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本无常（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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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归意从三年前开始，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梦。
梦中的开始，是他接了师父叶英的任务，前往扬州打点庄外的铺子。
刚开始做梦时，叶归意只觉得是自己将白天经历过的事情又梦见了一遍，直到他跟着梦中的自己，看到了现实中他并未见到的少女。
面若桃花，红衣似火。
那双眼仿佛跨越了梦境，狠狠地看到了他的心里。
他被梦中少女的舞蹈所吸引，又被她的歌声桎梏，最后不免沉醉于她不同于他人的性情中。
当叶归意醒来，发现那样真实的梦境仅仅只是虚幻，不免有些失落，又多了惆怅。
他确实去了扬州，也去参观了那场表演，但并没有看到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少女。
虽然他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露出来，但心里已经不自觉将少女引为知音的叶归意，不免因为这场奇妙的梦境，有了些许不为常人发现的变化。
他以为那场梦境只是镜花水月，仅是他渴望知己的幻象，是为他完成现实中遗憾产生的臆想。所以从未想过梦中的少女是真实的，也从未想过，这场关于少女的梦，就这么看到了令他失望的结局。
或许是魔怔了吧。
叶归意自己也没有料到，因为那样真实的梦境，自己会真的喜欢上梦中那个不存在的少女，甚至为梦中分离的结局伤神，彻底与姐姐叶归燕谈明白，自己的人生要由自己做主，不会再因为她是姐姐而被动接受了。
直到不再梦到她的一年后，叶归意也没能忘掉梦中喜欢着的少女。
为了梦中少女的信任，他从懒散变得努力，甚至因此特意与忆盈楼结交。唯一可惜的是，他做的梦永远比他的生活晚上一些，导致他虽然也怀疑康雪烛此人，却没能阻止他伤害高绛婷，最终还给他逃掉了。
听到有关乌蒙贵等天一教做的祸事，是叶归意不再做梦的一年半以后。
从乌蒙贵口中知道了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少女是他的手下，并且奉行他的命令在各地传播尸毒时，叶归意心里自然是气愤的。
他出身藏剑山庄，理所当然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仅仅是散播尸毒导致多人变成怪物甚至死亡，都令他无法接受，甚至厌恶。于是义不容辞地参与了浩气盟的征集，为捕捉妖女出一份力。
于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叶归意不出意外地见到了楚秋。
那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梦中喜欢的少女是真实的，却也是人人喊打的妖女。
曾被他捧在手心里，不敢让她受一点儿委屈的心爱之人，现在却不得不因为乌蒙贵的一句话，陷入了被追杀的境地。
——是了，在见到楚秋的那一瞬间，叶归意便觉得乌蒙贵是陷害她。
和梦中一致的容貌让叶归意当场愣在了原地，他甚至连武器都忘了提起，就从一个处事干练的少侠，变成了忆盈楼门口只会红着脸偷偷注视喜欢之人的少年。
他刚想上前确认什么，但立刻想起自己身后还跟着一同追捕妖女的藏剑弟子，这让叶归意鲜少动用的智慧急速地启动。
“——慢追。”
他挥手让众人停下，在面对弟子们疑惑的脸时，叶归意的表情未变甚至更严肃了一些。
“前方有恶人谷的据点，这妖女想必是要挑起两阵营的争端，浑水摸鱼。”
听到恶人谷的名头，弟子们有了迟疑，于是叶归意面不改色地继续胡扯。
“我先前去打探，你们分两路，从东西两边围上去。”他在给楚秋争取逃跑时间的同时，决定先走一步提前布置好路障，让这些人没法继续追下去，“之后汇合，再给妖女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能让叶少侠一个人冒险？”
“就是，师兄，要不再带几个人吧？”
“我一个人才更不会暴露。”握着腰间轻剑的手一紧，叶归意的声音依旧沉稳，“多一个人，才多一分危险。”
被他劝服的弟子们纷纷离开了，而他也立刻出发追上了楚秋，并在必经之路上，不着痕迹地设置了陷阱，方便后来的人追错方向。
“这次终于不是浩气盟的人，改藏剑山庄了？”
少女的声音也如梦中听到的一般，只是少了那份淡然的清冷，多了分无畏的肆意。
“叶归意，藏剑山庄的弟子。”他没有像梦中刚见到她时的无措，而是大方地打量她，贪恋地注视着熟悉的样貌，“听说各地的尸毒是你下的……此事当真？”
少女被他的问话逗笑，握着虫笛的手半遮着唇，只是如同秋水的双眼并无笑意，“少侠真是有趣，都同浩气盟的侠士一起追杀我了，还问我这么天真的问题。”
“那么我就再说一遍吧。”少女放下了手臂，露出些许讽意的笑，“你们指控我的一切，我只有一个回答——是我。”
叶归意的心一抽，不是因为楚秋承认她是下毒的人，而是因为她此刻冷漠到无情的表情。
“可我相信不是你。”
若是他梦中的那位少女，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而在见到楚秋的那一刻，叶归意莫名的觉得，她就是他梦见的那个、他喜欢着的人。
因为他的话，楚秋的表情有瞬间的破功，但很快她放声笑着抽出剑攻了过来。
“想用几句话动摇我？与其说这些大话，少侠不如顾好自己吧！”
叶归意没取重剑，只用轻剑接下了她的攻击。对方误以为他是看轻她，招式越发凛冽了。这让叶归意轻轻皱了眉，开了云栖松规避。
“找到了！”
就在叶归意不得不使出真本事抵抗时，老远传来了侠士们激动的叫声。这让叶归意略一分神，被楚秋一剑刺中了肩骨。
淡蓝的气场一变，剑阵从单纯的杀意变成缠敌的泥沼，让受伤的叶归意觉得身体更加沉重了。
楚秋自然也注意到了后面的人，她凑近取剑的同时，朝他冷声道，“好一个藏剑少侠，原来在这儿埋了陷阱给我跳——可惜了，就是琴魔在我都能离开，更何况你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人？”
她在众人到前离开了这里，走的时候还给后面的人留下了“大礼”——楚秋在附近下了毒阵，在没有防备的侠士踏进来的瞬间，不轻的毒便快速扩散。
好在与他们随行的还有万花谷的弟子，她很快帮人群处理好毒素，并给他们治疗。
“就算我不在也没什么。”听到有人向她道谢，万花谷的弟子微微一笑，“这毒看着厉害，但便是不处理也只是趟个几天，不会伤及性命。”
这话其他人听了觉得庆幸，叶归意听了却是更加坚信楚秋不是坏人。
之后的许久，叶归意都没有特意找上楚秋，只是时不时会搜集关于她的消息，在庆幸没人伤到她的同时，也因为知道楚秋只是重伤了追杀她的人而高兴。
她果然如他相信的一样。
这让他下定了决心，去做一件梦中他并未做到的事情，并为此早早地写了一份书信交给了师父叶英，离开了藏剑山庄。
也是自那以后，藏剑山庄派去追杀楚秋的人少了许多。
一段时日后，当叶归意再次找到楚秋，发现她身边多了个披着黑衣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比楚秋还要小一些，从斗篷露出的衣角让叶归意隐约猜测着这个人和五毒教有关，但在那个梦里楚秋确实会些五毒教的招式，致使叶归意对这个发现没那么在意。
他在他们身后跟了许久，除了正面与他们对上的人外，叶归意还在暗处偷偷替他们解决了几批。
就在刚才，他还帮他们把天策府的人引到了错误的方向。
直到现在，叶归意第二次站在了楚秋的面前。
“哦……我当是谁，这不是当时的手下败将吗。”
凑的近了，楚秋就看清了他，隐约记起了他的模样——当然他不会知道，她会记得他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击伤他时，系统给了她五百分的阵营积分。
“怎么，跟了我们这么久，还不死心？”楚秋按住了想要出手的少年，因为她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便自个儿对上了他。
“之前那么多人都没留住我，现在就你一个人……还敢自讨没趣？”
“我不是来抓你的。”叶归意双手举起，示意他们自己不会动武，“我只是想……帮你。”
“哈？帮我？”少女挑眉，眼中的惊讶并非作假，“你能怎么帮我？”
“我想和你一起。”叶归意的视线坚定，带着隐藏着的爱意，朝她道，“我已经不是藏剑山庄的人了。”
他微微一顿，说出了令他们都惊诧的话。
是的，他给叶英的信，便是与藏剑山庄脱离关系的诀别书。
「你要为了那个人离开藏剑？」
「抱歉。」
「……几年前你的反常，便是因为这位女子吧。」不像其他人随意定论什么，叶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反而比叶归意更加冷静。他轻轻叹息一声，问道，「你可知道她是何种名声？你若随了她，现在的一切都会成了过往云烟。」
「容弟子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叶归意深吸一口气，最后却柔和了表情。「师父，我早已明了会发生的事情，但……这是我与她的约定。」
「我相信此事并非她的手笔，但事已至此，我亦不能弃她于不顾。」
「弟子曾答应她‘倘若她为魔，我便拉她回岸，倘若她一去不回，我便与她四海为家。’……现在，弟子该兑现诺言，与她四海为家了。」
「唉……也罢。」
叶英叹息一声，随着叹息而来的是他突然出手的剑招。就在叶归意闭上眼准备接受他的处罚时，他听到了叮的声音。
是他的两把佩剑断了。
「从今往后，你不再与我藏剑山庄有任何联系。」叶英还坐在原位，完全不像刚刚出手的样子，「该如何走下去，皆是你一人的事了。」
「……谢庄主。」
「三个月。」
在叶归意走前，叶英突然出声。
「三个月后，我会告知天下，你被逐出藏剑山庄。」
叶归意没说话，只是在踏出大门前，给叶英狠狠地磕了头。
“我知道这么说会让你困扰，但是……”算算时间也正是今天，叶英会将他被逐出藏剑山庄的事情诏告整个武林，“能够让我和你一起吗？”
“你若要与天下武林为敌……”
叶归意的表情真诚而坚定，其中包含的感情让他面对的少女睁大了眼，有些晃神。
“……就让我和你一起，对抗天下吧。”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本无常（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