5、童话 番外 所爱

　　{一}花边
　　细细的提起用棉布做成花边的群摆，因为舍不得买蕾丝花边来镶群摆，所以只好用棉布代替。
　　那是带了点青绿色的，并非纯白色高级的棉布，但在自己和母亲的巧手缝制之下，细致的荷叶花边并不逊色。
　　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篮早上做好的糕点，阳光晴好的初夏，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女伴约好去镇子外的一片草地夜餐。
　　此时透过窗户已可看到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穿着朴素衣裙的好友正向自己的屋子走来了。
　　父亲和母亲温柔的笑着的脸和“好好玩，早些回家”的嘱咐才从身后掠过，艾丝卡早已打开了栅栏朝向那个身影小跑过去。
　　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做艾丝卡。
　　“月亮！你来接我啦！”这样亲密的叫着女伴的小名，还不忘把篮子递给她看。然后问到：“贝蒂和爱丽斯呢？”
　　被称作月亮的好友，自然的接过女孩手里的篮子，淡淡的接口道：“她们已经先过去啦，就你睡得最晚，小公主！”说着用手指按了按女孩的脑袋。
　　女孩马上抱着头嘟起嘴来，抱怨的望着月亮。
　　因为身高的差异，女孩都要微微仰视才能望到月亮的脸。而她用手夸张的抱着长满金棕色微卷头发的小脑袋撒娇的样子，在月亮比一般女孩子高大并坚强的反衬之下，显得十分的让人怜爱，以至于月亮也浅浅的笑出了声。
　　“好了啦，再不快点她们可真是要抱怨了哦！”
　　这样说着的月亮很快便走到女孩前面一点。
　　棕色的长发很随意的用布条扎着，初夏的风拂过吹起裙角。身后的女孩便小跑着跟了上去。

　　女伴们用责怪的眼看了几眼，果然是抱怨了呢。
　　不过，坐在她们已铺好的餐布上，初夏的阳光透过树桠照在身上很舒服，月亮泡的热茶捧在手里很舒服，就连女伴们细碎的抱怨，其实也很舒服。眯起眼对着并不强烈的阳光，父母微笑的脸和轻柔的叮咛也很舒服……
　　这些幸福，那些幸福，本该一直这样延续下去。
　　然而眼前突然笼罩的黑色烟雾，隔绝了那些耳边的笑语，隔绝了那些似乎近在咫尺的幸福。
　　只记得伸长了手，拼命的向着月亮的地方伸长，向着……月亮她们呆呆坐着的地方。
　　然后眼前逐渐模糊，但是看到了，缓缓站起来的，跟随而来的奔跑的身影。
　　一直就知道的，她们会哭泣，却只有她会跟随而来。
　　所以无所谓，无论身处何地，都可以安心的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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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柔月
　　月亮是在月圆的时候出生，所以熟识的人们都亲昵的叫她月亮。父亲曾用他衰老的大手揉着那满头凌乱的棕发，对尚不太懂事的月亮说：“孩子，你会成为这个镇子最勇敢的勇士。迟早有一天，你将拿着世上最锐利的长矛去解救你的爱人。”
　　幼小的月亮并不懂父亲的意思。
　　因为，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也曾经如大多数女孩一样，只想安静的坐着，等待一个自称是王子的男子来将自己带走。事实上，也如其他女孩一样，会胆小怕事，怀疑这样的自己，是否有力量有勇气去解救别人。也不可能挥舞什么世上最锐利的长矛，直至今日，也只会用一把迟钝破旧的镰刀帮艾丝卡割草，用一把大剪刀帮艾丝卡把青绿色的棉布剪成条，然后看她细致的将它们做成漂亮的荷叶花边。
　　和镇子上许多的小孩子一起长大，记不得多久以前就在一起，大概，是从出生就认识了吧。
　　而艾丝卡，不知是因为她的恬美和可爱，还是因为她善良诚实的心灵，总之，月亮和她有着超乎常人的牵绊。甚至有时候，月亮会想，就算是住在远方城堡里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不出意料的，在十六岁的生日到来时，月亮没有等来梦想中的王子，却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艾丝卡，是她的公主。
　　那一年，艾丝卡消失了。最后的记忆是那双惊恐美丽的眼睛。
　　此后，在若干找寻艾丝卡的岁月里，月亮一直很想知道，在她离去时最后的眼瞳中，是否也有了自己奔跑跟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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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黑衣
　　刚开始的时候，以为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幽深的黑暗洞穴宽大无比，身处的地方大概是最深处了。是一片开阔的地域，石壁下有简陋的小床，铺着厚厚的有一点香味的干草，那里就是醒来时躺着的地方。
　　穿黑衣的魔鬼只在夜里出现，带来每天必需的新鲜食物和饮水。
　　黑衣的魔鬼看不见脸，从不说话，只在睡梦中低声吟唱，躲藏于荆棘丛中。
　　他所吟咏的异国歌谣，听不清音调听不懂含义，只听到莫名的忧伤。
　　从不跟艾丝卡说话，也从不阻止她做任何事。
　　渐渐的，开始敢向着远远的透着光亮的洞口摸索。
　　非常简单的跨出了洞，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草地上的车前草抽起了一根根瘦长的花茎，墨绿的车前子结满了一地。
　　这里，依然是我的世界！
　　草地的外面竟然还有小溪，听得见叮咚做响的流水。
　　夏日已经开始闷热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换了。至从那个午后，从月亮的生日聚会上被带走以后，过了多久了呢？
　　并没有受到伤害，反而似乎是被极小心的对待。这一切让艾丝卡感到不解。
　　她并没有更多的去思索这个问题，眼前清澈的小溪远比那繁复荆棘丛里的果实吸引人心。
　　身上汗渍的衣服脱去了，少女并不丰满的身体浸入清凉的溪水，水流缓慢的冲刷过身体，带起些微痒的的触感。肯定也有小鱼虾来碰触过，因为那时候会觉得非常痒，痒得艾丝卡轻声笑起来。然而似乎是回想起许多个夏日，和月亮以及其他女伴一起在溪水边玩耍的过去，少女喜悦的脸也变得黯然了。
　　小溪的对面，长着不同的花朵，颜色艳丽而浓郁。
　　艾丝卡皱着眉穿上衣服，提起下摆小心的涉过小溪，想到对岸去，摘一点那样美丽的花朵。
　　然而，当她把细小的脚往对岸的青草上放的时候，似乎被什么阻碍了，毫无预警的，跌落到溪水中。
　　“被囚禁了”，艾丝卡只能想到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坐在溪水中，回想刚才碰触到对岸的那一刻，整个广阔的空间中，明显的出现了一个封闭的区域。椭圆形的，被一圈显出柔和白光的圆顶屏障禁锢住了。
　　界限是小溪的对岸，所以自己被弹了回来。
　　夜晚很快来临，然而艾丝卡仍然坐在溪水中，不愿起身。
　　如果不管在哪里也是被囚禁，又何必要回到哪里。
　　黑暗开始疯狂。
　　疯狂的魔鬼终于在星光下的溪水里找到了艾丝卡。
　　黑衣的魔鬼脱去了遮住脸的黑衣，裹在湿透的少女身上。魔鬼从水中抱起少女，微弱的星光映照下来，在他雪白的衣衫上。
　　然而疲惫的艾丝卡在靠入他手臂的那一刻便沉沉睡去。
　　那一夜的歌谣，反反复复重复的，是“对不起 ……”这三个字。
　　第二天早上，艾丝卡在空无一人的洞中，发现一套崭新的丝绸衣裙，静静的摆在枕头旁边。
　　而自己的身上，还裹着魔鬼的黑衣。
　　远方的风带来了不知何处的消息，明明应该知道是不可能的，却真切的浮现了月亮模糊的影子。
　　在崎岖的道路上行走的月亮，前后都是荒芜。
　　头发被剪短了，穿着长裤和靴子，还有腰间别着的短剑。
　　她在找我！她来了！
　　沙尘迷了她的眼，刺草缠住她的脚，但她依然在寻找我。
　　我在这里啊！月亮，我在这里！
　　没有回应，本来就不可能听到吧？那个模糊的身影，就这样慢慢的消失了。
　　这么久这么久以来，艾丝卡第一次哭了出来。
　　然后想起了小镇，想起了父母，小时候的自己和月亮，爱丽斯和贝蒂，集市上和善的大叔大婶，还有邻居家的白色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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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剑、矛以及魔法师
　　十六岁那一年告别安静的小镇，或许尘土会蒙住面孔，或许这颗心还不够成熟，道路有多艰险遥远，月亮并不是没有预感。
　　但更清楚的是，必须去寻找她。
　　是的，公主，她是我的公主！我要去守护，我要去爱惜的公主。
　　父兄幼年便给予了格斗方面的练习，剑的使用也不是完全没有基础。然而她明白的，这还远远不够。
　　那个人是恶魔，强大的力量任何人也感受得到。或许是天边城堡里的龙？他抢走了我的公主！
　　要更加磨练自己，坚强起来，成熟起来。总有一天，要找到艾丝卡，把她从那个恶魔手上救出来，把她夺回自己身边!
　　路上的荆棘不断的割破她的手和脚，伤口愈合了又再破裂开，在这样的路途中，在就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似乎总会看到，艾丝卡的身影。或者在梦里，或者就像这样突然凭空出现，像是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牵绊着，联系着，使相隔遥远的心不至于互不相知。
　　在一次又一次的击剑和搏斗中，支撑着她流血流汗的，是那个模糊而美丽的身影。
　　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的的身影，有时是几乎拒绝的沉默，有时是哀伤的双眼，有时是轻柔的笑颜，直到很久以后，才真正有了开心的笑脸。
　　这样，就算是在被梦境惊醒的夜里，也可以放心的笑了。
　　艾丝卡，她逐渐的成熟了。

　　那一天，跟随了一年的剑士莱西尔遇到了他一直寻找的人，他对月亮说：“你该选择适合你的武器了。”
　　“矛。”月亮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为什么?”经验老道的莱西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却发现她的体格和基础倒也适合长矛。虽然更适合剑，但那基本上是谁也适合的。
　　“我不知道。父亲说，我将会使用它去救我最重要的人。”
　　“好吧，敏特家的小月亮。那么你去找我的朋友罗伊珶吧，他可是用矛的好手。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丢弃剑。”
　　于是第二天，带着老师的信，月亮踏上了通往罗伊珶所在国家的道路。然而当月亮找到罗伊珶时，才知道他如今已是国王，早已不再摆弄长矛，而且也没有时间教导别人。
　　不过他安排月亮加入了王家卫队，那儿有的是好老师。
　　经历了两年的艰苦磨练，月亮不仅学到了一身好本领，还知道了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结婚的，原因就是本国国王罗伊珶，他的情人就是一个男性的侍从。
　　刚刚知道此事的月亮惊吓得说不出话，她莽撞的打开门，却听到他们策划怎样像某某国的王子那样，名正言顺的和男人结婚。而罗伊珶却搂着坐在他腿上的艾利西尔，满不在乎的说：“难道你都不知道？你的剑术老师是邻国的王储，你之所以能在宫外遇到他，是因为他又在追那个爱耍脾气的小情人了，也是男—人—哦～～！”
　　月亮受到这样的惊吓，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益处，对于自己对艾丝卡的感情，需要更加深刻的思考了。不仅仅是公主，不仅仅是一句“最重要”就可以混过去的感情。
　　两年之后，带着一颗成熟的心，老师赠送的长矛和剑，终于开始了寻找艾丝卡的路途。
　　然而艾丝卡又在何处？没有人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月亮并没有考虑过那些，只是一直向着西边走去，似乎有什么召引一样。
　　终于，在这条路上，她遇到了一位魔法师，迪奥斯特大人，不，迪奥斯特王后陛下。
　　遇到他时正是黄昏，王后身穿一件黑色斗篷，正蹲在路边狂挖一株植物的根。
　　他说他是本国的王后，也是一位魔法师，兼药师。
　　月亮很奇怪王后为什么会是男人，又怀疑王后为什么不会让别人去做苦工，或者魔法师为什么不用魔法挖出药草，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向他问路，因为他是月亮在这条路上唯一遇见的人。
　　魔法师在叫月亮帮他挖出药草后，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却还是西方。另外赠送金蔷薇胸针一枚，口袋里还有满满一袋。
　　于是，月亮更加坚定的一直向西边的天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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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所爱
　　从最开始几乎是拒绝的沉默，到现在倚着洞口外的石壁，靠自己的双手慢慢的建起了一间小小的房屋，先是草和树枝，逐渐的和了泥土，加固了墙壁。又把尖利的石块绑在木棒上，开拓出一块小小的田地，四时的食物虽然不那么正规，但也不必完全依靠魔鬼带来了。
　　在特别强烈的雷电之夜，或是寒冷的冬夜，也还是会再藏进深深的洞穴里。
　　黑衣的魔鬼依然在天天夜里出现，他会巡视艾丝卡做的一切，有时候毁掉一些她种的作物，有时候又帮她浇灌，甚至还带来些远比石头和木棒好用的工具。
　　第二天看到被破坏的田地，也不会使她哭泣了，只是默默的整理好。魔鬼从来不会彻底的破坏它们，而且数量上决不会太多，所以即使无法挽回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艾丝卡还是可以继续对她的作物微笑，在整理好被欺负的它们以后，在摘下它们成熟的果实之后。
　　每到一种作物成熟的时候，艾丝卡总会用小篮子装上一些放在门旁，魔鬼拿走后再还回篮子来放在同一个地方。
　　有时候是小草莓，有时候是野苹果，有时候是洗干净的马铃薯。
　　黑衣的魔鬼带来的是如此美丽的爱情。只是默默凝视的爱情，每天每天的，在黑暗中凝视美丽的少女。不需要语言，甚至不需要拥抱的爱情。
　　美丽的少女听不懂睡梦中的歌谣，那是用异族语言所吟唱的，爱的歌谣。
　　然而就算能够懂得，少女的心也已经不能再接受他人。
　　不能契合的心灵，无法产生爱情。
　　月亮，她的心里是月亮。
　　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找到我的 ，一定会带我出去的。
　　所以能安心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所以有一天，她终于来了。

　　那时候艾丝卡正在溪边浸着双脚，长高了好多，但是手比三年前粗糙了，连脚也是。从那次以后，魔鬼限制的区域往小溪对岸扩展了好几米。
　　正是魔鬼的力量阻挡了她。
　　月亮站在外面，艾丝卡在里面，隔着不碰触便看不见的屏障。手相对着贴在上面，却无法紧握。
　　用剑，用矛，猛烈的，疯狂的撞击，却无法使它有一丝一毫的破裂。
　　手裂开了，嘴角也流出鲜血。艾丝卡的眼泪和着月亮的血流淌着，被夕阳的昏黄笼罩，直到黑夜的来临。
　　黑衣的魔鬼从黑暗的虚空出现，宽大的斗篷包裹了哭泣的艾丝卡，抱起她毫不迟疑的转身而去。
　　突然就慌乱了，又一次，要夺走艾丝卡吗？又一次，要从眼前消失吗？
　　金色的蔷薇花从怀中凋落，从地上弹跳起来，碰击到透着白光的屏壁上。
　　似乎被袭击了一般，魔鬼浑身颤抖起来，睁大双眼紧盯着悬在空中的金蔷薇。从那个地方开始，屏障在破裂，迅速的，颤抖的，如同魔鬼的心脏。
　　好机会！
　　月亮的长矛掷了出去，直刺咽喉。因为他的心脏那里，有艾丝卡。
　　魔鬼用艰难的双手，更紧的抱着艾丝卡。
　　“不！”难道他想用艾丝卡做挡箭牌？我太愚蠢了！
　　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魔鬼用艰难的双脚，转过了自己的身躯。
　　长矛如预期的刺入魔鬼的身体，染红了的矛头从右胸穿出来，泊泊的带着鲜艳的血。
　　月亮握剑的手呆住了。他在保护艾丝卡？
　　从倒在地上的魔鬼怀中挣脱出来，沾染了魔鬼血液的艾丝卡的手指，紧紧的抓住月亮的衣襟，第一句说出来的话是要求她赶快救那个魔鬼。
　　没有犹豫的，月亮半跪了下来，伸手撕开了魔鬼的黑衣，浸透了血液的雪白的衣衫已经变成暗红，贴在血洞洞的伤口上。
　　艾丝卡纤细的手指也伸过来了，颤抖着，轻柔的拨开那些粘连着皮肤的布料。魔鬼的眉不停的在颤抖，跟随着艾丝卡的手指。月亮用她有的最好的伤药给他止住了血，已经撕成布条的衣服一圈一圈的缠上来了，只淡淡的浸出些残血。
　　两个女孩相拥着，坐在白衣的魔鬼身边，有一些泪滴落。

　　纯洁的魔鬼，高傲的魔鬼，天真的魔鬼。
　　天真到只懂得什么是爱，而不懂得如何去爱。
　　喜欢就去拿，爱上了就要得到，放在自己的身边。
　　有什么人，能说对和错。
　　谢谢你，让我们成长。
　　谢谢你，让我们懂得相爱。
　　然而不能契合的心灵，无法产生爱情。
　　只能一遍一遍对昏睡的你低吟，那一夜你反复低吟的三个字。用你的语言，用你的歌谣。
　　几个月后，女孩们启程回自己的家，魔鬼住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在那里等待，等穿过荆棘而来的人，会是谁……

　　【谨以此文献给蓝靛子（月亮）那一场梦，以及我过往的那段爱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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