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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唐云鹤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腰间伤口的疼痛,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口不知被何人用绷带包扎起来,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白色里衣。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这个陌生房间,房中布置清雅,有上等楠木制成的妆奁,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房中纱窗敞开向南,窗外花丛紧簇,蝶戏鸟鸣,春日阳光和暖,明明堂堂,是晴方好天气。
      唐云鹤一时猜测不到自己身处何处,只得强忍了痛处起身穿鞋,拿了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上,想到屋外探一探。

      一到屋外便闻见淡淡的烤鱼味,她皱了皱眉,觉得甚是熟悉,寻着烤肉的味道走去,她走在石头铺就的路上,香味愈来愈浓,直至到了绵延的源泉,一汪清池,她怔在了原地。
      那清池旁放了一个鱼篓,用竹子架起的架子,架子底下是木柴烧起的火堆,架子之上是插在竹子上的两条鱼,丰腴肥美。
      这架势着实是她铭记于心的,她小时候在路旁做小叫花子,饿得眼冒金星倒在池旁时,她那常年拿着鱼竿子蹲在各地水边的义父便是用那五味调和宜恰的烤鲫鱼勾走她的三魂七魄。
      那池旁坐着垂钓的人,玄色衣袍,小冠束发,宽肩窄腰,侧着的半边脸,可窥见精雕玉琢的五官,凌厉的眉峰,尚不及而立几年,正是她的义父晋临。

      晋临闻见她的声响,也不同她说话,唐云鹤只好温温吞吞地走过去,哑着声音唤了声:“义父。”
      晋临冷哼:“你这声义父,我可担待不起。”
      唐云鹤走近他,打量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义父又救了拂襄一命,这恩情拂襄一辈子也还不完。”
      晋临许久没有回应,她讪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忽听见背后传来女子的如夜莺般的声音:“你义父正伤怀着呢,好不容易养得晶莹剔透的小白菜,眼见着就要被人拱了,这买卖可划算不来。”
      卫拂襄侧了身子,见一美人款款而来,媚色生烟,眉山远黛,眼眸子一转,是浮动的秋波,凑近些看仔细了,这美人不日前就做着锦澜客栈的老板娘。
      卫拂襄一时惊异,看得目瞪口呆,不觉出声:“你怎么会同我义父认识?”
      老板娘美眸转了转,半是幽怨,半是娇嗔道:“小主子启是不知道自己的义父红粉知己满天下,转个身都能碰到?”
      卫拂襄一时噎住,想来自己的义父风流倜傥,容姿玉秀,委实算得上是个香饽饽,歉上几笔风流债也无可厚非,但她平日里看来,满以为义父清心寡欲,不想竟是看走了眼。
      话题中心人刚把钓上来的鱼从鱼钩上拿下来,闻言将手中还活蹦乱跳的鱼甩向老板娘:“跟你说了别闹她。”

      老板娘伸手伶俐地接住了丰腴的鱼儿,鱼身滑腻,鱼鳞锋利,她险些握不住,顿时娇声连连:“诶诶诶,你这个人,不让我闹你的宝贝女儿,好好说就好了,犯得着让这鱼见阎王爷前还要受惊一场嘛?”
      “你若不是总不长记性,我何须多费力气?”晋临将鱼竿收起,去瞧那烤在架子上的鱼。
      老板娘翻了翻白眼,把鱼放进一旁的水桶里,看向卫拂襄,又笑道:“还没跟你说过,我叫谢锦妩,比你义父小上一两岁,你姑且叫我一声妩姐姐。”
      她如此爽利,让卫拂襄安下了心,便甜甜叫了声:“妩姐姐,你叫我拂襄就可以了。”她说着,偷偷瞥了眼把烤好的鱼放到荷叶上的晋渊,凑近她些悄声问道:“不知那日和拂襄一样受伤了的青衣少年现下如何了?”
      谢锦妩眨了眨眼,颇为迷惑道:“什么青衣少年?我们那日只救了你一人,并未救什么青衣少年。”
      卫拂襄脸色白了白,镇定道:“妩姐姐别骗我了,你方才还说、还说……”话说到一半,脸却先红了,一时竟接不下。

      谢锦妩瞧着有趣,俏皮地凑近她,问:“我说了什么?”
      卫拂襄不是示弱之人,再偷瞧一眼气定神闲的晋临,壮着气势回话:“养成的大白菜和猪。”
      谢锦妩“咯咯”笑出声,涂着嫣红兰蔻的指甲莹润妖冶,食指指了指她:“瞧把你急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倒是想带你瞧瞧他,可你得先问过你的义父,我可不敢贸然作主。”
      她一放口风,卫拂襄顺理成章凑近正剔着鱼骨的晋临,踌躇着,小声道:“义父,我想见见他。”
      晋临没搭理她,一手捧着剔好鱼骨的一只鱼递给谢锦妩:“我有话跟她说,你先退下吧。”
      谢锦妩看着他递过来的鱼,一时愣了愣,见他有些不耐,连忙接过来:“那就谢过公子了。”

      卫拂襄目送谢锦妩离开,自知不妙,只好仔细端详晋临的神情,他倒也不同她绕路子,直接了当道:“趁早告诉你,你和谁在一起都可以,但不能是唐奚然,你也不要想着见他。。”
      晋临语气坚决不移,令卫拂襄有些气急:“义父凭什么决定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喜欢他,我从没喜欢过什么像喜欢他一样深。”
      晋临看她睁大眼打定主意分毫不让的模样,叹了口气:“都能为人家去见阎王,我自然知道你有多中意这个人,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爱上的这个人,他不是你的良人。”
      卫拂襄轻咬了咬唇,心里有些慌乱,掩饰眼底的不安,逞强质问:“义父凭什么这么说?”

      “唐奚然是什么人,知节守礼,重仁重义。你是什么人,你手上沾过多少人的血,自己算过么?”晋临看着她脸色煞白,却不为所动,继续道“久的不说,你杀了她真正表妹唐云鹤的这桩罪,又该怎么算?”
      他口如利剑,唐云鹤慌了心神,心虚不已,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攥紧了拳头:“义父也知是罪,难道不是义父教我,隐藏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活人闭嘴吗?”

      她已然失了分寸,兀自道:“我如今知道错了,我会做个好人,回头是岸,他会原谅我的。”
      她听到晋临似乎轻笑了一声,淡淡说着:“世人惯会的说辞,重新来过,可拂襄,你怎么敢信?过去的事情不会因你想要改头换面就此揭过,它会像毒蝎子盘在你的心口,像蛊虫伏在你的血脉,你永远也别想丢掉它。”
      卫拂襄心口泛起酸涩,霎红了眼眶,昂了头去看他:“我这样喜欢他,就是为他多改变一点,变成他想要的模样,让他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她的双目此刻如湖面波光粼粼,满载着一腔埋在心底的情愫,却又自知处于怎样绝望的地境。
      晋临想起她从前的样子,对他恭敬有礼,却从来不会儿女情长,有时虽沉默寡言,但杀伐决断,从来只在于一念之间。
      他出了神,她却忽而屈膝跪倒地上,拉着他的衣角,声音哽咽:“拂襄从未求过义父什么,只此一次,拂襄求义父让拂襄亲眼看看他。”
      晋临微弯了腰去扶她起来:“你见他有何用?我已将真相告诉他,你去见他,不过是自讨没趣。”
      卫拂襄没料到眼下的情况,泪珠子挂在眼角,木然地看着他:“义父是否从未爱过人?但凡义父爱过人,也能知我半分心情。“

      晋临伸出的双手僵了僵,不动声色又伸了回去:“你说得不错,”他面色不变,又随意道:“我允你最后见他一次,你若是伤了心,便自己咽回肚子里。”
      闻言,卫拂襄先是一愣,后又破涕为笑,面露喜色,点了点头:“多谢义父。”
      晋临将手负于身后,轻飘飘一句“起来吧,我带你去见他。”
      卫拂襄连忙起身,扯着了伤口,撕扯着疼,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因怕着晋临反悔,不敢耽搁,站直了身殷切地看着他。
      晋临撇过头,望了眼还在火架上孤零零的鱼:“这鱼,你今日也别吃了,糟蹋。”
      卫拂襄低了头,没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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