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狐妖主人之后》時伍

10、Chapter 10

　　他们跟着妖都王宫的侍女，一路穿过亭台楼阁，袅袅花树，向宫宇核心那间最为辉煌通明的大殿行去。

　　事变突然，泠自然没有现身，仍然化回原形附着在慕之桃身上，为她将人类气息盖去。

　　慕之桃现在是只小兔子精，但满脸凝重地跟在淮卿旁边，总觉这个假妖王深夜忽然传见，不是什么好事。

　　在她的计划里，当然是希望以自己人类的身份，帮助妖众看穿假妖王的真面目，最终拜托妖怪们回报她将妖门立为禁足之地，别再让什么幺蛾子从那条缝隙里流窜出来，祸害人间。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和淮卿并没有足够客观的证据去戳穿妖王的假面。无论是妖王对待淮卿的态度，还是妖王违背誓言对那条缝隙置之不理，在妖众们眼中，都并不足以作为妖王是他人冒充的铁证。

　　所以，哪怕今晚这是场鸿门宴，他们也必须要去。如果不见到这位伪妖王本人，一切就没有破解的方法。

　　很快，他们就被侍女引入那金碧辉煌，但空无一人的大殿。引路的侍者也一闪间消失了。

　　“哎？”慕之桃跟着淮卿在大殿中央站定，看着前方高高在上的主位空空如也：“妖王呢？不是说要把什么法器给你？”

　　淮卿在旁边负手而立，轻轻叹了口气：“这种借口你也会相信的么……”

　　很快，就像是回答他的叹息一般，几道光束从四面八方如子弹般飞射而来！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顷刻间将两人围困在一个晶莹的正方体形态的偌大牢狱之内。

　　慕之桃被晃得头都痛了，揉揉眼睛，此刻视野周围所及只剩白光，大殿中的其他景色已消失。她听到淮卿在身边悠悠给出评价，倒是好像没受到光束影响：“果然……是聚灵束厄阵。他这是怕和我见面会露出马脚，所以在那之前干脆先下手为强。”

　　“所以，这人根本不敢和你见面，则一定无能。”她也渐渐适应了强光：“而且性格胆怯。”

　　“但妖王大人，可是位修为极深、德智无双的大妖怪。”淮卿做思考状摸了摸下颚，可惜道：“不知为何会栽在这种鼠辈手中。”

　　“哦……那可真是非常遗憾的……”

　　“是啊……”

　　“不是！”慕之桃跺脚，恨不得揪他狐狸耳朵：“这是现在的重点吗！我们不是已经被困住了么！现在想想怎么破阵才是最重要的吧！”

　　旁边这人一副安适得能把这里当家的表情：“你认为，要怎么破？”

　　“你不是很厉害么？硬破呗。”

　　“不行。”淮卿一摇头：“聚灵束厄，也是慕越当年发明的阵法之一，专门对付实力极其强大的妖怪。身处阵中，想要从内而外发力，是没有一丝破阵的可能的。而被困住时间越久，力量就会渐渐被阵法吸收，法阵则将变得更强。我想，外面那位假妖王，听说我来访后怕是一直就夺在这里筹备这个阵法吧？怕成这样……想想都有点可怜。他恐怕现在就在殿外等着，等我力量竭尽，最后好做收尾工作。”

　　换做他人，听淮卿说出已经完全没有破阵可能，恐怕要被他还这么云淡风气的态度气得呕血。但慕之桃听了，眼中却是一亮：“专门……对付实力极其强大的妖怪？”

　　“恩哼。你也发现了啊。”他淡色一笑：“果然是有点聪明。”

　　但慕之桃还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我不仅发现了，而且还对你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可以毫不吝惜地使用各种形容词来夸赞自己……深表佩服。”

　　她的意思，就是哪有人会自己直接夸自己是实力极其强大的妖怪……简直是厚脸皮！

　　而淮卿颇为无奈地一耸肩：“毕竟，你知道，谦虚和客观，是无法兼顾的。”

　　“……”

　　这狐狸好像无论什么梗都能很自然地接下去，慕之桃揉揉太阳穴，只好自己把话题引回正轨，低声说：“总之，你所说这阵法专门对付实力强大的妖怪……那意思也就是说，其实这阵根本困不住我呗。毕竟，我其实是人类。”

　　“正解。”淮卿一点头，低头凑去慕之桃耳边低语：“稍后，我们这样行事……”

　　******

　　狂风不知从何起，骤然吹来！大殿中所有灯盏，忽然集体熄灭。

　　“哎哎哎？！怎么回事！”

　　大殿四角，负责压阵的看守妖精们一阵混乱。它们手忙脚乱飞快重新把灯点亮——由外界可以看透的晶壁牢狱里，狐妖和那只兔子精其实还在。外围的妖怪们松了一口气，继续执行妖王的命令好好压阵。

　　晶壁牢狱之中，那只女兔子精眼神冷峻，和淮卿低语时口气也十分淡漠：“你确定，她真能找到解除阵法的阵眼？”

　　“放心。那姑娘看起来迷糊，实则蛮聪明。”

　　淮卿回答，端详眼前的冷冰冰的“慕之桃”，叹了口气：“我比较担心的，其实，还是她硬实力不济……”

　　******

　　趁着大殿里所有灯盏熄灭的工夫，慕之桃觉出泠从她身上解除了附着状态，并快速化身，变为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黑暗里，她感到淮卿轻轻握住了她的右手，抬起。他雅然间俯身过来，向她莹润指间轻轻吹了口气。

　　瞬间，一股暖流从右手指尖涌入全身，她只觉自己浑身都随着这股温热而颤了颤。

　　“隐身诀最多只能撑一盏茶的时间。”黑暗中，淮卿在她耳边低声说：“一盏茶过后，不仅会解除隐身效果，你身上的人类味道也会越来越明显。切记快速行事。”

　　“大殿内东南西北四角必有妖怪负责压阵，但聚灵束厄阵还必有一处核心阵眼，定藏在殿外。极大可能是个物件。找到阵眼，并将其破坏，我和泠就可破阵而出。”

　　慕之桃在灯亮的那一瞬其实还没完全离开大殿，随即灯火重新亮起，但没有一个妖怪能看到她已经从阵中走出。她加快步伐，脚步轻悄地溜了出去……

　　******

　　殿外出口也有重重的兵卫守护。慕之桃此时只是隐身，知道自己必须快行且极度小心，决不能触碰到任何守卫引发警觉。她屏气掩息，百般谨慎地找到空隙，飞速钻了出去，终于离开这被层层包围的大殿后，紧张地看着四周。紧张，但又有些迷惘……

　　毕竟毫无经验，更从没见过阵眼，刚刚她其实有问过淮卿：“怎么找啊？”

　　“用心去找。”

　　“……”

　　然后就时间来不及了，她被他从阵法里一把推了出去。

　　慕之桃此刻真的十分绝望……那狐狸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在和她皮……

　　她从符咒中获得灵力，迄今为止还没到一周。就算是淮卿把阵眼直接放她面前，她都不一定能找到成功破坏的方法……更何况还要先寻找阵眼藏在哪儿？

　　不过，慕之桃很快就冷静下来。事关淮卿自己和泠的生死，他不至于到了这一步还和她开玩笑。

　　所以……难道真的要用心去找么……

　　慕之桃干脆在这空旷殿宇前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凝神感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总共也只有十五分钟的机会。如果隐身诀的时限到了，她一人在这遍布妖怪的妖都王宫之中，根本无法存活。事态已紧张得让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

　　她此前从未这般静心打坐过，将灵力全部集中，心无杂念——并且还在这种紧张的，路边不住有妖来妖往的情景之下。实在难度系数太高……每每慕之桃似乎是要感知到了什么异常，心绪产生起伏后，那个声波般的虚弱的求助信号就在脑海里瞬间散去，极难寻得。

　　十分钟过去了。她仍然闭目在此地静坐，额头间都沁出一层薄汗。

　　不过，终于还是感知到了有哪里不太对。

　　但也只是知晓了一个大致的方位，已无暇再详细判断了，慕之桃站起身，向那有着微弱波动的讯息方向，飞奔而去。

　　******

　　隐身诀的功效只剩下不到五分钟，慕之桃一路飞奔至那处殿宇，入口站着两名人类男子形态的卫兵。

　　她稳住呼吸，慢慢从那兵卫二人间步行穿了过去……

　　“恩？”其中一人明显察觉出了什么问题，直直看出慕之桃左右的方向。

　　慕之桃下意识回看他，这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是蛇一般的青色竖瞳！

　　男人口中也吐出信子，脖子柔软地抻长了，向她所在的方向探了过来，嘶嘶地感知着空气中是否存有异类。

　　慕之桃呼吸都屏住，一步步稳定地往殿内迈进去，只觉心跳声都有可能被对方捕捉。

　　“嘛呢嘛呢！”另一侧的守卫对黑蛇同伴露出不以为意的大板牙：“就你敬业啊？干嘛对空气张牙舞爪的……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次了！我警告你别吓人啊！妖王大人现在又看不见到……戏精！蛇精病！”

　　蛇精眨着眼黑洞洞的眼睛，盯着这对大板牙。虽然他确实生来有些表演欲望……但刚才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可是被这位土拨鼠精弄得分心而失去了方位……他心烦意乱地喷吐着信子，紧紧盯着对方，此刻非常想就地取材来一顿宵夜……

　　慕之桃成功溜了进去。

　　虽然这座殿宇外观风气看上去就与别处不同，但她进来之后才发觉——这竟是妖王的寝殿！

　　可是，虽然妖王霸气的黑金色外衫搭在床前，殿内也不乏男性衣着饰物，但，那个雕花古典大床的床帘，为什么是柔粉色的……

　　仔细闻闻，屋内也燃着玫瑰气味的熏香……

　　但慕之桃很快就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妖王有什么奇特的喜好，毕竟偌大卧房的一角那里，还有一处无尽奢华绮丽的梳妆台。台上珠宝琳琅，璀璨无朋。

　　显然，这王宫里，还有一位妖后。

　　慕之桃已经有些困惑了，她确实就是被这间屋子吸引过来的，甚至，是正被这梳妆台所吸引过来。但……聚灵束厄阵的阵眼，淮卿所说的那个物件，有可能会被妖王藏在寝殿中吗？

　　又也许，最想不到的地方，反而就是答案。

　　时间不多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向梳妆台大步走去，站在梳妆镜前。诸多珍宝首饰之中，唯独一只步摇，准确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只步摇形态华丽，由真金制成，缀了无价珠玉。花式成蝶状，晶莹辉耀栩栩如生，小蝶仿佛顷刻间便将振翅而飞。

　　慕之桃将它拾起，拿来眼前细细观瞧。触碰之时，莫名有种苍凉感由心而生。这小蝶，绝非死物。

　　倘若这只步摇就是阵眼，那么她是否应将其直接折断？

　　可接下来，慕之桃大力折了几下也没折断，干脆把步摇直接往地上摔了一摔，却忽然听到殿外有声音响起——

　　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那狐狸就先放置阵内，待被收尽了法力，不必伤他，直接压入天牢。”

　　回答者也是男声，但音色就像纸片一般单薄：“是。”

　　声音低沉男子自然便是妖王，他顿了顿，再开口：“还没有妖后的消息？”

　　“尚无。”那下属回答，单薄的声音焦急：“以及那位同妖后一起消失的婢女，柠枝，也仍然没有找到。”

　　“一个婢子无关紧要。有妖后的踪迹立刻告诉我。”

　　“是。”

　　属下得令后便告退，妖王大人独自进入寝殿。

　　殿内，自然空无一人。

　　妖王的人形是外貌十分魁梧霸道的人类男子，身着黑袍，袍上绣着金纹。他归来寝殿第一件事，便是走来梳妆台前查看。但随即，他威严的脸色一凝。

　　梳妆台上的镜子，向他映出了方才刚刚发生过的全部景象——

　　镜中，有只金玉步摇在台上莫名忽然凭空飞浮了起来，在空中飘着打转。就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人站在镜子前，正仔细打量这只步摇。

　　随后，步摇又被这个人一把摔在了地上……

　　算时间，这应当就是妖王刚刚返回寝殿之前发生的。

　　镜中重现的景象还未结束，只见紧接着，那步摇又再次重新飞浮起来，并快速向着床铺方向移动过去。

　　妖王阴暗而凝重的目光，一点点转移向床铺那边，那唯一一处可以躲藏的屏风。

　　他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凝神间抬手一扬，此殿所有通往外界的门窗纷纷随这一个动作而紧紧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