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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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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恨之外，人把什么记得最深？
未竟的爱。
尚未完成的爱。
最怕死的时候，人生的遗憾啊，尚未爱够。
活着的时候说不出口，死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那是终其一生，不能失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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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戚君领着申屠星，出现在了之前放置百里筝的地方。
然而，那里一片空荡，百里筝早就不在那里。
顾戚君见人不在，立刻转过头，怒目看向身后的申屠星，厉声道：“人呢！”
申屠星鲜少能见到顾戚君如此发怒，登时连一向是管理山中戒律的他也有了敬畏，连忙后退一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师尊，是弟子看护不力！”
顾戚君恨恨说道：“一个持戒者，自己破戒，真是丢我山门的脸！”
就在这时，申屠星忽然一指前方，说道：“师尊，你看那边空地上的是百里筝不是？”
顾戚君立刻向那个方向冲去。
血雾浓重，基本上看不清那里究竟有些什么。
顾戚君冲到了那人面前，才见那人长发白衣，是白云山的装束，她立刻蹲下身来，伸手一拨，发现躺在地上的人竟是谭心，全然不是百里筝。
申屠星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冲到前面来，将他一路抱着的汤宛凝放下，低头一看，只见谭心气若游丝，脸色惨白，简直就跟个快要死去的人一样。
就连最平时里最平静的申屠星，此刻也没了办法，乱了阵脚，说道：“谭心一向武功不错，是谁能把她这么轻易地放倒在地上？”
顾戚君从地上捡起她的配剑，递给申屠星一看，说道：“你看这剑也破碎成片，就跟宛凝的剑一模一样。”
申屠星也是山门中人，知道白云山配给弟子的剑是武林上千金难求的七星玄铁，剑身闪烁银光如落天星，像这样的剑，哪怕是拿锤子砸，怕是也很难砸烂。
而这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金属，就这么不堪地破碎在地上，在此人面前全无还手之力。
申屠星不由胆寒：“这究竟是谁？是多大的能力？简直不可思议！”
顾戚君又将谭心的身体拨开，将谭心的手臂从她袖子里拽出来，交给申屠星看，说道：“你看谭心的身体，就像是金属一样就这么碎了。”
申屠星原本没有注意到谭心藏在袖子下面的手，顾戚君把谭心的手臂举起来一看，他这才见到，谭心拿剑的右手，竟然就像是瓷器一样，上面裂开了无数的纹路，甚至还有血肉在往下掉！
这样的身体，简直就像是破碎的瓷器娃娃一样，就这么碎裂开，一片一片向下掉！
申屠星被这景象震惊到骇然不敢言，哆嗦了一下，骇然看向顾戚君，说道：“这……这如何可能？”
在他那秩序的世界里，从未有过如此的事情。
他守着白云山的秩序，从二十岁起到如今，已经守了五十年。
板上钉钉的铁律，不可更改的人生，一切都发生在已知世界里的一切，如今，就这么生生破碎在眼前。
血蜃的出现本来就已经是百年一遇，除了海上的传说之外，世人也不相信血蜃的存在。
而如今，竟有如此力量，竟然……
只有顾戚君心里清楚，这样的力量，人间是绝迹没有的。
这般神力，哪怕是仙门的人，也要问一问来路，忌惮一下出处。
顾戚君放开了谭心的手，说道：“她虽然不守戒律，欺骗你这个持戒者，骗你去血雾之中找我，自己与师妹独处。但是说到底，她还是我们山门的弟子，我们也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招致了这样的祸端，这样吧，申屠星，你召集宰风他们先看顾她一下，我们两个集中精力来找百里筝。”
申屠星一听，这才想起百里筝下落不明，连忙说道：“正是！小百里是我搞丢的，把她找回来，是我的职责所在！”
他说罢，吹起哨子，将白云山其余二十七将召集。
二十七将在血雾之中集齐，纷纷对着顾戚君鞠躬道：“师尊。”
顾戚君说道：“你们在湖中寻找血蜃踪影的时候，有看到血蜃的痕迹吗？”
二十八将之首宰风上前一步，说道：“师尊，血蜃并未找到，但是就在师尊召集我们不久之前，湖中的血色浓度转移了，看来是血蜃要上岸了。”
他身边一位师弟也说道：“是的，师尊。我在岸边救济百姓，那里的血雾本来十分浓，就在几分钟之前，那些血雾登时淡了不少，我跟着哨声向这里赶来的时候，发现浓度都向这里转移了。”
顾戚君点点头，说道：“血蜃虽然影响威力大，但是它说到底体型很小，是以一定会慎重保护自己。这样吧，你们先看好湖边百姓和两位师姐，我与申屠星追随血蜃的方位去寻找它的去处。”
二十七位弟子齐齐领命：“是！师尊！”
申屠星说道：“我们若是去追血蜃，谁去找小百里呢？”
顾戚君没有说的是，她很确信，血蜃去的方位，就是百里筝去的方位。
血蜃一向追随强大的存在前行，像百里筝这样执念之深的转世者，多少怪物都会追随着她，要么等着臣服于她，要么，等着将她一口吞下。
顾戚君对申屠星说道：“我们不能等太久了，现在就去追寻血蜃。血蜃在何处，百里一定也在何处。”
宰风和几位师弟面面相对，说道：“师尊，小师妹她年纪尚小，应该不会这么好巧不巧撞到血蜃中间去吧……”
其余弟子也说道：“是啊，血蜃雾浓的地方，大家躲还来不及，怎么会过去呢？”
顾戚君没有解释。
根本不是百里追血蜃，是血蜃已经发现了百里。
若是这样，事情就危险了。
顾戚君只是对几位弟子微微颔首，说道：“照顾好谭心和汤宛凝，也照顾好你们汤师姐未来的那位夫君，不要让他在血雾里把自己搞死了。”
几个弟子都说道：“师尊放心，以青蛇的本领，哪怕是他两只手的时候也打不过我们，更何况他如今只剩一只手臂了。师尊尽管请去，我们保证这位土匪毫发无伤。”
顾戚君交代完毕之后，带着申屠星即刻上路出发。
申屠星跟着她快步向前施加轻功断续飘行，在一边说道：“弄丢了小百里是我的错，按理说我着急，也是应当的。”
顾戚君冷冰冰地说道：“你知道着急，就算你还有良心！”
申屠星跟着顾戚君，又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我觉得很蹊跷，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贯是不在乎身边的人是来是去，虽然说要保护弟子，可当初宛凝出事的时候，你也从未如此上心过。师尊，很多年来我跟着你，我觉得你看似有情，实则冷酷得很，对人世间的生死，哪怕是对亲朋挚友的生死，你都无动于衷，更不要提在乎了。”
顾戚君听他越说越远，就打断了他，问道：“申屠，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申屠星说道：“我是白云山的持戒者，很多事，我看在眼里，但是和我的规矩无关，我就不说。”
“但是今天这件事，我确实是十分的好奇，十分的想知道。”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借着浓重的血雾，去看顾戚君的脸色，说道：“师尊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向轻视生死的你，能如此在乎？”
顾戚君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说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小孩。山门中的小孩，无人照料的时候，我这个做师尊的，总是要照顾一点的吧？”
申屠星听她这样说，不由得笑了。
白云山的顾师尊，清高自持，严于自律，是从来不说谎的。
但是这次，起码没有说实话。
申屠星说道：“好，既然是我弄丢的弟子，那我负责到底，一定把她——”
他话音未落，顾戚君已经一把拦住了他。
申屠星本来正在使用轻功向前飞行，被这样一拦，登时跌在顾戚君手臂上，连忙问道：“师尊，怎么了？”
顾戚君站定不动。
整个天低湖的场域都被改变了。
一个巨大的力量核心，就像是龙卷风的漩涡一样，把所有周围一切的灵气都往那里吸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巨大的恐惧。
申屠星察觉到了不对，低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害怕？”
不，这不是人的恐惧。
这样累积千年的恐惧，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在苟延残喘的时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才会散发出来的，可怕的力量。
顾戚君跳上枝干，站在整片森林的最高点望去……
只见一个身体巨大的血红色怪物，围绕着旋转的血雾，正在惊恐不已地步步后退！
申屠星也跳上了枝头，站在顾戚君身边，说道：“那小东西一定在这个血雾幻象的中央。”
他跳上来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子惊到了血蜃，血蜃惊恐地回头，看着指头上站着的两个人！
就在这时，空旷的地面上，一个青衣的少女抬起了头。
十四岁的女孩啊，平静的面容上，惨白如死。
幽灵一般的绿色眼睛，无神地，望向了顾戚君。
那少女只是微微伸出手，稍稍一安定，那体型庞大的血蜃，登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向她臣服！
申屠星震惊不已，骇然说道：“这……血、血蜃怎么可能会跪百里！”
小百里，小百里，那个身子不高，瘦弱瘦弱的小女孩啊……
正在这巨大的力量漩涡之中，泰然自若！
就在百里筝抬起头，和顾戚君对视的一瞬间，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喂！小鬼！”
那种跨过生死的爱恋与倾慕，那种被全世界背叛终于寻到爱人的解脱，那纵身跳下诛仙台的勇气啊……
怎能不让人动容。
那少女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竟然也有了一丝人气。
眼睛里满溢的笑容，是如此的动人，如此的明媚。
人，在爱一个人的时候，竟能美丽到如此的地步。
然而，在这巨大到惊人的力量漩涡里啊……
顾戚君站定不动，神色不动。
并非是没有诧异和骇然，并非是没有触动和惊叹。
只是那一瞬间，她收到仙门的消息。
是扶嫦的千里传音：
“百里筝寿命二十八岁，如今十四岁，刚过人生一半。”
“屠音鬼已然苏醒，她现在全心全意相信你，你若是此刻封住屠音所有的记忆，百里筝会忘记自己前世是谁，只做一个寻常女孩，在人间活够十四年。”
“直到她阳寿尽了，在人间死去，你方可带她来仙界问斩。”
那一瞬间，巨大的血雾之中，强烈的大风之中，两个人一个站在平地，一个站在云端，两相对视。
那跨越生死，跨过人间十四年春秋来爱你一场的屠音鬼啊……
那充满信赖、期待与爱慕的双眸之中啊……
正说明，她还全然，全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