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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母子对峙(已修) ...

  •   “归根结底,你我的母亲,到底都是为你我而筹谋,所爱非其道,想必你也深有同感。”

      *

      天界,紫方云宫。

      旭凤方一进宫内,便见桌上地上全是被摔碎的瓷盘或简章,零零散散散落一地。八名贴身侍女皆左右跪在两侧,瑟瑟发抖。天后躺在贵妃榻上,胸口起伏,面目阴沉。一旁穗禾静默在侧为其摇扇去火,神色却亦是微微出神。

      母神高居后位,自持矜贵,平日里即便生气亦不会如此怒形于色。如此看来,能引起母后如此大动肝火之事……旭凤心下越发沉重,面上却自若行礼道:“旭凤,见过母神。”

      天后似这才惊醒过来,睁开双眼,望着殿下的旭凤,面色立刻好转,露出笑容。

      “我儿今日不是已经过来请过安了吗?此时过来见母神,可是有事?”

      旭凤沉声道:“旭凤此次前来求见母神,的确有事,而且还是要事。”

      天后对上旭凤那罕见的严肃目光,不禁微微蹙眉。随即对左右道:“没听见殿下说什么?一个个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下去?”

      左右侍女尽皆匍匐退下。

      而那厢穗禾却是自旭凤进了宫后便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旭凤。双眸里翻涌着的爱意如浪涛又如深海,似有千言万语述说,又在转瞬间便暗如深渊,似藏着细如棉针的恨意。

      天后未见穗禾神色,只是挥了挥手:“穗禾,你也下去吧。”

      穗禾低低应声,与旭凤擦肩而过之时,深深的望了旭凤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天后这方从贵妃榻上坐起,踱至殿下。手轻轻一挥,那些散落碎裂一地的物什便恢复原样。瞥见旭凤急急赶来散落在额间有些微乱的几缕发,便一边伸手去抚一边笑道:“何事令我儿如此着急?看你这样子想必一路皆是腾云驾雾,竟是连通报都没有就如此匆匆的进了宫来了。”

      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细致的将自己的头发拨整好,旭凤心中天人交战,却终是低声道:“谢母神关心。方才儿臣去了秋澜殿,不见兄长。听闻是母神下令让兄长好好闭关修炼,儿有急事,欲见兄长一面,还望母神通融。”

      天后的手微微僵住,随即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

      “我道何事劳的我儿匆匆赶来,原来又是为了那忘恩负义之子。旭凤,你莫不是忘了当日在九霄云殿之上他是如何对你,如何对母神的吗?”

      旭凤后退一步,凝神肃穆道:“当日之事,想必兄长亦是无心,儿子亦早已不放在心上。只是此时儿子却有一事,事关重大,欲与兄长商议,还望母神让儿臣见上兄长一面!片刻便好,不会耽误太久的。”

      天后拂袖转身怒道:“旭凤,你如今掌管五方天兵,三十六位天将,这天界一百零八万天兵皆于你麾下。而润玉身无职务,说白了不过是担着大殿名头的一介散仙而已。你如今说你有要事,本座倒想知道,究竟是何要事需要你寻这身无所长的散仙商谈!”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以往即便是润玉闭门思过,却并不是不让见来客,更何况自己言辞之间已颇为紧张迫切,母神却一再阻挠……旭凤的心越来越沉,喉咙干的厉害。

      望着母神的背影,头戴凤冠,锦衣华服。旭凤张了张嘴,犹不死心低声恳切道:“儿臣此番前来,心中有惑,唯有兄长可解。是以儿臣仅想与兄长见上一面,如此,母神亦不允肯吗?”

      天后背影高贵华仪,只是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慌乱,惊觉旭凤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会的,当时做的如此隐蔽,且临渊台周围本就少有人迹,旭凤定然不会发现的。

      天后凤目中暗光一闪,遂回过身来,望着旭凤长长叹了口气:“母神知你与润玉自小亲厚。你虽天资过人,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亦是一脚一印苦苦修炼而来的。润玉尚且长你三千岁,如今却是灵力浅薄,术法不精,与你切磋十有九输。再怎么样,他亦是天帝之子,天界大殿,万载多的修行却是如此模样。若是出了这天界,丢了天界颜面不说,且日后遇到危险,岂不是害了他自己的性命?”

      见旭凤低头敛目,天后心下一松,继续装模作样道:“你也知道,润玉生母低贱,是以你父帝才对其百般宽宥,我先前也如你父帝那般怜其秉性柔和。却不曾想万年过去了,润玉竟是年岁越长越发目中无人了,不仅冲撞母神、漠视父帝,还对你多加挑衅。”

      “如此长期以往,岂不是要眼睁睁要看着他走入歧途?母神到底是抚育了其数千年,不忍其自毁前程。此番令其闭关修炼,亦是有让其修炼本心之意。他何时能自行认错悔改,便是其出关之日。”

      一字一句,当真是谆谆教诲言辞恳切,满心满眼都是一个被儿子伤了心却仍是一心为其打算的严母形象。

      而旭凤,却是越听越沉默。

      从不可置信、到犹不死心,至最后一脸麻木。旁人千说万言,不如自己亲自一见。

      脑海中回想起润玉那番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说与自己‘再无兄弟情义’的模样,便觉得浑身四肢寸寸僵硬犹如木桩,唯有瞳仁涨的生疼。

      “兄长是何秉性,旭凤自知明了;母神是何打算,旭凤亦是心知肚明。”

      旭凤缓缓抬头,望着自己母神,脸色竟是从未有过的惨淡苍白:“先前,儿臣还抱有一丝幻想,母神令兄长闭关修炼,如此匆忙且无通报父帝……如此看来,那便是真的了。”

      天后心中一惊,却仍是淡定道:“不知我儿所言何意?可是听见何风言风语了?”

      见母神犹自掩盖,旭凤语气亦变的很淡,声音平平,其实整个人已经从里至外僵作一团。

      “母神做过什么,又何必再让儿臣细说,究竟是不是风言风语,想必母神定然比儿臣心里清楚的多吧。”

      天后心下狠狠一沉,不禁上前一步抚着旭凤的肩臂。

      “我儿所说母神可是越发听不大懂了。可是外界又传了些什么?旭凤,那些不过是小人之徒嫉妒你母神,所以才捏造出来的谣言故意中伤本座。这几千年来,关于本座的那些不实之言,天界传的还少了吗?只是母神现下倒还真有些好奇,不知究竟是何胡言乱语竟能引的我儿失态至此,不若与母神说上一说?”

      望着眼前之人敷着精致妆容的面上仍旧带着高贵完美的笑容,唯唇角一丝僵硬。旭凤只觉得似有一股寒意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侵入自己的体内,从胸口,至四肢百翰蔓延开来。不禁闭目,凄然一笑:“母神,您莫是真当儿臣是瞎子、聋子吗?”

      “花神与兄长,一位乃花界之主,一位……乃父帝之子,天界大殿。母神,你亦是抚育了润玉数千年,如何能——”

      如何能下的去手呢?

      乍一听事情败露,天后身体终是微不可见的晃了晃,手猛地扣上了旭凤的手臂,好半晌才轻轻道:“好旭儿,告诉母神,你是从何处听见此事的?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此事?”

      旭凤瞥见母神低敛的眼中杀意浓重,心下越发晦涩难言,僵硬道:“母神,您收手吧。此事虽然现在仅有儿臣知晓,但就算瞒得了一时,亦是瞒不了一世。此时,您若是自先向父帝请罪,兴许……还有挽回弥补之举。”

      天后听闻旭凤此言便知,知晓此事的多半除了他,便是他的心腹。如此,只要不是人尽皆知,事情尚有转机。于是心下稍定,情绪微微宣泄了出来,望向旭凤眼中既有怒意又含着责备。

      “收手?挽回?你是看不起母神的手段是吗,可知母神这么做都是为了谁?母神一心为你,如今你竟要让本座前去认罪,可知这是将本座推入了何种境地……旭凤,你是要送你母神去死吗?”

      旭凤握住天后的双手,坚定而恳切道:“儿臣怎会做此想法?旭凤心知母神所做一切都是为儿臣筹谋,只是儿臣志不在此,亦对储君之位无意。如今,母神因儿臣所行非道,此事终究因儿臣而起,儿臣定然与母神一同禀明此事,愿为母神代罪。”

      天后一把甩开旭凤的手,凤目美眸中满是戾气。

      “愿替本座代罪?本座何罪之有!”

      “梓芬那个妖孽迷惑了水神还不知足,竟然留恋天界不去还一直勾引你父帝。她如此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本座作为天后不过是代行管教之令罢了。而润玉却在此时跳出来为了维护那个妖妇与我对峙,还出手伤我,此等弑母违逆之人,我又岂能容他?本座不过稍加管教,这二人便一同跳下临渊台,莫是有什么苟且猫腻亦未可知。”

      耳边传来如此一番诡辩,旭凤望着自己的空空的手心,甚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临渊台又称为诛仙台,跳此台者,九死一生。犹是非犯重罪者,不上此台。而母神不过是稍加管教,便逼得一神一仙跳下此台,当真是令儿臣大开眼界!如今花神与兄长生死未卜,母神不想着如何弥补挽回也就罢了,却还在此胡言颠乱二人之间的关系,当真是令儿臣……寒心。”

      “寒心?”

      天后缓缓转身望着旭凤,手捂胸口,眉目紧蹙,神情很是难过。

      “母神一心为你打算,你却说母神寒了你的心。那你呢,你便不曾寒了母神的心吗?”

      “此二者虽坠下临渊台。但梓芬那妖孽到底修行了数十万载,且花界向来灵草众多,她决计不会如此容易身陨。而润玉身为天帝血脉,你父帝如今既无察觉便说明他还留着一口气。最多不过是仙根受损,灵力大减,伤及元神罢了。而你却因为一个与你毫不相干、一个面善心恶之人在此质问你的母神,你可置母神于何地?”

      旭凤对着天后拱手行了一礼,背脊弯成了倔强而孤寂弧度,然后方直视天后双眸,直言恳求道:“母神对儿臣之心,儿臣感之念之;而儿臣对母神,亦是敬重非常,是以儿臣此生并无大志,只愿承欢父母膝下便足矣。只是此事,牵扯实在过于重大。花神生性清冷却掌管花界,兄长此事就算有错却亦是父帝之子,如今二者皆因母神之故跳下临渊台,说是捅破天的大事亦不为过。若是母神现在自行前去认错,尚有挽回的余地。若是他日待事情捅了出来,那便是重罪难逃了啊。”

      见旭凤满面担心忧虑不似作假,天后面色稍缓,随即笃定道:“我儿放心,本座做事,自然会考虑好前因后果。此局纵然艰险,却未必无解。”

      随即将心中盘算缓缓道来。

      “花神自甘堕落,勾引天帝。若是她还顾及自己及水神半分颜面,此事定会咽下不提。而润玉就更不用说了,说的好听点是天界大殿,去了这个名头,他便什么都不是。更何苦如今他仙根已毁,木已成舟,是以你父帝定然会对你越发珍之重之。”

      天后手掌轻握成拳,似将天下尽皆掌握在手心之中。华翠凤冠之下,威严凤目之中,尽是纵横捭阖睨视天下的傲气与自得。

      “即便你父帝迁怒于我又如何?先为帝,后为父,他从来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是清楚。如此一来,储君之位非我儿莫属。”

      “这一切的一切,母神都为你铺好了路,万事有母神替你担着。我儿只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那些该闭嘴的都闭上嘴,便可成事。”

      听及此番悖逆之言,已知天后毫无悔改之心,甚是以此自得。旭凤心下苦涩难言,终是抑极怒道:“我知母神是一心为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您从未问过我,这储位、权势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

      “自小修炼、后而带兵,儿臣所做一切皆为母神所望,儿臣只想令母神心悦,所以觉得所吃之苦,所受之伤都无所谓。只是如今,您要儿子踏着兄长的尸骨登上储君宝座,恕儿臣……办不到。儿臣亦恳请母神,悬崖勒马!”

      “悬崖勒马?晚了。说到底,你如今不过是妇人之仁,为了区区一个润玉竟要与我作对,真是小儿之志。”

      对上旭凤那怀揣着最后一丝希翼的目光,天后收敛了或惊惶、或自得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这场戏,红脸、白脸她都唱尽了。可是,当这戏下唯一的观众、她一心所向的儿子仍旧不捧场时……

      这场戏,就没有必要唱下去了。

      望着旭凤那副愤极而哀的模样,天后面无表情,冷漠的语气犹如兵刃般一字一句刺向那个她最疼爱的儿子。唯有眼底,却是满满的都快要溢出来的极致失望。

      “旭凤,终究是我将你保护的太好,未知人心险恶。你此番所做所言不过是舍不下那微不足道的兄弟之情罢了。可知千年前,若非是母后占了先机,屠了那龙鱼一族与那簌离妖妇,日后润玉便是你之大敌——莫说是帝位,甚是性命遭他算计了亦未可知!”

      旭凤不禁后退几步,步伐跌跌撞撞,脑海中一片空白。

      “母神,你说……什么?龙鱼一族,和兄长,又有何关系?”

      天后见旭凤所重之点在此,凝滞半晌终是咽下满心怒火与后怕。冷笑一声后毫不避讳道:“自古帝位之下何尝不是白骨累累。龙鱼一族数万生灵皆因图谋造反、欲图颠覆天界尽灭于我手,而润玉亲母龙鱼遗孽簌离更是在千年前焚于我红莲业火之下,润玉更是亲眼所见。若非当年水神多事,施下忘忧诀,我又怎会再留其千年性命。前番想来,他定已恢复记忆,所以才会于临渊台上坏我好事!”

      说到此处,想起润玉已然坠下临渊台,天后悬着的一颗心方才稍安。随即将目光转向呆愣当场的旭凤,讥诮嘲讽中又似夹杂着一丝恨铁不成钢之意。

      “你说,润玉视我有灭族杀母之仇,与你之间,又能有几分兄友弟恭之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母子对峙(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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