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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六回:念当年青楼遇良人 忆往昔绝境逢天子(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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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汗珠从折花的额头上缓缓的淌下,那一天的梦魇,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他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乌云压过了城墙,看着倾刻间阴雨绵绵,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想起了惹草说的话。
“如果你想从梦魇当中醒来,只需要轻轻的打一下响指。”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众人缓缓的从梦魇当中清醒过来,看着彼此仍旧醉意朦胧,心中一股暖流划过。
“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盛逐月摸索着去寻找君御温暖的手掌心,“梦到了沉湖,梦到了相公,梦到了长安街。”
红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只喝了一杯,怎么就醉成了这副样子?
“我恍惚之前也做了一个梦,”红芍仔细的回想梦魇当中的情形,“梦里有小姐,有婶子,也有长安街。”
君御眉头一蹙,其实他也做了一个梦,只是他并不敢说。因为,他梦到的,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一位叫做棠梨的姑娘。
“折花,”解画屏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看上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折花,“你呢?有没有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折花叹了口气,“我梦到有人让我杀人,如果不杀别人,我就得死。那天我就站在长安街上。有四个人映入了我的眼帘之中,一对主仆,一对夫妇。他们擦肩而过,但是彼此却并未注意到。我本想射杀那个丫鬟,却看到她伤痕累累,我不忍心下手,于是我的弓箭又转向了那对夫妇,那女人的身上披着男人的披风,他们那么恩爱……”
盛逐月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好像似曾相识,但是又说不出来,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最后呢?”红芍有些担心的看着折花,轻声道:“你谁也没杀?”
“虽然我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利,但是我不能剥夺别人的这个资格。”折花的言外之意,便是他最后手下留情了。
“那你岂不是……”红芍十分惊恐的指了指折花,折花还以为她想要夸自己一番,脸上的笑意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那你岂不是鬼?”
折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你才是鬼,你还是笨鬼,馋鬼,花痴鬼!”
红芍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嘛!按照故事的正常走向,就应该是如此了。
“慢着,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君御沉吟片刻,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折花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道:“所以说,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并不是真的。”
“你梦里面的那个丫鬟,”解画屏站起了身,看向折花,“是不是穿了一件红色的袄子?”
折花记得非常清楚,那件袄子穿在丫鬟的身上并不般配,显然不是她的衣裳。
而且那种花色,只有上了年纪的大妈才会喜欢,当然恶俗和低级趣味除外。
“正是。”
“那披着衣裳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蓬头垢面,凌乱不堪?”
盛逐月也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折花又如法炮制的点了点头。
“你梦里遇见的那对主仆,就是我跟红芍。”
“你梦里梦见的那对夫妇,就是我跟相公。”
啊?折花,红芍,君御三脸懵逼。他们是怎么通过言语之间的沟通,窥视别人的梦境?
“之所以她会穿一件红色的袄子,是因为我哥欲轻薄于她,我见她穿的太少,就借了老鸨的衣裳。”
原来,早在那么多年前,折花就已经见过红芍了。万幸,他当初没有射出那一箭。
“我被人算计,抱石沉湖,全身浸泡在冷水之中,是相公救了我一命。因为怕我着凉感染风寒,才将衣裳披在我的身上。”
这么说,解画屏当年和君御曾经擦肩而过,只是因为关心红芍。所以未曾发现,身边的过客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
还好最终兜兜转转,他们五个人又重新相遇在了余归镇。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折花十分深情的看着红芍,眼神当中就像是有一片璀璨的星辰一般。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红芍下一句话就直接将折花的一腔热情浇灭。
“你是不是睡觉着凉,所以想拉肚子了?”
折花一掌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穿堂风和引山洪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那你既然放过了我们,那你梦中的那个人是怎样处置你的呢?”
折花十分轻松的耸了耸肩,“也许这就是传说当中的好人有好报吧,那天的长安街,正好出了一宗命案。一个赌场在街口打死了一个老婆子,我便趁机补了一箭。”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倒是上天注定,要让折花做个好人了。
“娘子,夫人,”君御拉起了一左一右两个女人的手,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中,“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二人异口同声,“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倒是老生常谈了,不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看着解画屏和盛逐月略带疑惑的眼神,君御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个魅惑的弧度。
“于为夫而言,有夫人和娘子的地方便是家。”
“相公……”盛逐月有些感伤的扑到了他的怀中,他们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却有趣。
虽然缺少了打打杀杀,轰轰烈烈,但是却别有一番风情。跟朋友跟家人在一起,总胜过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流浪。
“你现在怎么酸的跟折花一样了,”解画屏虽然心里甜甜的,但是嘴上仍然倔强,“以后你也改名,叫嘴酸子好了。”
“难道夫人不觉得,生活需要一点仪式感吗?”
君御双手合十,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虔诚,然而解画屏却打破了他文艺的假象。
“那我以后每日都给你上一炷香好了,”她夹起了一块排骨,轻轻的放入口中,“这多有仪式感啊?”
盛逐月挑了挑眉,随声附和道:“再唱一段大悲咒,超度一下,相公以为如何?”
君御果断放下筷子,出去冷静一下。解画屏端起了那一盘排骨,美滋滋的笑道:“我回房,一边泡澡一边吃肉!”
盛逐月也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对红芍折花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去练功了,你们慢慢吃。”
红芍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小口。
转过头来,却看到折花正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看,下一秒馒头就已经递到了折花的嘴边。
“我只要看看秀色可餐的你,就马上不饿了。”
红芍小脸一红,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在长安街的赌坊一箭射死的老婆子,她的家人没有找你麻烦吗?”
折花嘴角轻微的抽搐了一下,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总是希望他过得不好?
“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个别的问题啊?”
红芍听闻此言,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你问吧!”
“你……”折花费劲的咽了一口自己的唾沫,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委婉的表白:“你喜欢什么样的公子?”
她思量片刻,突然拿起旁边的筷子,目光聚焦在筷子上面:“好长啊!”
紧接着,红芍又往折花的碗中,夹了一根鸡腿,色泽鲜艳,油光水滑:“好粗啊!”
折花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块排骨也已经放入了他的碗中:“好硬啊!”
……
正当折花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好兄弟时,红芍举起了一旁的解忧酒。
“好酒(久)啊!”
难得折花也羞涩了一回,正当他离开之时,红芍站起身来,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那家人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折花身体一僵,那脊背上不自然的曲线,已经出卖了他的思想。
“那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你又何必关心结局?”
红芍不知怎的,竟徒生一丝失落:“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要勉强了。”
说吧,红芍便将几个残羹冷炙的盘子堆叠到一起,准备抱到厨房。
“等等,”折花清了清嗓子,叫住了红芍,“那个故事的最后,老婆子的丈夫耕种的时候下大雨,藤架子倒了,正好砸中了他的脑门。他仅有的一点积蓄,听说是留给侄女置办嫁妆的,都被那个老婆子拿去豪赌了。她没有亲人了,这个结局你满意吗?”
正堂之中,大约持续了很久的沉默和宁静,红芍几次想要张嘴,可是上嘴唇和下嘴唇就像是被胶黏住了一样。
过了很久,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话,道:“那个老婆子,是不是叫沈氏?”
折花虽然没有回答,可是他在空气当中的唏嘘,便已经算是默认了。
“她就是我的婶子,你有安葬她吗?”
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到善终,有的时候乱葬岗就是很多人的好归宿了。折花信步走了出去,只留下抱着盘子发呆的红芍。
本回完。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