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Betta

1、赞助生也是学生

　　八月的中旬，柏油马路在阳光猛烈的攻击下散发着白晃晃的光，晃得人们睁不开眼。

　　南京勉强躲在树荫下，借着大树微凉的影子抵抗着炎热的天气。

　　树荫下的凉意到不了心底，就如同周围聒噪的蝉鸣依然不能掩盖住嘈杂的人声。

　　随着一中初中部校门口的红榜贴完，刚刚还挤在南京身边纳凉的人群蜂拥而上，将红榜层层围绕，尽管可能除了第一层以外剩下的人什么也看不到。

　　南京没有动，看不到红榜上的名字，但不妨碍大呼小叫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完了，没在重点班。。。。。。”

　　“我才完了，好像没有我”

　　“我就知道，考试的时候就不会写。。。。。。。。”

　　“我也是，明明都是奥数题！”

　　真是烦，南京扯了扯嘴角，缩在阴影里，灌了一大口矿泉水。

　　“你怎么不去看榜啊？”声音带喘。

　　南京回头，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毛刺头正撩起来T恤擦汗。

　　“早晚都一样，反正结果已经注定好了。”南京低头。

　　“”毛刺头很诧异，毕竟，一中的自主招生还是很难的。

　　“你是片内的吧？片内的都拿到通知书了，不用来看榜啊。”毛刺提醒道。

　　一中初中部除了考进来的，就是片区内户口分过来的。毕竟还是义务教育阶段，教育局还是主张就近入学。

　　“我是赞助生。”南京面无表情的迎上毛刺头打量的目光。

　　“。。。。。。”毛刺头有点尴尬。

　　奥，对，还有一种赞助生，跟赞助商的性质没差的。我学习不好，但是我出钱，你提供方便，你来我往，大家互惠互利。

　　所以，义务教育是不收钱的，但是你想争取好的义务教育资源还是要意思一下的，如果你是个片区内没有好学校的倒霉蛋。

　　毕竟，要知道初中部新建的图书馆还是很，金碧辉煌的。其中，应该就有南京添的一块小“金砖”。

　　“你怎么不去看榜？”南京反问。

　　“看不看的吧，”毛刺挠挠头，后来大概觉得语气太拽，又生硬的补了一句“我是特招的。”

　　“奥，”南京有点小开心，你看，除了片内分来的，就是特招生，考上的也没几个，所以，没考上也不丢人是不是？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人散的差不多了。”南京从树荫里出动。

　　“你都知道结果了还看啥？”毛刺头跟上。

　　“去看看我妈用小金砖给我换来的名字。”

　　红榜上密密麻麻的小楷，一个又一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不是成绩傲人，就是金钱堆积。

　　“你是什么特招啊？”南京在榜上搜索自己的名字。

　　“篮球。”毛刺也在紧张的寻找。

　　“奥，特招还来看榜干嘛？”怪不得有点高。

　　“我不去体育班，所以要考试哇。”

　　“。。。。。。”南京觉得这孩子有点傻，已经特招了还硬要来考试，也许是重在参与。

　　“反正我也能考上。”毛刺看似无所谓的补了一句。

　　南京感觉受到了伤害，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都比她强。

　　刚刚才活跃起来的小开心，瞬间又萎靡了。

　　“哈哈，我就说能考上。”毛刺头指着密密麻麻中的一处。

　　南京看了看，面无表情，奥，吴宇峥，我记住你了，大脑四肢一样发达的小怪物。

　　“你呢？找到没”

　　南京点点头，刚才就看见了，赞助生的名字也没见发着金钱的光。

　　“哪个啊？”毛刺头顺着南京的目光去看。

　　“你猜！”话音刚落南京就蹦跶着跑开了，钻进了领取通知书的人群里。

　　南京去收发室领了自己的通知书和入学须知。

　　正红色的硬质卡折叠着，正面印着录取通知书，背景就是初中部的大门映着蓝天白云。背面封底是一中的校训，博学厚积，追求成功。

　　打开后里面用正楷一笔一划的描着她的名字。

　　南京同学：

　　恭喜你成为我校2007级新生中的一员。

　　今天，你以一中为荣，希望明天，一中引你为傲。

　　剩下的几张纸写了报道的时间地址，以及军训的通知。

　　真的，被录取了呢，尽管不是因为成绩优异。可是一中金晃晃的校牌，已经向她伸出了友善之手。

　　***

　　感觉距离拿到通知书还没过几天，南京就带着通知书来报道了。

　　八月底的夏天，太阳比起之前放榜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快迟到了，你看都没人了已经。”南京从妈妈的车后坐上跳下来，已经来不及听南妈妈的嘱咐，顶着大太阳冲进了初中部。

　　南京默默的抱怨这该死的学校，为什么要大中午两点来报道。

　　二楼左拐第一间教室，南京带着汗水跑上楼梯，抬头数着门牌，抓着通知书找到了初一二班。

　　“南京？南京！南京在不在？”

　　南京还没立稳，就听见女老师尖锐的嗓音在呼唤她。

　　“在，在！”来不及整理被风吹乱的短发，南京急冲冲的推开门。

　　“我就是南京！”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南京在女老师略微紧皱的眉头中再次发声。

　　“你叫南京？”女老师再次质疑。

　　在其他人的哄笑声中南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悄悄抬头打量了下台上的女老师，四十多岁的样子，黑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颈后，架着无框眼镜，嗯，严肃，很严肃。第一次报道就给严肃老师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南京希望自己以后的日子简直不要死的太惨。

　　“找个地方坐下，快点”严肃老师不耐烦的催促，继续点名核查人数。

　　南京心里跳了跳，严肃老师居然没有她发挥，树立威信，不科学啊不科学。

　　表面上的南京温顺的点了点头，随便找了倒数第二排的空位子坐了进去。

　　“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耿，”讲台上的严肃老师，不，耿老师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是咱们五班的班主任，未来的三年由我陪大家一起走过，并且陪你们接受人生中的第一次检验，那就是中考。”

　　“上了初中你们就不是小孩子了，要有压力，要知道，中考是和全市的学校的学生作比较，择优录取。可不是说，我家里给掏点钱，或者教育局给你分到一个好的高中，毕竟不是义务教育了，你们有些同学心里要有点数。”

　　耿老师义正言辞。

　　“老师丑话说在前头，上了初中，就是中学生，要有中学生的样子！不要懒懒散散无组织无纪律，”耿老师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正襟危坐的学生，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南京身上，“尤其要强调一点，那就是不允许迟到！作为一个中学生，守时是最起码的要求！”

　　南京看着耿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最后话里话外的意思直指自己，不禁有点讪然，暗暗哀嚎，这个老师也太凶了，没有借机发作，是要秋后算账么？

　　“南京！你起立，有没有带手表？”耿老师的声音炸开在南京的脑子里。

　　南京在四面八方聚集来的目光里颤微微的站起来。

　　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带……带了……”

　　“那就对表，”耿老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我现在是两点三十。有表的同学都调成我的时间，以后都按我的表走！迟到了都别找理由说你的表没到点！”耿老师的目光在班里巡视一圈，又回到南京身上。“对好了表就坐下吧，有点中学生的样子，守时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看着南京低头不语，一幅受教的样子，耿老师终于让南京坐下了。

　　抛开了迟到的小插曲，接下来又是耿老师冗长的训话，训得南京脑仁儿疼。

　　耿老师训话的时候，南京四处瞎瞅，打量着这个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过的教室。

　　初中教室没有什么特别的，跟小学比起来无非是大点，座位跟小学一样都秉承着两列四列又两列的格局，墙上斑斑驳驳的，剥落的绿色墙漆刻着岁月的痕迹，黑板上方摆着吹塑纸做的五星红旗，两旁分别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鲜红大字。有一种八十年代的即视感，只除了多出来的多媒体设备。

　　教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变化最小又最大的地方。

　　南京感觉椅子被人踹了踹，扭头看了一眼，

　　是你啊，毛刺儿。

　　“原来你叫南京啊”毛刺儿趴下了低声低气的。

　　南京也趴下来悄悄回头“原来是你啊，特招生。”

　　台上耿老师冗长的训话终于结束，交代了军训的注意事项，以及时间。

　　“下面我说一件事”耿老师单手扶了扶镜架“你们也知道，咱们一中的前身是女子中学，有一些优良的历史传统就被留下来了，我不用说大家也都明白，我看很多女同学已经剪了短发了，我现在在强调一下，女生一律齐耳短发，男生平头。”

　　顿时哀嚎四起。

　　耿老师环顾了一下四周，皮笑肉不笑，“当然你们不愿意剪没关系，等军训的时候我找人帮你们剪。”

　　“你的毛刺头保不住了”南京回头笑的灿烂。

　　“我去，还有这个说法呢？”吴宇峥脸上的肉聚到了一起，敢怒不敢言。

　　“听说高中管的更严，办公室里专门有个理发的师傅，每天谁头发长了老师直接带过去给剪了。”吴宇峥的女同桌也插进话题。

　　“我还听说，那个理发的师傅都没有剪子，只有一把推子，不管男女，都直接给你推了。”女同桌细声细气地还在宣传一中多年的传统。吴宇峥已经哀嚎一声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提前哀悼他的毛刺儿。

　　南京偷偷的笑着趴回桌子上。

　　看到对面的玻璃隐约映出她的齐耳短发，还有一绺头发倔强的翘在后脑勺上，对，放榜那天早上刚剪得，还不太适应这个新发型，每天早起都要斗争好久才能整服帖了。

　　***

　　晚上，城市里黄晕的灯光渐次亮起，钨丝灯泡带着暖黄的光照亮一家家的温暖。

　　南京和妈妈坐在方正的餐桌上吃完饭，很普通的家常菜。

　　“明天就去军训了，东西收拾好了么？”南妈妈给南京夹了一筷子菜。

　　“嗯，放心吧，我都收拾好了，我会想你的妈妈，我还没离开过家呢。”南京嘟着嘴撒娇。

　　“赶紧吃饭，吃完饭我在帮你整整行李。”南妈妈宠溺的笑笑。

　　只有两个人的晚餐解决的很快，南京懂事的去厨房刷干净锅碗，南妈妈在卧室里整理南京已经整理过的行李。

　　“带这么多泡面干什么？”南妈妈皱眉。

　　南京赶紧杀进来，将泡面塞回行李袋里，“我怕吃不饱嘛。”

　　“你们这代人，简直是被惯坏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快出去吧。”南京打断南妈妈即将发表‘论九零后娇惯史’的演讲，将南妈妈推到房门口。

　　被打断的南妈妈瞪了南京一眼，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南京，“路上带点钱，万一买点啥”

　　“不用了，老师说不让带钱。”南京假意推辞。

　　“那老师还说不让带食品呢，把你泡面掏出来。”南妈妈佯怒。

　　“那谢谢妈妈啦！”南京利索的把钱接过来“妈你早点睡，晚安，我爱你！”更利索的关了门。

　　“你这孩子！你们这代人。。。。。。”

　　呼，南京松了一口气，我们这代人？我们这代人怎么了？

　　看看手里的钱，我们这代人还不是你们这代人给惯的？

　　躺在小床上，南京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就要去军营了，明天就是中学生了，还有一中，三年后，能不能如愿的直升一中的高中部呢？

　　对了，还有一个毛刺头，不知道他的头发剪没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