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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那人离开后已是第三天了。
      三天里,何子萧推掉酒筵诗会,也不随那些追欢公子,花坊绮陌里缠留。总在午后时分,启了轩窗顾盼;将至日暮,便到门前独立,西向而望,只至晚醺尽逝,露冷苔痕。才悻悻地回了屋去。长吁短叹,五窍失了三魂。
      友人打趣道:“你这是学的哪家贞童烈子,好好的也不和我们出去了。敢是被哪个狐妻鬼妾骗取了阳气吧!”
      何子萧摇首,笑意盈盈自得地抬起牵过那人衣袖的手,深情看着,才说:“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诗经.泽陂》:看见一个美男子,我心爱他没办法!日思夜想难入眠,眼泪鼻涕一把把。)
      “啊呀呀,子萧竟是动情了呀。哟嗬,是哪位呀?可曾行了那楚王台上朝云暮雨之事么?”
      “不曾。”
      “哈哈哈哈……听到没,子萧怕是越爱越羞了。咱们花间纨绔,比不得人家痴情郎儿啦。走走走,咱们哥儿继续寻那俗优滥妓,图个开怀去了!哈哈哈……”
      众友人哄笑着离开何子萧家,临走还不忘诨道:“子萧,摘桃破瓜日,莫忘请酒啊!”
      何子萧无奈摇头,但笑不语。
      有美一人,伤如何之……

      斜阳花际,烟空水清。又一人黄昏看破,夕色立遍。
      还是不来么……
      正叹着气,转身欲回,只听身后一丝轻微响动,再回头时,那人已经站在几步外,稍偏着头望他。白衣飘飞,如落梅雪乱。

      这夜,相思溪淌,烛影西窗,遣小童备了好酒,还有上次的琉璃酒盏。那人在身侧,眼角低回,目光清冽,依旧面无表情,却怎么也看不够。
      何子萧总算记得问:“敢问公子的姓字?”
      “姓黄,排行第九。无字。”
      “哦。原来是九郎……无字?莫非尚未及弱冠之年?”
      九郎嗤笑一声,并不回答。
      何子萧不再追问,小心地给他斟酒,又说道:“九郎为何如此频繁地从这儿经过呢?”
      “家母在外祖家里,总是病着,故常去探望。”
      他沉郁的声音在耳,何子萧听得痴了,愈发心猿意马。当下连喝了几杯。

      两人对饮,酒过数巡,外头月黑风高,秋雨微寒。
      何子萧醉了。眼里都是那人,贪看不已,心中炽热难捱。
      九郎瞥他一眼,就要起身告辞。
      何子萧急忙一扯他的衣袖,挡在他面前:“九郎,你要走?”
      九郎点头,淡淡道:“天晚了,自当告辞。”
      “不行!”何子萧脱口而出。
      九郎皱眉,似有些不耐:“为何不行?”
      何子萧眼红红,竟飞快地奔去将门边大铁锁扣死,从屋内将门锁上了。喘着气瞪着那人。
      黄九郎看了那大锁,又看了何子萧攥得死死的钥匙,终是叹了口气。
      “你这是作甚么……”
      何子萧喘息甫定,好容易才平复了气息说:“九郎,夜黑路单,你一人行走自是不便的。何况现在雨还大着,叫我如何放心你走?”
      昏乱的灯蛾扑飞残翅,烛花明灭,焰心摇曳,映出一室的心乱情迷。
      九郎默然,站了很久,才认命地坐回去,托起杯闷闷地喝了。一道银痕顺着嘴角而下,延到领下。
      何子萧晕晕乎乎,竟不敢置信方才所为。自己强将九郎锁在了这里,他明明要比自己还高个半头,体格并不比自己弱。竟也乖乖任自己锁了。
      烛光中自酌的那人,白衣染了黄晕,蜜色的皮肤因着微醺泛起潮红,好不诱人。
      都说人是得寸进尺,何子萧想的是进丈。趁着醉胆,意欲昏沉地坐近他。
      口中胡言乱语:“九郎,真真绝色也。”
      黄九郎不应。眼睛垂得低了些。
      何子萧见他反应生涩,不复冷清的面色,心中大爱。变本加厉挑逗道:“九郎可知文人雅士,最爱饮酒吹箫。什么酒,什么箫?”暧昧地将唇贴近了那人,压低嗓音说:“‘寒天鸳帐酒,夜月凤台箫。’九郎,若共你同鸳帐,敢叫你替我品一箫?”
      黄九郎登时脸色一青,再转成比之前更浓的红色,眼神都只投到壁上去了。
      何子萧心下思量,这九郎外表老成,实际上约莫还是个处子。不知怎地又想到损友那句“摘桃破瓜日,莫忘请酒”去了,这要在平时绝对是自己不齿的行径,对着九郎,倒什么都忘了,只管涎皮赖脸起来。

      不久又道:“九郎,方才都是说笑。你我都喝多了。夜近三更,也是时候就寝,你便和我同榻罢!”
      九郎不从:“我不必睡,坐一宿就好。”
      “那怎能行,倘或冻坏了你,只怕令堂要愆罪于我了。”
      何子萧又再三劝说,黄九郎才慢慢挪到床边,皱眉卸下白袍。
      真是玉山倾倒,肤如无瑕良玉,淬火精金,又似明珠在胎,华月升岫。男人的身躯精壮颀长,叫何子萧看得心慌意乱,渴慕至极。
      黄九郎未褪裤子,便往床上躺着,扯过被子掩着。
      子萧强压心火,灭了烛灯,也轻轻爬上床睡着。

      不多会儿,只觉酒劲更甚,烧灼腹中,脑里已什么也不剩,只索个人来解火。
      见九郎背对着他,便移至和他一个枕头上,手也放肆地放到九郎胸前,从后面强搂住,下面也紧贴着他。
      黄九郎大惊,挣扎推将起来。何子萧接着酒力缠在他身上,吻他的颈侧,模糊说道:“九郎,九郎,你给我抱可好……”
      黄九郎本来就不是弱质少年,奋力一挣,竟把何子萧摔在床侧壁上。何子萧吃痛,一时也站不起来。
      霎时厉嚎的风冲开了窗格,卷进屋内,书纸翻飞,纱帐乱卷。外面雨势极大,雨幕延绵,雨声如鼓。黑暗中几道电闪雷鸣,巨大的轰隆中室内惨白一瞬,短暂地显出九郎的脸,愤怒可怖而阴鸷。何子萧感觉如堕阴府,不得超生。
      黄九郎迅速穿上衣服。在戾风横雨雷电交加中怒道:“当你是真风雅之人才与你流连相交,与我相处竟迫我合欢,比禽兽都不如!”
      冷哼一声,搜出钥匙,开了锁头,推开门急急去了,头也不回进了风雨里。
      何子萧心中大痛。

      他坐起来良久,四目呆愣,直视着那人走出的门外,被大雨倾盆覆盖的空空院落,耳朵连雷鸣也恍若未闻。
      寒风不断灌进,雨飘着也斜打入檐,他才一个激灵回神。
      何子萧疯了一般揣了把伞冲进倾天雨帘中,似忘了雨橫风狂,彻耳雷声犹不歇。他疯了一样跑出去。

      黄九郎走的时候没带伞。这么大的雨,他的九郎,只怕会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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