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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铁血丹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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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光端起茶盏,含了一口茶水,顿觉入口回甘,齿颊留香,不由得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左右的婢女见此,微微一笑,其中一名婢女矮身道:“这是大夫人特意为大将军准备的蒙顶茶,听说久饮此茶有益脾胃,还可延年益寿呢,大将军若喜欢,可以多备些回府。”
那婢女此言,似有讨好斛律光之意,当然这也是元氏再三叮嘱的,现在他们高家尚无年长的男子,所以很多地方,要倚靠这位斛律将军。
斛律光微笑着点头,“不错,果然不负仙茶之名,那就有劳了。”
正说笑间,高家四子便鱼贯而入,来到花厅。
这四子各个玉树临风,所立之处,就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甚是羡煞旁人。
斛律光已然起身,迎上前来,恭声道:“臣见过河南王、广宁王、河间王、四公子。”
河南王一把虚扶住斛律光的动作,笑道:“斛律叔叔客气了,请上座说话。”
说着便伸出一手,做出请的姿势,斛律光也不推脱,便又重新坐回原位,待其他四子一并入座,才进入正题。
斛律光四十出头,皮肤黝黑,留着络腮胡,双眸黑亮有神,给人感觉格外精干磊落,至少高长恭是这样认为的。
斛律光正色道:“今日臣来高府只有一件事情。”
说着那黑白分明的眸光,在四子身上扫了一眼,又接着道:“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近来北周势力蠢蠢欲动,臣想培植一批可用之人,毕竟臣年纪渐长,这天下少不了少壮之才。”
“想当年,臣与文襄皇帝并肩作战,杀退了不少来犯敌军,是以臣想将这份赤胆忠心与之延续下去,不知各位殿下有何异议?”
高孝瑜闻言,与其他三子对望了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原来如此,斛律叔叔一片赤诚之心,小王又岂可置身事外,小王愿意追随斛律叔叔,一同征战沙场。”
高孝珩想到那鲜血淋漓的杀戮场面,顿觉脖子凉嗖嗖的,内心一万个不情愿,可是就在他本想拒绝的时候,却被高孝瑜冷冷瞟了一眼。
骑虎难下之下,只得配合的点头应允道:“既然如此,那也算上小王吧,正所谓上阵不离父子兵,大哥是我们的兄长,我们应该马首是瞻才对。”
斛律光挑眉问道 :“可是打仗不是儿戏,若上了战场,就回不了头了,你们不怕死么?”
还未等高孝瑜、高孝珩回答,高长恭道:“国之将亡,匹夫有责,如果人人自危,何来国家的安定繁荣,我愿意随斛律叔叔一起上阵杀敌,鲜卑族的男儿是不怕死的。”
高孝琬闻言,嗤之以鼻,神情很是不屑,这小畜生说得慷慨激昂,指不定上了战场,吓得哭爹喊娘了呢。
斛律光赞许的看了高长恭一眼,平日里,这四子不爱多言,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没想到关键时,确是个铁铮铮的热血男儿,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斛律光望向高长恭的笑意深了许多,“果然不愧为文襄皇帝的儿子,各个都有忠肝义胆之心,我北齐有你们这些勇猛后生,足矣。”
高长恭闻言,不禁脸一红道:“斛律叔叔过奖了,以后需要斛律叔叔指教的地方还很多,长恭笨拙,还望斛律叔叔多担待点。”
高孝瑜、高孝珩见斛律光当面夸高长恭也没觉得不妥,面色一直风平浪静,倒是高孝琬却很不服气,道:“小王也愿同斛律叔叔一同杀敌,有我们兄弟几个,打得北周落花流水,那韦孝宽、尉迟迥,还不乖乖屈服我北齐的天威之下。”
高孝珩瞧高孝琬那信口开河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跟高长恭斗气了,这三弟怎么总是长不大,到如今还在耍小孩子脾气。
那韦孝宽是何许人也,莫说他们几个,就算是斛律光与之正面交锋也未必有太大胜算,这三弟也真是幼稚得紧,高孝珩无奈之下,连连摇头,他被拖上贼船已经很不爽了,这会还要与三弟这样的队友为伍,他只觉得前途一片凄凉。
斛律光听高孝琬信口雌黄金,不由得暗自好笑,不过碍于他嫡长子的面子,也不好出言反驳,只是笑道:“河间王有此等雄心,臣万分佩服,只是行军打仗,并非单打独斗,一子错,便全盘皆输,兵者诡道也,是以学习兵道方为上策,以后臣会一一教给各位。”
正说着,外间有一欢快清澈的少年声音,冲进来大叫道:“我也要去,几位哥哥打仗也不叫上我,延宗也要去杀恶人。”
只见来人就如一个忽闪的肉团,不过他速度倒是挺快的。
原来此人便是高澄五子,高延宗了,只见他脸圆圆的,皮肤很白,但是由于太胖,显得眼睛又细又小,与其他几个哥哥在一起,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不过他性子活泼,倒也很是讨人喜欢。
高孝瑜蹙眉,喝止道:“五弟休得胡闹,还不见过斛律叔叔。”
“斛律叔叔!”高延宗脸上堆笑,甜甜叫道,那一笑之下,挤得他脸颊两边的肉团越发臃肿。
高延宗眼睛发亮,上下打量斛律光,又道:“听说你就是落雕都督,当年你的威风史,我听内侍太监说过无数次了,可是百听不厌呢。”
这高延宗自小就被文宣帝,也就是高洋所抚养,最近两年才接回高府,是以与斛律光不甚熟悉。
斛律光笑道:“安德王也知臣的那些成年旧事,都过去很多年了,臣都快忘记了。”
斛律光少年时,就精通骑马射箭,而以武艺闻名于世。
一次同高澄在洹桥狩猎,天上飞来一只大鸟,斛律光拿起弓来,一箭就射了下来,而且是正中要害。
由于那一箭去得太快,那鸟被射下来时,就像一个车轮,旋转落地,一看是只大雕。高澄拿过雕来观看,将他夸赞了半天。
丞相邢子高感叹着说:“不愧为真正的射雕手。”
“落雕都督”的名号,也是从那个时候来的。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斛律光今日之行有了答复,临行前考虑高府不能无掌事之人,便将长子高孝瑜留了下来。
花厅内,斛律光前脚刚走,高延宗也跟着出了花厅,他因仰慕斛律光,所以随着管家一路送他出了大门。
待斛律光走后,高孝琬却被元氏叫入她房中,高孝琬自觉娘叫他就没什么好事,只得硬着头皮去了,果不其然,元氏见了他就是一阵黑脸相对。
“把门关上。”元氏冷冷发话道。
高孝琬依言将门合上,才轻手轻脚走到元氏身侧,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应对,手臂刚刚抬起,想要将元氏搂住,却被元氏轻声喝止,“不孝子,还不快给娘跪下。”
高孝琬一脸茫然,可怜兮兮道:“娘,为什么又要罚儿子,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惹您动怒?”只是那眨巴着眼睛委屈的模样,让人不忍训斥。
元氏本想心软,可是一想到慈母多败儿,不由得硬着心肠道:“跪下,是不是连娘的话也不听了。”
高孝琬果然依言跪下,只是脸上的委屈,却丝毫没有减少,就差那随时落下的泪珠了,“娘要儿子跪,儿子不敢不跪,娘莫生气。”
高孝琬一服软,元氏倒有些不忍说他了。
元氏蹙眉道:“今日你又与长恭呕气了?”
高孝琬闻言抬头,对上元氏那责备的眼神,不由心生懊恼,“娘,你怎么老为了那个野种跟儿子呕气,我才是您亲生的啊。”
“啪”的一声脆响,应声落下,元氏怒喝:“混账东西,你一口一个野种,叫得这么难听,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你爹亲口承认的骨肉,跟你一样,留着我们高家的血,就凭这一点,娘就容不得你胡来。”
这孩子真是被她宠得无法无天了,这会不管不教,只怕以后上了前线,这样的性格会害死他,为何他就没有学到长恭半分的稳重。
那扇耳光力度并不算重,但却将高孝琬打懵了,他此时一手摸着左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元氏,失声道:“娘…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以前娘只是动动嘴皮子,训斥几句,没想到娘会真的动手。
元氏长睫轻颤,似有不忍,顿了顿,又道:“我早应该打你了,这一巴掌我还嫌晚了,你爹走得早,都是娘没教好你,以至于你如今专横跋扈,目中无人,娘悔不当初啊!”
高孝琬因着高长恭,无缘无故被元氏责罚,却并无丝毫悔意,心中对高长恭越发恨极,但他又不好将那无名之火发到元氏头上,只得忍气吞声道:“那娘为何早不教训儿子,偏又在这个时候来气?”
元氏垂眸看着他道:“娘知道你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没有吃过什么大苦,今日大将军所言,娘也知晓了,好男儿是应该忠君护国,建功立业的,所以娘担心你与长恭的关系,你知道上阵杀敌,不是靠你一人之勇,就能胜任的,若你不信任长恭,不学会与身边的人相处,只怕上了战场也是徒劳,更甚者………会是万劫不复,如果是这样,娘情愿现在将你打醒,也好过他日作茧自缚。”
高孝琬虽然心下不服,但是娘所言也并无道理,以前爹在生时,他也习过一段时日的兵书,虽然只是囫囵吞枣,但也算是略懂一些皮毛,所以娘的话,他也无从反驳。
高孝琬点头应道:“儿子知错了,儿子从今往后,定会洗心革面做人,绝不再犯糊涂之事,娘您也莫恼,为我这个不孝子,气坏身子不值得。”
说着便讨好的将元氏的手握住,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元氏。
元氏见高孝琬认错,心里颇为一宽,再见那本是俊俏白皙的脸蛋上,赫然印着那深浅不一的五指印,顿时心疼坏了,眸光不由得柔和下来,声音也软了几分,轻抚着他的脸道:“还疼不疼?娘下手是重了些,可是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顺势将高孝琬从地上扶起,又道:“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高孝琬已然起身,笑道:“不疼,我就知道娘是最关心我的。”说着将元氏一把搂住,无限亲密的在她怀里撒娇。
元氏笑骂:“都这么大人了,还躲在娘怀里,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高孝琬就知道娘口是心非,自从高澄走后,他这个儿子能做的就是尽他最大的能力让娘开心,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