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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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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还没有吃完,人就已不见了踪影。
冬季的夜,风吹来是干冷干冷的“呼啦”声,打在窗玻璃上,猛烈地摇晃着天与地。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最后,海利欧终于在校医务室找到了斯内普。
“找出凶手。”
“找凶手?”海利欧一惊,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你……你说在校医务室能找到凶手?”
“是的。”斯内普轻轻地扬起了眉,“想必你也多少猜出了一点吧。”
“嗯,我想应该是哪个人的不散灵魂聚留在这里,最后形成了怨灵……”海利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斯内普不礼貌地打断了。
“很抱歉,先生你说错了。不是怨灵,而是多年睡在病床上的学生的灵魂。” “所以才来医务室的?就算找到了这个学生的本体,但我们如果要永绝后患的话最好还是从他的游离态灵体下手比较好吧?”为什么明明是疑问式的句子,语义却可以强硬到仿佛是在下达什么命令一般呢?
“不用担心,他会自己找上门的。”
海利欧在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向哪的情况下盲目地跟着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学校里四处瞎转悠。
连他自己想一想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吐出的字句无论是多么缺乏现实性的话,其中却笼罩着一种令人不得不去相信的魔力。
最后他选定了一扇好像已经尘封了好些年没有被人打开过的门,轻轻地旋了起来。
拧不动。
“这里有人设了障碍!”海利欧终于也察觉出来了,“看来似乎是和我们这不一样的另一个‘境界’呢。”
“境界是无法断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斯内普说完这话后,并没有如海利欧所猜想地一般抽出魔杖施展法术,他只是冷静地向后退了几步,再从容地走向前去。
最后消失在海利欧极目可及的视野中。
“那么我也过去吧。”
这里是一个漂浮着的世界。漂浮在霍格沃茨的上空中。
“你做得很好,斯贝尔小姐。”
“承蒙您的夸奖,教授。”在黑暗的彼端,陌生的女音空洞地响起,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遥远呼唤。
“可惜你的障碍做得太过明显。”这句话是真心的。
“斯贝尔……”黑暗中,三人谁都看不清谁的脸,但他仍然可清晰地辨出这阔别了十余年的声音。
陌生的女人不言语,反倒是沉默寡言的斯内普开了口:“我想她可能是与你同一届的学生。”
“什么可能吗,很明显的,就是的呀。”这是分明的不带任何笑意的,却还是用笑着的语气所说的话。
女人还是不言语。
“请您告诉我吧,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可女人的沉默并不代表了其他的两个人也要跟着她一起保持安静。
“斯贝尔小姐天生患有神经性痛觉敏感症,也就是说任何一点点的过重接触都可能让她感受到超出常人所能感觉的数十倍痛楚,严重时甚至可能会丧命。”
“嗯嗯。”天上的云朵在星光地照耀下被罩上了一层银白,衬得海利欧原本灿烂的一头金发黯淡了许多。
“在毕业前夕斯贝尔小姐因某些原因身体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由于其体质的特别性,圣芒戈医院决定将其就地安排在校医院内进行长期的医治。”连一向言语简洁的斯内普也吐出了这不少的话,可见当年事态的严重性和情况的复杂性。
“那么我只有最后一个疑问了——为什么……”海利欧琢磨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是最得体的用词,“为什么斯贝尔她会变成睡在床上再不能醒来的……这种状态?”
“这是……”
“不、不用了斯内普教授。”听声音是非常温柔的样子,“我自己来解释最后这一点吧。我之所以成了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是因为一直在大量服用吲哚美辛的所引起的并发症啊。”
从阴影中,女子走向了更广阔的空地。
虽然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又恰巧逆着光的关系,看不大真切斯贝尔的面容,但仍可模糊地看到她长发、纤细的美丽剪影。
“很痛吗?”不是别的,不是质问不是指责,像是询问明天的天气,单纯地提问罢了。
似乎是用一种对回答不带一丁点关心,随便问问而已。
“疾病是我永远无法治疗好的伤。”
斯内普冷冷地笑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不带半点温情地笑:“不存在无法治疗的伤。无法治疗的伤不是‘伤’,而应该被称为‘死’。”
女子柔柔地笑出了声来:“如果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想就好了呢,教授。”
“对不起……”海利欧一反常理地朝前方走去,“对不起,斯贝尔。但你现在所作的也确实是不应该的。”
一边说着责备的话一边伸过手来。对于这种毫无防备的人,她嗤笑起来。
刷的一声。
那是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啊啊——!”
那是让人感到恐惧的一种感觉。
覆盖全身的死的感觉。
能够刺穿心脏的声音。
由于疼痛过于锐利,无法作为普通感受到的疼痛来理解。
如此的疼痛,连痛觉也快要麻痹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斯内普机敏地绕到了斯贝尔的后方。木质的魔杖死死地抵住了她并不真的存在的后背。
“我讨厌疼痛,但是唯有我感到疼痛时才能确切体味到我作为‘人’活着的实感。所以我伤害自己、被你们救起、加大了药量、只能更加残酷地伤害自己……这种实感正在一天一天地稀薄下来,也是因为我想要得到这种并不属于我的东西。”女子仰天大笑,“哈哈!多么可笑?我,明明并不想杀人的……”
“你并不是那样的。”斯内普平时空虚的眼神在此刻如刀锋般锐利,“假设,这或许是到达相同道路同胞们的嫌恶。假设,这或许是来自威胁某种重要之人的敌意。总结起来,这是明确的杀意。——是,无可抑制的破坏欲。”
“我没有杀人!这个人也好,那个人也好,都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走着。但是在那之中,又有几个人是真实的?所有的人吗,还是仅仅一握之数?”原先恬静的面容在此时变得骇人了起来,“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的死亡,所给予我的印象比清晨的阳光还要单薄。”
“说起来,这也不过是只有本人才能明白的事情。”
即使没有杀人的欲望,人依然可以杀人。有着明确的杀人意志的杀人,和没有目的但确实达到了杀人的结果——这两种情形,哪种罪更重一些呢?
没有目的,那也是很悲惨的。
从现实的逃避、对天空的憧憬、重力的逆作用、双脚离脱大地。
无意识地飞行……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啊!”
“玩笑。”斯内普镇定地挡下了斯贝尔出其不意发动的意念法术。
实际上还没有经过数秒,时间似乎变得非常缓慢,如橡胶一般迟疑地流动着。
“斯贝尔……”海利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刚才她的一击似乎并没有伤到要害处,“伤不是要你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哦。”边说着他边又很自然地笑了。
她呆呆地望着和阳光一般温柔的他的笑容。
直到看够为止。
——尽管那种事无助于帮助什么,但是现在除此以外她突然什么也不想做。
温柔的他的笑容。
因为那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你相信我?”要让猛兽安静下来,言语跟反击都没有意义。
“总有一天我们能再次站在同样的地方。”相信着真正的杀人者,是真正的无辜者。
不明白却去相信的大概就是爱情吧。
“哎呀呀……”女子的声音有了微微的迟疑,“人类,总是独自一个人地存在。明明独自一个人存在比什么都安全,为什么人类不能忍受独自一个人生活下去呢?”
总有一天我们能再次站在同样的地方。
——一直希望,有人能这样跟我说。
那真的是,犹如做梦般,日复一日的依恋。
“这下子我失去很多东西了啊。”那是空虚且带有悲伤的声音。
她所失去的东西,像是很重要的回忆,至今的自我,说不定还包括我……海利欧这样想着。
她微微一笑,像是在蔑视自己,嘴角滑稽地扭曲:“眼睑在发热。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大概是在哭泣吧。”如同面具般的哭泣面容是如此令人恐怖,又是如此的忍人怜悯。
她注视着没有终点,连起点也没有的黑暗。好像那远方的夜,以后再也没机会再见的东西。
“一个人站不起来的话,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海利欧平平淡淡地说着,走上前去,也真的扶起了早已顺着一堵无形的墙滑落在“地”的斯贝尔。
“下雪了……”被冷落在一边太久的斯内普突然喃喃地念叨了起来。
是真的,下雪了。
满天飞舞的洁白晶体,在穿透这个虚拟的空间,直落入厚厚的泥土中。但这是一场少见的大雪,也没有过多久,地上便已厚厚地积了一层。
因为是极深的夜里,所以也没有爱笑闹的学生出来玩,只留下了一轮冰玉盘般硕大的圆月与这安静的三人相陪伴。
“不必了。”无邪的眼神显露出那冷酷的,暗藏着讥嘲的神态。
纵然一直,一直凝视着远方,却什么也看不到。
纵然一直,一直等待着什么,却什么也等不到。
——痛不是要去忍耐的东西,是要向爱护着自己的人去诉说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我这点呢?
如果我以前就知道的话……
啊,泪水涌出来,很痛苦也很悲伤,同时非常地寂寞,只能哭泣着。
斯内普一直无表情的脸上渐渐地浮出笑意。非常凄凉,也非常地冷静。
其实对于人类来说痛是必须的,即使只是痛苦也一样。人类正因为有痛才能判断出危险。似乎自己最初开的药方是错的咯?
——想要,再活下去。
——想要,多说些话。
——想要,能够思考。
——想要,继续留在这里……
“不想就这么消失,我还想活下去!”斯贝尔突然尖声急促地叫了出来,“我还想活下去,去做些什么!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去做过,也什么都没有留下过,这样实在是过于凄惨、过于空虚、也……也过于悲伤。”
海利欧咧了咧嘴,笑得很好看,声音也是无比的温柔,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碧潭:“如果那伤口没人能原谅,连你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话,我起码可以待在你身边啊。”
弯弯曲曲的归途,就算是很遥远,让人感觉会迷失的道路,也有人握着自己的手同行。——大概就是这样吧。
对这个世界没有意见,只是想要干干净净地消失。
就像在朝阳下渐渐模糊的阴影一般,只是干干净净地消失。
在下雨天。
如同白雾来临的放学时间,听你吹着口哨。
在黄昏。
充满有如燃烧颜色的教室里,我跟你在聊天。
到达结局,只是一瞬间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吲哚美辛是缓和疼痛的一种物质。末梢性也好关节性也好,痛就是外部而来的招致生命活动异常的刺激所发生的反应,在体内生成发痛物质,刺激司掌疼痛的神经末端,向脑内输送疼痛信号。吲哚美辛能够抑制住包括花生烯酸在内的前列腺素。给予大量吲哚美辛的话,痛感几乎就消失了。
不过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过骇人了一点,说白了,吲哚美辛不过就是最常见的阿司匹林。
但是如果单单是把痛觉消除的话用鸦片这样的镇痛剂效果最好。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内啡肽,被成为是脑内镇痛剂,即大脑为了麻痹痛觉而自行泌出的物质。同样,鸦片也能够麻痹中枢神经。
啊,那么按如上的理论来解释,我们可以翻译为:鸦片是好的东西咯?
痛是人类必须具备的身体感受。打个比方说,如果手碰到火焰的话,一定会立刻缩开吧。但那前提是因为我们的手向身体发出了信号“痛啊”。
如果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那么必然是要等眼睛观察到火焰烧到了自己的手上才会躲开的吧?只是那样似乎就已经迟了呢。
当我学到这方面的医学知识后,就开始庆幸,家族里的人是很忌讳使用止痛药的。确实,如果因为使用了止痛药的关系,导致自己未能察觉出身体的真实变化,最后闹出了什么大的疾病的话,是相当可怜可悲的一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