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琴弦）能为你做的事》蜜蜜喵酱

2、第 2 章

　　感觉上离月森莲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只是感觉上。

　　香穗子没有问他什么时候走，月森也就没有说。

　　甚至自从上一次分别过后，二人就没再见过面。他在忙些什么，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对于日野香穗子来说都是不可知的。自己能做的只有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重复，仅此而已。总是期望能意外看到某个身影，却又在希冀的同时一次次失望着。
　　（已经不告而别了吗……）

　　“香穗，香穗？”金灿灿的碎发，原本一脸朝气的面容因为担心而发生了轻微的扭曲。男孩伸手在面前来回挥动着，确认自己是否安然无恙。

　　“哎？”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揉眼。

　　“怎么在这里睡觉呢？”加地葵稍微松了口气，转换了笑容。他伸出手示意香穗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起来。

　　香穗子顺着这双宽厚的手掌向上看去，突然感到一阵阵辛酸。这个男孩才转来不久，却总以为认识很多年似的。特别喜欢笑，总是在笑，晴朗的好像日空般。笑起来可爱的小兔牙就会稍稍露出，真的是让人觉得温暖的人呢。

　　“看到外面预约板上有你的名字，就过来看看，你不舒服吗？”

　　“可能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啦！”努力地举起双手握拳。

　　加地葵拿起香穗的小提琴轻轻拉动了琴弓，不知名的旋律流淌出来，稍微有些复杂，但却优美。十几个小节后他停住了演奏，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给自己些时间整理思绪似的。

　　“……香穗，看上去装的好辛苦。”将小提琴拿开，心情有点忐忑。

　　“嗯？”

　　“每天都强颜欢笑，故作精神的样子，让人很难受。”

　　接过加地手中的小提琴，架好，按照自己的记忆模仿了刚才的旋律，几乎没有错误和停顿的水准。

　　“香穗，”有些意外旋律的如此相近，“已经恢复了吗？水平？”

　　“看来最近的苦练似乎让乐感更好了，水平的话，并没有……恢复呢。”

　　“香穗……真的是很用功啊。”眼中充满了柔情，竟不自觉的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尽管她并不是自己最初见到的样子。

　　“加地君的话，总是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呢。”看出了男孩眼中不寻常的爱意，腼腆的低下头。
　　（可是那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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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夜气温骤降下了一点雪，路面上微微有些结冰的痕迹，走起路来需要格外留神。月森莲穿着厚厚的大衣，穿过人群的时候总有女孩会冲自己指指点点笑的暧昧。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刻意加快步伐来回应，竟一个踉跄险些滑倒。赶忙检查手中提着的小提琴盒，才稍微有所安心。没有戴手套，竟然有些固执的也没有戴围巾。总觉得这样就能暗示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似的。
　　（这样的天气，你应该没有摔跤一类的吧……）

　　人停在路边小摊前。

　　“哟，这不是那位心情不好的小伙子吗？”老伯哈哈大笑着。

　　“……您好。”半鞠了个躬。

　　“那么，今天是来吃东西的？”

　　“是的……和上次一样的，拉面。”

　　同样的面，月森吃得比上次更起劲，没有香穗子在身边好奇地盯着，不再过于拘谨和害羞。不知为什么，只要碰触到温暖的东西，都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她。好像对所有温暖的东西上瘾了一样，就算偶尔走走路，看到橱窗里陈列的刚刚烘烤出炉的面包，都会感到意外的喜欢。

　　好像一旦大脑中的某处被激活，就没有办法自制的让一切恢复到从前般。月森莲只能一步一步继续向前探索着温暖自己的、感动自己的一切，并且不得不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有一天自己也许很巨大的转变。

　　“上一次和那位姑娘说过，觉得你们很般配。”自然的做着手中的活，自然的把话题递出去。

　　“谢谢。”没有下文了，好像不太能顺利继续。

　　“她说可惜的是你要离开这个国家了。”并不在意刚才的回答。

　　“她还说什么了？”从来不是八卦的人，竟然也主动打听起来。

　　“她还说，不管你到哪里，她都会努力找到你。”停下手中的活动，抬眼观察反应。

　　“是啊，她一直是这样的人。”羞涩的微笑起来，脸颊的红润微微晕染开，是满足的表情。

　　“不打算见面了吗？”有些不甘心的再次递出话题。

　　“也许吧，这样更好。”

　　“稍微在意一下对方的心情会更好吧，既然那么了解的话，应该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吧。”

　　又来了，又被说教了，这样一来总觉得自己除了音乐方面都像个白痴一样。讨厌这样被人指导着行为的自己，更讨厌这样多管闲事的他人。可究竟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为了吃东西而来吗。这样和陌生人说了这么多话而并不觉得浪费时间的自己，这样一个人跑来吃路边摊的自己，这样每天提着小提琴漫无目的闲逛的自己……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诧异着无法自控的变化。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做什么事，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多么讨厌自己对音乐的不专一，多么讨厌那么多的无法适应。可是说到底，这样讨厌着的自己，的确是没有把事情做的更好的能力呵。

　　在别人眼中真的像个白痴一样吧。
　　（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天色不早，月森知道该走了，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打理。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飞在不知哪个国度哪个岛屿的上空了，在飞机降落的那一刻，崭新的生活，一个可以好好冷静一下的崭新的生活正等候着自己。

　　月森将钱包拿出，把钱递给老伯，微微鞠个躬转身离开。

　　“那个……”老伯叫住他，指着手里的钱，示意给多了。

　　“还有，上次的钱，一起。”
　　（你是因为没有给钱不安吧？）

　　老伯眯起眼睛，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不解风情的孩子啊。”
　　（是为了这个特意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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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还是寒冷让人清醒呢。”香穗子哆哆嗦嗦的走出天台楼梯口，抱着双臂适应了好半天。冬日的白天变的很短，天空的色彩已经开始微微变换了，月牙的影子若隐若现着，只等夜幕降临大大方方的出现。

　　幸好戴了围巾……低头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月森莲厚重的毛线围巾被好好的缠绕在脖子上，自从那天起就一直戴着，仿佛这样就能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

　　不过看上去，一切似乎都是徒劳呢。

　　架上琴弓，手被冻得发紫，抖的厉害，连拉出来的旋律都是颤抖的。

　　“这样练习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熟悉的声音，没有任何和缓起伏的声调。条件反射的扭过头，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这样站在眼前。干净的头发被风吹的向一边飞去，却意外的觉得很活泼。穿着剪裁合身的大衣，没有戴围巾。对，脖子处是空落落的。前一秒还以为这是个奢侈的梦想，这一秒却已经开始感谢可以拥有这样的梦了。

　　“果然……没有走吗？”微微颤抖的问候。

　　“走之前，还是应该正式道个别比较好吧。”

　　眼前的香穗子围着自己的围巾，其实并不大合身。硕大的围巾衬托的她身躯更加纤细娇小。总觉得这个重量加在身上，哪怕风吹起也不会把她刮跑似的。

　　话题意外戛然而止。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条件，二人站在原地离得有足足两三米远，与先前那个二十公分相比，这对两人来说几乎是光年般的距离了。

　　“说的也是呢，这样练习效率太低了。”香穗子走向前去，却并不是正对着月森莲的方向。她走过他的身边，很明显是要去拉开天台的门，却又意外停住了脚步。二人背对着背，这个距离让月森莲感到有些难过。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有个人站出来告诉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让一切都恢复到往昔，哪怕被人说是白痴也无所谓。

　　他真的疲惫于每天绞尽脑汁的思考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了。

　　“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来追赶我。”
　　（就这样，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吧）

　　“我们是不同的人呢。你是天才，而我这样没有天分的人，只能不停地努力。真是，不公平那。”似乎稍稍激活了一点腹黑的状态，伸手握住天台门把手，随时准备开门走人，自己这是怎么了。

　　男孩好像被这句话大大的刺激到了，脖子上的青筋微微爆出，十分显眼。
　　（已经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了，自己果真是个白痴）

　　“就算你我走的道路不同……只要你愿意在我身边就好！”用力的回应着。

　　已经握住门把手的手突然松动了一下，震惊的扭过头去看着男孩的背影，可以看出他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微微颤抖的双肩平复下来的样子。

　　月森莲慢慢扭过头来，看着站在天台门口一小块阴暗处的香穗子，眼中的诚恳和坚定让人不敢再质疑。月森觉得不论如何，他有责任保护永远不让这个身影站在阴影下。

　　“月……不，莲。”有点语无伦次了。

　　“稍微有点自私，但是……”

　　“不要再说了。”

　　“……”被打断了，怎么办，好不容易在心里喷薄欲出的真实念想被打断了。

　　“呐，我和莲一样，都很热爱音乐那，我不会放弃的。”
　　（你的选择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吗）

　　月森莲点点头，轻轻叹息。
　　（果然还是伤害了你吗）

　　“那么……再见。”女孩低下头，刘海遮住双眼，看不清她的表情。

　　“再见。”

　　稍微用力，门被自己拧开。走下天台后，香穗子用双手紧紧捂着口鼻好让眼泪不要那么迅速的流出来。楼梯间里漆黑一片，她走得跌跌撞撞，空旷的楼道发出“咣咣”的碰撞声，闷闷的。越想要走的稳一点，身体却越发不听使唤的失控起来。

　　月森莲低着头，走向天台最靠近风的地方。头稍微倾斜在楼梯间门口的方向，刚刚的一切响声都被清晰收入到耳中。凛冽的寒风倾泻向身体，像千万把利刃似的，要将所有的血管和皮肤都割裂开。

　　香穗子慢慢走到林荫道，夕阳的光辉铺撒在这片宽阔的路面，路上一点点薄冰已经在太阳的光芒下融化，渗透进土壤。

　　（“……香穗，看上去装的好辛苦”）

　　不论如何不停在脑海中回荡的话语和那个笑起来露出小兔牙的温暖的脸颊太不相称了，香穗子不禁想到。

　　终于还是没有抑制住，捂着脸站在原地呜呜的哭起来。
　　（可以，不装了吧）

　　“再见……再见……再见……不想说再见啊……”喃喃自语着，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溢出，很快凝结成细小的冰碴。

　　就在这时，小提琴婉转悠扬的声音突然飘荡在学园安静的上空。借助着冬日四散的风，音乐被吹送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真的几乎是响彻上空般。

　　肖邦的《离别曲》 。

　　天台上，少年半合着双眼。嘴紧紧抿着，微微蹙着眉头忘情的拉着这一曲。音乐缠绵幽怨，每个音符都纠结在一起。金色的小提琴将夕阳投射的光芒反射在脸颊上，那一刻的月森莲前所未有的令人感到温暖。
　　（香穗，不是离别。这不是离别，你听到了吗？）

　　这真的是最动情的演奏了。

　　土浦和火原停下在球场的奔跑，顺着琴音的方向望去。

　　志水在墙角慢慢坐起，静静的欣赏。

　　金泽枕着双臂躺在长椅上，嘴角抽了半支的烟耷拉了下来。

　　冬海双手抱拳，颤抖的抵在胸前祈祷。

　　柚木斜倚在窗前，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校园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或伤感，或惊讶，或感动的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静静聆听着。

　　琴声中流露着淡淡的忧伤，淡淡的不舍，淡淡的懊恼，让人忍不住感同身受起来。

　　“莲……”泪流满面的捂住嘴。

　　高潮部分，琴锋突然一转，所有的哀愁都逆流而上，融化成真切的希望。悲戚的主题被篡改，离别的苦楚变为对美好未来的真心期盼，音乐和感情的互动竟然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肖邦听了会怎样想呢。

　　月森莲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的眼紧紧闭着，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氛围当中了。黑暗中这一年来的时光在不断地重复上演，那个明亮的眼眸、那抹火红的发色、那个本该不属于她的忧伤的表情，光影、笑靥、片段似的来回穿插在月森莲的脑海。

　　琴声渐渐减缓，月森莲拉完最后一个音后舒展了眉头睁开眼，眼前一片暖橙色的阳光。

　　他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失去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绝对不能。

　　香穗用一只手指拨开驻留在眼角的泪水，微笑重新悬挂在脸颊。

　　“莲，我听到了喔，你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