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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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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数十米,朝乐没想好怎么填,干笑二声,“你先好好养伤吧。”
这句看似关心的话,难免让人认为“把伤养好后才有力气干活”。
好在司从没和她计较,灯熄灭后,他睡眠安稳。
她反而很不安。
第二天早,朝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楼,发现早饭已经摆在桌上。
瞄了眼,是从外面打包好的肯德基,也是她喜爱的早餐之一。
吃到一半,她听见男人的嗓音:“待会你送我?”
“啊?”
抬头的时候,嘴里含着蛋卷,过长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睛,略显狼狈。
他顺其自然伸出左手,将几缕碎发刮到她的耳廓后面,声线是令人沉迷的醇厚,“不送我去上班,你是想让我单手开车?”
“哦。”她反应过来,点头,又觉不对,“小李呢?”
“他忙。”
意思是,看她挺闲的。
既然助理忙的话,朝乐自告奋勇承担起帮他处理琐事的业务。
头一回跟着他去上班,朝乐特意打扮一番,穿上更正式些的裙子,站在他的跟前有些害羞地问:“我今天的口红颜色怎么样?”
他看了眼说:“挺好。”口红不都一个颜色?
“我也觉得比昨天的好看,更滋润些。”
“嗯。”看不出来。
“要不再补个唇线吧?”
“可以。”唇线是什么。
等她补个口红回来,二十分钟已经过去。
朝乐下来,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是不是要迟到了?”
“不是。”
“那就好。”
“已经迟到了。”
他指着壁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半。
“早知道要给你当临时助理的话,我应该早些起床的。”朝乐闷闷地说。
“没事,走吧。”明明是你化妆时间太久了。
朝乐不太习惯开SUV,用自己的车送他到公司门口,不见他下去的趋势,她小心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丢给她一串钥匙,“你去我的办公桌,靠近窗口的位置有一沓文件,取下来给我就行。”
“你不上去吗?”
“不方便。”
朝乐眨眼,不理解他所说的不方便是几个意思,是电梯门挤不下他,还是腿脚也伤了不方便走路?
看出她的疑惑,他简短解释:“不想让人知道我受伤,事儿多。”
上司一受伤,下属们嘘寒问暖,着实烦得很。
朝乐按照他的意思,左拐右拐找到办公室,公司管理并不严格,保安和前台说说笑笑,也没阻止她一个外人进去。
比起其他企业家,司从更为朴实,楼房建起后没有招聘售楼小姐,而是把给提成打成折扣给百姓,至于谁来卖房,公司谁有时间都可以做介绍。
推开门,朝乐看见满壁的名画和俗不可耐的古董后,默默地收回“朴实”二字。
古董是别人送的,因为她不太喜欢家里放年代久远的东西,司从让人搬给些给司老太,余下的搁这里。
丑得很。
朝乐拿完东西,准备离开,门口突然闪出一个人影。
人影来得莽撞,和朝乐碰个满怀,吃不住力道的她下意识用手勾住可以支撑的东西,却不想下一秒就听见哗啦破碎的声响。
摆在门边的花瓶,碎了。
“你是谁!”
来人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蛮凶,警惕又嫌恶地看了眼朝乐手中的文件,“来人啊,捉小偷!”
朝乐跌在碎瓷间,不好起身,又无法将文件甩开,东西护在怀里人坐在地上,愈显狼狈不堪,对方的口气不小,硬是将她当小偷对待。
保安来了,作用不大,只瞄了眼朝乐,“你没看人家手里有钥匙吗,瞎嚷嚷什么。”
小姑娘不依不饶:“有钥匙怎么了?”
“有点眼力见行吗,那钥匙是老板的。”
小姑娘细看一番,不是很确定,但基本知道朝乐不是小偷,她松了口气,“我说你这人真是,拿个东西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朝乐只说:“拿个扫帚把东西扫一下。”
不然她不好起身。
她这命令的口吻,让小姑娘充满不屑,“你谁啊你,和我这么说话?使唤谁呢?”
管理散漫惯了,清洁工和大家都平起平坐,没什么领导,大家处得还算愉快,除了老板和李秘书,很少人接到正式的口令。
朝乐放软语气:“麻烦你把这里扫一扫。”
“不扫。”
无缘无故被人撞到还被当成小偷,继而又沦落得站都不好站起来,朝乐三年来没受过这样的气,司从没有多宠她,但不会让她受委屈。
今儿个被小姑娘奚落。
朝乐没法子,只能把手中的文件随处一扔,利落地从碎片中爬站起来,个子比小姑娘高一些,目光平静地放过去,却有几分逼迫的意思。
小姑娘到底是小,平日里在公司也是嚣张的角色,下巴一抬,语气不输,“怎么?”
“你是公司的员工吗?”
“是又怎样?”
“那就把这里清理下,或者叫清洁阿姨。”
“你怎么不叫。”
“因为我不是员工。”
小姑娘有些噎,看了眼地上的文件,似是觉着有不合理的地方,“不是员工,干嘛来这里。”
走廊外头传来招呼声:“老板。”
听见这一声,小姑娘比谁都激动,转过头看见司从正站在门口,她几步走过去,看见白色纱布后愣了下,“老板你怎么回事。”
他扫了眼地上:“没事,怎么了?”
小姑娘心里嘀咕了会,先行告状,“我想把今天的资料整理后交给你,没想到有人在这里,不小心就撞上了,花瓶被她撞碎不说,资料也扔得到处都是。”
他要的文件正躺在狼藉之中。
司从两步踩过碎片,直挺挺地站在朝乐跟前,神色如往,只是眼底多了深沉。
小姑娘幸灾乐祸地围观,添油加醋道:“老板我记得这古董要是搁市面上卖的话,好几十万了吧。”
她故意提高嗓音,引得一些路过的员工凑来看戏。
司从没有小姑娘想的那样发火,将没来得及掐灭的半根烟叼在嘴里,单只左手握着朝乐的腕,口吻严肃:“有没有伤着?”
朝乐摇头。
他捻灭烟头,上下将她端量一番,确认没事后微微松了口气。
“早知道把这碍事的玩意扔了。”
“确实很丑。”
“你没伤着就好,待会让人收拾下。”
转而,他瞥着那小姑娘,“你去叫人。”
“什么。”小姑娘尚未反应过来。
“李秘书就是这样教你做事的?”
“我……”
“先叫人来。”
话,他通常不多吩咐,语调听着平和,实则早已不耐烦。
在走廊围观的老员工一把将小姑娘拽了出来:“得得得,你这丫头怎么搞的,听不懂话吗。”
“先叫人来”里的先字,深意明显,有“先把这件事做完,你再去递辞呈”的意思。
“我又没做错什么。”小姑娘不情不愿。
“没做错?知道你刚刚和谁犟嘴?”
话到这份上,不难猜出里头人是谁,小姑娘心有不甘,“真是老板娘?”
“应该是,没见老板带女人来公司过。”
“那不知者无罪,我哪晓得。”
办公室里,该搬走的都给搬了,狼藉清理干净,资料重新整理好,司从交付给朝乐,“你替我拿着。”
她闷闷道:“你不是不方便来吗。”
“你这么长时间没下来,不放心。”
“你们公司的小姑娘都这么嚣张?”
“她是小李新招的临时助理,平日里打打杂,小李今天出差,让她来我这里帮衬。”
说话间,司从接到小李的电话。
那边道着歉,为小姑娘说尽好话,大概意思是人家干不了多久,就陪他玩几天。
司从应承下来。
朝乐听出弦外之意,“小李包养的妹子?”
“算是。”
怪不得小姑娘这么嚣张,是想仗势欺人呢,招来公司还挺合算,既能卿卿我我,还能躲避家人视线。
朝乐想了想,抓住一个百思不得解的地方,“不对啊,你昨天受了伤,为什么今天小李就出差了?”
“他……”一向说话流利的司从有所迟疑,“他的行程是早就定好的。”
“出差几天?”
“不清楚。”
很可疑。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司从故意把小秘书支开然后让她代替的感觉。
应该不会这么幼稚吧?
朝乐没细想下去,这里收拾好便和他出去。
…
时间挨到中午,朝乐没忘记自己的事儿,要给工人们送饭。
看了眼副驾驶坐着的男人,她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司从嗯了声,“去看看。”
他要是去的话,会不会让人受宠若惊呢,朝乐担心他把人给吓着,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把他带在车上。
一如往常来到小食堂,盒饭已经备好,她来取的时候发现少一份。
里头人解释:“包工头说的,有个老头自己带了饭。”
朝乐估计是老宋。
装好之后,朝乐正要回车上,眼前掠过较为熟悉的身影。
这次避无可避,朝乐提前打招呼:“佳芝。”
宋佳芝口罩勒得紧,慌慌张张地抬眸看了眼,不知该称呼什么是好,只是勉强点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朝乐看了眼她的书包,不知盛放什么显得特别鼓。
这家小食堂是私人包办的,除了给工人供餐,还会给学生送外卖,位置偏僻,鲜少有学生来这里。
“哦,我只是路过。”
“去学校吗,送你一程?”朝乐问道。
宋佳芝看了眼被太阳烧得毒辣辣的草丛,以及已经追赶不上的公交车,她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点头。
大学城位置偏僻,和工地离得近,朝乐也是好心顺路送一程。
上了车,宋佳芝发现车里还有一人。
朝乐只是简单介绍:“晚于的同学。”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并没有抬头,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不知是不是胳膊上的纱布把人吓着了,宋佳芝也没打招呼,但暗中已经打量一遍。
可以猜到,这个男人是朝乐的老公。
男人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名牌,甚至很普通,包括用的手机,放在人群中似乎不显眼,但他却戴了一块名贵的腕表。
宋佳芝对男人的车和表有所了解,初步断定他要么太过低调,要么戴个假表装三。
“对了,你知道晚于在学校的情况吗?”
朝乐轻飘飘的一句,让宋佳芝缓过神,犹豫几秒,“晚于她还和从前一样,怎么?”
“听说她有个喜欢的男生。”
“哦,这个啊。”宋佳芝脱口而出,“那个男生很穷酸的,光长一张好看的脸,连电影票都是女生掏钱。”
她意识到自己只说别人的缺点,这是十分不礼貌的,心里暗度后悔。
司从侧首,“我怎么没听她提过?”
朝乐笑:“她在你面前八卦别人的事,自己的事就憋得住。”
到了目的地,朝乐下车,让宋佳芝在车上等几分钟,外头有个工人来拿盒饭,她顺便去打声招呼。
这样一来,车内只剩下两人。
车厢被冷气环绕,宋佳芝逐渐嗅到属于男人淡淡的香烟味,她坐的位置巧妙,抬头就能看见副驾驶座上的人一半侧颜。
不同于小鲜肉的白皙嫩肤,男人深刻的轮廓在麦色皮肤下更显分明,鼻梁高挺,眼皮深陷的弧度恰好,幽邃有神。
突然,司从下了车。
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偷窥被发现。
侧面传来敲玻璃声,听见他吐出几个字:“要下来吗。”
一个人呆在封闭的车厢,有一定的危险,宋佳芝来不及回应,他已经转身走了。
宋佳芝下来后,才发现这里有点熟悉。
饭盒已经送到工人手中,除了老宋。
司从的到来,并不像朝乐想的那样让人拘束,反而工人们和他有说有笑。
给司从递了根烟的包工头说话还和以前一样,觑了烟老宋,讽刺道:“你的饭呢?”
老宋手里没烟头,嘴里嚼着干巴巴的树叶,“再等等,我女儿今天有点忙。”
“看把你矫情得,盒饭吃不下你是不。”
“我有高血压。”老宋耐着性子,“有些菜不能吃,又舍不得浪费。”
大家都扒拉着饭,吃得正香,老宋眼睛快翻出外,也没见给他送饭的人影。
“得了,说不定今天有事,你要不将就吃点我的?”包工头说。
老宋大概心有点伤——没吭声,闷头闷脑往路边跑去。
包工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低骂一句。
看着他们能吃上饭,朝乐舒心地伸了个懒腰,“那我们走了。”
看着她朝自己的方形过来,司从扔了半根烟。跟她在一起时很少沾染烟草,刚才抽上是因为别人给的,拒了的话蛮伤人情。
朝乐拧开车门,不见里头人影。
司从说:“她可能出去透气了。”
车子顺着小路寻找,果然发现一道类似的身影。
除了宋佳芝,还有老宋。
看到他们两个在一块儿,朝乐挺意外的。
宋佳芝红白交错的小脸被口罩遮去一半,露在外的眼睛带有狠意,瞪了眼跟前的老头。
“你们认识啊。”朝乐问。
在老宋开口之前,宋佳芝已经解释:“问个路而已,我们走吧,我回学校还有事。”
老宋不知不觉把嘴里的树叶给咽下,拿着饭盒的手不由得搁在背后,什么也没吃,他却觉得饱了,皱巴巴的脸露出淳朴的笑,“对,只是问个路。”
宋佳芝没有再看来老头,转身就走。
朝乐还是发现她刚刚鼓起的书包已经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