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狐妖主人之后》時伍

7、Chapter 7

　　慕之桃挑眉看着泠，就这么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看了五秒钟。

　　“昭云寺，六百年来藏匿了妖界的入口。寺庙周围布置的迷踪阵，就是为了防止后世的人类误入此地。”

　　泠一字字讲述，此时显然再没有隐藏的必要了：“而近日以来，妖门封印碎出一道缝隙。妖界中的妖气、以及攻击过你的那只毒灵木魅，就是从那缝隙流窜入人间，是以导致山内附近磁场混乱。加之空云山地理位置特殊，妖气散不出去。山内死去的人，魂魄被妖气煞气所困，才无法离世升天。”

　　这一切，果然和慕之桃自己的推论相差无几。除去没想到昭云寺本身就是妖界入口之外，她其实都想到了：“我明白了。那，你和淮卿是什么情况？你们也是妖怪，可身上完全没有煞气。”

　　“没有煞气，和在昭云寺内六百年修行有关。”

　　“可是，既然有妖界存在，你们怎么不在这妖界生活？”

　　“我跟随淮卿大人行事。而他的情况，更为复杂。”

　　“哦……这样啊……”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在妖界之中。”泠说着，又一次抬头端详天上明月，表情冷峻凝重：“而你闻起来完全不像妖怪，现在很危险。”

　　“什么叫闻起来不像……难道我看上去就很像吗……”

　　“重点是，你此刻处境很是危险。封印在这平行界里的妖怪，多数有着至少千年以上的道行。而这里是妖的世界，一向没有人类。他们已经六百年没开荤了，你认为这些妖看到你，会产生什么想法？”

　　这一点，泠说得无错。慕之桃没有反驳。淮卿说木魅只是小妖，可这小妖对她来说就已经不易搞定。何况现在这妖界里，敌人明显也可以以量取胜……

　　“何况你这着装也简直是……”泠皱眉，扭开头一挥袖袍不看她：“不知廉耻。”

　　“？？？？？”

　　封建！她穿的怎么了？一条牛仔背带短裤，和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衫而已啊！

　　不过，想想这小子从六百年前就一直在庙里清修，那时候，估算起来还是明朝……想必画风还是比较含蓄的。

　　慕之桃的脸色就渐渐由抗议变得凝重。

　　倘若在泠眼中自己是这样，那么六百年来，始终封闭在这平行界里的妖怪们，也很可能大多都保留着前朝的传统审美风格。

　　那，自己这露出大腿的着装，在这种环境下就显然异常奇怪，又过分外放了。

　　最开始还以为这悬崖只是那狐狸为了考验她而制造的幻术，没想到这样危险。她想要的并不是来妖界观光挑事自找危险，她只是想找淮卿问问怎么把封印的碎裂修补好。但如果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贸然前行，就不太明智。

　　思来想去，慕之桃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那，我们现在原路返回你看怎么样？”

　　“回不去了。”泠仍然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其实他已经研究了很久如何返回，冷声说：“悬崖那里的入口不可逆，只入不出。你看现在，我们头顶空无一物，刚才那片薄雾形成的通道，现在根本看不到影子。”

　　慕之桃抬头，看到黑色的天空清爽透彻，确实只有一轮明月。

　　妖界的昼夜和常世颠倒。她来昭云寺找泠的时候，明明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可在这里却是妖界的夜晚。

　　“罢了。”泠不再寻找出口，目视前方：“我们先去找淮卿大人。他会知道怎么离开。且我已经感觉到他在哪个方向。”

　　“淮卿原来是在这里啊？”慕之桃倒是有些惊讶，跟着泠向前方走。

　　“他是来此探查封印碎裂的详情。”

　　“唔……”慕之桃不由意外，那狐狸昨晚屡屡拒绝她，看上去又云淡风轻，对世间万物早就不以为意，没想到其实竟真有所重视，还只身前来调查。

　　意外之余，不由让人有些感动。

　　她心中感慨，跟着泠向前方走出几步，却见少年忽然驻足。他那冷峻的双眸此刻微微收缩，将要作战般的谨慎防备，凝神望向前方。

　　同时，慕之桃听到了那里传来了类似于“嗅嗅”的粗重声音。

　　他们正处于一处类似古代都城的城外，周遭景色阴森荒凉，依稀可见远方古城的轮廓。此处城外自然没有妖怪居住，本是万籁俱寂，但现在空气中粘稠的恶臭感却渐渐明显。似乎有什么正在远处不断嗅着空气，鼻腔里还传来“吭哧”、和“呼噜”之类杂音……

　　很快，前方平坦的大路上渐渐隆起一个球形，将近于小汽车般形态的大小，向慕之桃所在的方向慢慢拱着爬了过来。

　　对方体型太大，又脏又臭，赘肉挤得五官扭曲。慕之桃用了十秒，才判断出来……

　　这是一只猪妖。

　　“可这也太大只了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坨渐渐逼近的“小山”：“这里的妖怪都这么夸张的么……他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变成人形、好好走路？一定要保持果体这样热情奔放的么……”

　　“或者，他修行不深尚不能化形，”六百年内泠也从未再来过这妖界，但他声音仍旧很是冷静：“或者，是这妖界和人类世界隔开太久，彼此同道间已无化形遮掩的必要。”

　　那巨大的猪妖仍在渐渐逼近，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向着慕之桃，口鼻吭吭哧哧，眼中狂热的情绪紧紧逼向她，大概意思是：“哼唧哼唧……这是什么……从没见过……但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慕之桃皱了皱眉，知道是自己的人类气味把对方吸引过来，这是被当做食物盯上了。她在体内慢慢续起力道，可对方圆滚滚又很大只，浑身肉太多导致看不出一个弱点，她一时竟未找到能从哪里下手……

　　她有些难办，但见猪妖越来越近，体格也越来越巨大。它情绪激动，狂热的眼神渐渐因为美味气息而失控，腥臭的口水直流。要知道，就算是现实世界中，猪也是杂食动物。如果客观条件满足的话，猪，真的可以吃人。

　　她没有学过如何同妖怪作战，而且现在也还没有法器护身。

　　就在慕之桃不知应如何是好的时候，身边的少年轻斥一声：

　　“退后。”

　　此时，泠手中已出现了他曾经展示过的那把精铁锁链。链头那端狭长锋利的镰刀刀刃，又一次在月下闪着冷锐的寒光。

　　慕之桃刚退出半步，就见那猪妖尖锐长啸一声。它好似看出来了，旁边这以锁链为兵器的小子，要阻止它的进食。

　　在那声刺耳尖叫的同时，巨型猪妖浑身竟长出了锋利尖锐的长刺！只见接下来它缩成一团，飞速翻滚，冲向了泠的方向！

　　泠自然跳跃一闪便是避开，锁链灵巧轮动，硬是在猪妖长满尖刺的身体上划出一道血口！

　　慕之桃起初很担心，毕竟从体格上看，两边完全不在同一个重量级。但她也很快反应过来——这猪妖只是看上去大只，但其实一来不能化形，二来不懂人言，显然修为远远无法和泠相比。

　　但，就在她刚刚放下心来，却见猪妖再次尖锐地一声长啸，伤口竟然就在转瞬间自行愈合！随即它如熊一般地直立起来，向着泠的方向深深一吸气，显然正在体内酝酿着什么……

　　慕之桃和泠，一并忽略了同一个要素。

　　那就是虽然泠有在人间的六百年道行修行，但自小从这妖界中成长的妖怪们，更为凶残嗜血，也更习惯于战斗！

　　此刻，只见那猪妖经过短短几秒的酝酿，便向泠张开了巨口……

　　它竟从口中喷射出一道比它自身体型还要更为雄壮的……巨大火团！

　　根本没有丝毫的反应空间，火势接连天地，剧烈凶猛，泠那瘦削的体型瞬间完全被火舌吞噬了！

　　糟了！！！

　　慕之桃浑身凝固，心脏几乎停跳——这种汹涌的大火，根本不可能是锁链所能防御的！

　　猪妖向着泠的方向喷射了维持一分多钟的巨型火焰，随即收敛下来，喷着乌烟瘴气打了个嗝。它黑亮亮的小圆眼睛里竟还闪过一丝狡黠，仿佛在说，烤兔子什么的，也是很好吃的……

　　火灭后，只见那方圆几丈内都是一片焦黑。

　　焦黑的土地正中直立着人影——但并非猪妖想象中的那样里焦外嫩……

　　“其实，是火属性的妖怪吗？”

　　它竟然还听到了少年冷淡反问的声音！

　　但见泠仍然直立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半分闪动，可形象却变了。少年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完整覆盖着一小片一小片如小小长方形般的镜子组成的盔甲！镜片仿佛是瞬息间从体内生出，保护着他没有受到半分火焰的灼烧！月夜下，这一片片小镜子组成的灵活镜甲如鱼一般，正反射着灼目灵动的光芒。

　　“每个妖怪，生来就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能力。”

　　少年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峻清傲，在这种激烈的对战里，似乎还有闲情给慕之桃做出讲解：“比如毒灵木魅的能力，是再生。而这猪妖，看上去是物理系的攻击，实则是火属妖怪。”

　　“虽然我的力量并非这种夸张的进攻表演型，”莹白月色下，泠披盖着这身如游鱼般灵活的镜甲，一步步向猪妖走去：“但，这种绝对防御，是不会被任何自然属性的攻击所击破的。”

　　说着，寒冰锁链一挥，再次和猪妖战成一团！

　　猪妖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翻滚又是喷火，但无论任何攻击打到泠的身上，都因为镜甲的保护而没能生成半分的伤害。两种能力根本不是同一级别。它体型也过于庞大，自然也不及泠这般灵巧轻盈，几招对阵下来，完全处于劣势。

　　见泠没事，甚至已经稳操胜券，慕之桃狂跳的心脏这才平息下来，刚刚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放下心后，她研究着猪妖的能力，不由有点走神。

　　所以说，这其实是只……喷火猪？

　　慕之桃心想着，困惑地打量它——那么它是不是低下头就可以独立完成烤乳猪这种操作……

　　再加上伤口自愈的能力……所以它是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完成一个食物链的闭环？

　　——我吃我自己。

　　但是，这个困惑大概是再也没人可以为她解答了。因为只见下一秒，泠的锁链已经彻底把猪妖缠住，他接下来灵巧一摔，瘦削身体竟有极大力量，一招就把猪妖完全摔飞了出去！伴着一声惨叫，猪妖就这样消失在夜空中……没带走一片云彩……

　　“好厉害啊泠仔！！！”慕之桃激动地一跳，疯狂打call：“你太棒了啊！！！”

　　“……”

　　战斗结束，泠身上用来自我保护的镜甲也随之褪去，重新露出清俊的五官。他性情淡薄，难以适应这种直白热情的夸赞，也不知应该回答什么……看了眼慕之桃后，干脆继续保持了严肃脸，转头看向古城的方向。

　　“我们要进城。”泠说，看着那个黑压压的方向，仍然没有展颜：“淮卿大人就在城里。”

　　“可是城里妖怪不就更多了。”慕之桃冷静下来，也没再感到乐观：“你很厉害，可我们如果再往前走，对手明显就会有着数量上的优势……”

　　“所以，”泠收了兵刃，回头冷淡看她：“接下来，我要附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