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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私会 ...

  •   21.

      丞相府上一处别院,苏锦儿正在试那把青冥剑。

      院外,有人正凝神看着她,苏锦儿朝朱雀使了个眼色,很快朱雀将人逮了回来。

      黑炭脸一脸委屈跪在地上,看看苏锦儿,又看看地面,不敢说话,全身上下唯一白的就是眼球,里面还淌着一汪泪水。

      这几个月来,黑炭脸一直在府上行动,苏锦儿一直教人暗中留意他的行踪,前些日子还好,黑炭脸也没有什么动静,自从她开始跟翊王、璟王、言少秋等人打交道后,黑炭脸的行动开始频繁起来,以至于苏锦儿无法再容忍了。

      她挥剑从他头顶削过,竖叉的发丝应声而断。

      黑炭脸抖得跟筛糠一样。

      又一剑劈开他身后的假山,整个断面光滑笔直,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

      再歪了一些,黑炭脸也能被劈成两半。

      他战战兢兢,吓软在地上,既不哭也不喊,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苏锦儿只是吓唬一下他,吓唬完了便坐在对面走廊下的躺椅上,喝着加了冰屑的茶,闭着眼睛享受片刻阴凉。

      整个过程都没有跟黑炭脸说一句话。

      一个时辰之后,黑炭脸终于受不住了,跪步上前,惨兮兮道,“小姐,您想知道什么?但凡奴才知道的,全部跟您说。”

      苏锦儿刚刚睡醒,又喝了口茶,坐起身,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说说韩将军吧,是他让你在府上监视我?”

      “是韩将军,不,不对,不是监视,是暗中保护!”黑炭脸挺直了背,道,“韩将军让我留意您的行踪,暗中保护您的安全!”

      “在我看来差不多,”苏锦儿道,“你将我的行踪汇报给他了吗?”

      黑炭脸低头不语。

      苏锦儿道,“你把我这边的事都跟韩将军说了,那么反过来,我是不是该知道韩将军的一点事?”

      黑炭脸积极答道,“小奴知无不言!但凡小姐想知道的,甚至不想知道的,小奴都可以说!”

      苏锦儿嘴唇微勾,末了,道,“你跟我说说,韩将军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患的什么病,可有救治之法?”

      黑炭脸用力想了想,道,“患的是疑难杂症!”

      苏锦儿:“?”

      “就是所有人都说不出来这是什么病,御医也看过了,只是这病很难治,一时半会没法治,那时候他刚从关外回来,一身的伤,内伤外伤,还有情伤什么的,整合在一起,情况实在太复杂,据说当时人活过来,半条命也没了。”

      苏锦儿回想了这些日子以来,听人说过的情况,比较可信的说法,是说他在关外发了狂,斩了自己的副将,又连斩了匈奴人的大小单于,然后冲到逃到鞑靼族的地界,屠了其中一个部落。

      她好半响才回过味来,捉住重点,道,“什么情伤?”

      黑炭脸道,“就是说他突然性情大变,一定是和关外什么女子相恋了,传闻说的轰轰烈烈,他们两人爱而不得,所以韩将军才会发狂,杀了那些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黑炭脸说的忘乎所以,都忘了盯住苏锦儿的脸色,这会回过神看到她脸色阴冷得要命,都不敢往下说了。

      “你接着说。”苏锦儿道。

      这简直要了黑炭脸的命,他想了许久,道,“那女子许是已经过世了,所以韩将军那时候才会那么伤心,肝肠寸断地哟,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想来他应该对旧情忘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小姐您如今不必担心,韩将军对您肯定是真心的。”

      苏锦儿:“……”这话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苏锦儿烦躁地揉了揉额头,道,“你说的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可有人见过?”

      “未曾,”黑炭脸道,“这都是其他人根据韩将军苏醒之后说的话猜的,有传言说,韩将军曾和那女子做过结发夫妻,有时候韩将军做梦都会喊‘娘子’之类的……”

      “砰——”

      一声清脆之响,苏锦儿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茶水和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黑炭脸扇了自己一巴掌,哎道,“这都是将军府上小公子说的,许是胡话,小姐莫要信这些!”

      苏锦儿沉吟不语,良久,道,“只这一件事,对吗?”

      “什么?”黑炭脸不明白她问的是那一方面,自顾自道,“就情伤这件事,至此一件!小姐请千万放心!”

      苏锦儿有种想砍了这黑泥鳅的冲动。

      忍了半响,道,“我问你,韩将军从关外回来之后,还有没有特别的举动?”

      黑炭脸挠了挠脖子,道,“许是有的,比如前些日子,好像去翊王府上偷什么东西……”

      苏锦儿道,“这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偷东西都明目张胆吗?”

      黑炭脸道,“这还真是,好几次都是明目张胆,有时候偷了还让我们放回去,不过放回去的可能是找人临摹的,小奴也不太清楚……”

      临摹?

      难不成他偷画像?!

      苏锦儿道,“临摹什么?他偷什么?”

      “小奴不识字,只知道那是戏本,他每天捧在手里看,可珍视了,有时候翻来覆去地看,具体情形我也不懂,只是您问到了,我就想起来这些。”

      苏锦儿呼吸一紧,眼眶里溢出热泪。

      难道说,她写给翊王的那些戏本,都被韩望偷天换月换走了吗?

      每天都看?翻来覆去地看?

      难道他认得自己的字迹?

      梦境会有这么真实,这么刻苦铭心吗?

      苏锦儿又问了些别的,最后嘱咐道,“日后你记着了,韩将军那边有什么异动,及时向我汇报。”

      意在将他培养成双面间谍。

      当晚,她约了翊王在玉华楼见面。

      包厢门掩上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

      “今天还挺快,着急了么?”

      苏锦儿坐在屏风里头,用冷艳的声音说道。

      “急,很急很急……”

      好听到让骨头一酥的声音,苏锦儿猛地抬首。

      一身长玉立的影子,映在屏风上,苏锦儿一看便知是将军站在她身前。

      “锦儿……你这样,让我很难过……”韩望柔声说,隔着屏风,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苏锦儿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甚至没工夫思考,韩望到底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脑子里想的都是黑炭脸说过的话……

      他在关外有了人……?

      他曾经为别人肝肠寸断……?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还做出一副痴情模样对自己死缠烂打?

      苏锦儿气急了,将杯子猛地一掷,道,“韩公子!我没邀请你来吧?!”

      韩望抽了一口气,轻声道,“……苏姑娘,何苦发这么大火?”

      苏锦儿道,“韩公子冒然前来,本就有错在先,怎么,还怪我的不是?”

      韩望压根没有想到苏锦儿会发这么大火,一时慌神,怔了一会,道,“韩某给苏姑娘赔不是了,冒然前来,是有东西想给你。”

      “真是辛苦韩公子一片好意了,”苏锦儿冷冷一笑,道,“也不知道韩公子的旧爱,是否也和我这样,被你死缠烂打追着不放过。”

      韩望迷茫了一瞬,心想,什么旧爱,旧爱新爱不一直都是你吗?

      这是哪来来的野生酸醋?

      还是提错了谁家的醋瓶子?

      转念又想,苏锦儿竟然因为他吃醋?

      他这是在做梦吗?

      韩望假装没听到她刚才那句醋意满满的话,走到屏风里头,来到苏锦儿面前,俯身,将手掌摊开,上面是一打金叶子。

      苏锦儿笑道,“韩公子,这是要赏我钱吗?锦儿自问没有做过什么……”

      “这是你的钱。”韩望定定地望着她的脸,道,“狩猎大会那天,你给我下了注,这是你赢的钱。”

      苏锦儿忽然脸上一热,热血翻涌。

      “我没有。”苏锦儿咬着牙说。

      “你写的我的名字,但是我没有给自己下过注,”韩望温柔地说,“我仔细打听了,记账的小太监记得你,就是你给我下的注。”

      “我是让映月帮我投的,太监不可能记得我。”苏锦儿道。

      “行吧,”韩望道,“是我认出了你的字迹,不仅如此,我还收藏了你写的戏本,有好多呢……”

      “无论如何,既然上面写了你的名字,这钱就应该你收。”苏锦儿道。

      韩望笑道,“皇上给我下注的时候,还署名小六子呢,你让人家到哪去找小六子?”

      苏锦儿:“……”

      认了这钱,就意味着认了她帮韩望下注这回事……

      苏锦儿坚决不认!

      她道,“既然这注不是你下的,你又不想要,就当天上掉的,分给乞丐吧。”

      韩望说不过她,俯身说了好半天话,腰都酸了,便站起身,扶着腰,轻轻吐了口气。

      苏锦儿心里莫名一紧,道,“你没事吧?”

      韩望本来没事的,见锦儿关心她,那他就算演也得演下去啊!

      他扶着腰,一副不太站得稳的样子,拧着眉,表情痛苦,低声嘶了一下——

      苏锦儿几欲站起来了。

      很好,再对自己狠一点就好……

      韩望瞅着地上被摔碎的杯子,踉跄两下,看准了往那尖锐的碎片上踩——

      22.

      “嘶——”

      韩望皱了下眉,低头看地上涌出了一滩血……

      苏锦儿本就在犹豫要不要扶,一见到血,当即心疼得要死,她起身握住了韩望的手臂,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韩望有些猝不及防,他移了一步,踩到了血水、茶水的混合物,底下还有几朵冲软了的玫瑰花,润湿了的花瓣在液体上正好成为助滑力,将韩望一脚往前一送,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苏锦儿下意识地去拉他,却被韩望一脚蹬到,两个人同时摔倒向一边!

      咚——!

      一声巨响,韩望仰面摔在一地的碎片和茶水上面,他双手紧紧护住苏锦儿,让她倒在自己身上,身体半分不着地面。

      苏锦儿整个身体都伏在了韩望身上,头枕着他的胸口,身体蜷在他身上,腿叠着腿,两人亲密无间地接触,在一段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动弹分毫——

      上一次像这样子拥抱在一起,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出征前一晚,两人紧密相拥,连睡醒之后,身体都是互相缠绕的姿势,许久都舍不得分开。

      深爱的彼此,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正如苏锦儿现在,一点也不想动。

      在那个破院子里,韩望向自己坦白,凝神注视着她,问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那眼神让苏锦儿回味了好久,每次想起来,仿佛心底生长了无数柔软的水草,在阳光照进来的深潭底下,一晃一晃,挠的她发痒,让她意乱情迷……

      那是深爱一个人的眼神,世上再没有比那更动人的眼神了。

      想到这一点,苏锦儿为自己无端的吃醋感到懊恼——黑炭脸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呢?

      噗通——噗通——

      炙热的气息,强有力的心跳,几乎和自己的呼吸心跳融和在一块了……

      如果能像这样子死去,是不是所有遗憾都没有了?

      复仇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死在呼吸交融的刹那,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很快,苏锦儿发现这种美好不能持续,因为韩望的身体起了某种变化……

      她转过头,两人对视,都有些慌乱,韩望蜷起腿,双手握住苏锦儿的小臂,将她缓慢地支起来。

      “痛吗?”苏锦儿重新坐在椅子上,看看韩望的出血的脚,又看看他的背。

      背上倒还好,就是脚上那一下扎得有点狠,他专挑了锋利的瓷块扎的,估计一段时间不能好好走路了。

      “痛死了……”韩望抱着腿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苏锦儿,道,“痛成这样了,你还不好好疼疼我?”

      苏锦儿有一点想给他脱下鞋看看伤口,鉴于他说话满嘴跑火炮,瞬间又没有了同情心,她取了张手帕,伸手递给他。

      韩望仰了仰脸,嘴角带着笑。

      “还让我帮你擦了是吗?”苏锦儿恼道。

      “那没办法,那只能辛苦你一下喽,”韩望道,“我除了这张脸,哪里都不重要,你帮我擦一下脸,让我能走出去见人就行咯。”

      苏锦儿莫名其妙,“为什么脸最重要?”

      “因为有人说过,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哒,”韩望一双亮晶晶的眼,定定地看着苏锦儿,他从下往上看,能清楚地看到她睫毛、眼睑的细节,甚至能看到她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苏锦儿发自内心地承认,韩望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当然也不排除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可能……

      上一世,匆匆忙忙嫁给他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被他的脸迷得七荤八素,好在他除了皮囊以外,其他地方也挺好的。

      “可你的脸并不脏,”苏锦儿攥着手帕,盯着他道。

      “脏,”韩望像个执着的小孩,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跟她争辩。

      她没办法拒绝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同样也没法拒绝她的将军。

      苏锦儿起身来到韩望面前,俯下身,伸出手,拿帕子在他额上擦了擦。

      韩望眼睛一眨不眨,认认真真地盯着她。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刻在心里,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死死地记住一样。

      苏锦儿动作一顿,松开手,丢下帕子,离开了那间房。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之后忍不住一直哭,一想到将军最后看她的眼神,她心里便如蚂蚁嗜咬般疼痛。

      *

      翊王没有赴约,七天之后,匆匆忙忙来找她,给她带来了两个消息。·

      狩猎那日的刺客被查出来了,是三个月前来到京城的胡人,住在金陵街的一家客栈里,根据客栈的人所说,他跟当地的汉人有所来往。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外族奸细,或许和京城权贵有所勾结。

      嘉永帝现在怀疑是太子所为,除了太子,其他皇子根本没有杀害皇帝的动机!

      另一个消息则是关于嘉永帝的身体,翊王贴身保护了一段时间,发现嘉永帝的身体根本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在早朝的时候还能精神振奋,下朝后基本离不开屋,五月的天依然穿的厚实,夜里经常咳嗽到醒……

      相比之下,苏老和他年纪差不多,但身体明显要硬朗很多。

      上一世苏老比嘉永帝先过世,是因为周氏从中作梗,这一世没了周氏,恐怕嘉永帝会先一步撒手人寰!

      争储之事,必须紧锣密鼓开始行动了。

      “太子身边那奸细究竟是谁?”翊王道,“将他揪出来,就能证明太子和胡人勾结,意欲谋害皇上了吧?”

      苏锦儿一向敢想敢做,对于自己认定的事物,会执着到底,可听了翊王这话,她不禁产生了怀疑。

      选择翊王,究竟是对是错?

      为什么他会蠢到问出这种问题?!

      苏锦儿耐着性子,道,“如果是太子身边的奸细所为,将他揪出来不就和太子撇清关系了吗?”

      翊王不解,苏锦儿道,“既然知道是奸细,那就说明他的所作所为并不代表太子的意思,这事如果这么简单就澄清了,不就证明了太子是无辜的,相对来说,不就缓和了他们的父子关系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翊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许久,他道,“是我想错了。”

      苏锦儿艰难地吁了一口气。

      “许是你太着急了,”苏锦儿道,“这种大事,没个三五年的准备,怎么可能能成?”

      翊王道,“苏丞相若能为我所用……”

      “这事跟丞相没关系。”苏锦儿厉色地打断他。

      翊王面红耳赤,又羞又愧,苏锦儿道,“丞相向来是拥护太子的,要让他改变立场,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苏锦儿单枪匹马,才开始行动,怎么可能下狠心将她爹拖下水。

      两人俱是沉默。

      能让她在短时间内,两次动念,想要放弃用翊王去夺嫡,可以说已经非常离谱了。

      两人对话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和忧伤。

      不曾想,就在她思考翊王到底行不行的时候,翊王这边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他是被赶鸭子上架走到这一步的,如何能辜负苏锦儿的期望?

      可夺嫡并不是他的初衷啊,他心目中还有更加完美的人选,只是那人行踪神秘,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或许苏锦儿可以试一试。

      翊王思来想去,终于开口道,“苏姑娘,其实有一件事,本王一直想跟你说……”

      苏锦儿抬眸看他。

      翊王道,“这事是我听宫里过世的老王妃说起的,是说当今圣上,早年在宫外有一名私生子……”

      苏锦儿微微睁大了眼。

      翊王道,“那是圣上年纪最大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在宫外,据说圣上登基以后,曾经派人寻找过。

      好像听说是找到了,只是那人不愿意进宫,圣上便没有为难,于是后来这事也就没人提过了。”

      翊王顿了顿,道,“半年前,我阴差阳错发现了线索……”

      苏锦儿挑眉,道,“找到那位皇子了吗?”

      “找到了他的血亲。”

      两人对视许久,苏锦儿笑道,“你难道觉得,那位流落在宫外的,没权没势的皇长孙,比你和太子更容易得权?”

      翊王抽了口气,道,“可他确实很有手段。”

      苏锦儿道,“你见过他?”

      “不曾见其貌,”翊王道,“可以的话,我想将你引荐给他。”

      苏锦儿微怒,道,“翊王殿下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惭愧,”翊王道,“还请苏姑娘慎重。”

      苏锦儿幽幽地吐了口气,一时没答应他,过了几日,想要见那位皇长孙的时候,翊王那边便答复说,已经安排妥当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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