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心求娶》南辛一成

11、丽园

　　11.

　　“当时那个情况，换个人肯定没脸活了，”映月给苏锦儿添上衣裳，笑着说，“可惜了，小姐今日不在府上，错过了一场好戏。”

　　苏锦儿倒没觉得遗憾，事情发展还算在她意料之中。

　　设圈套将逃走的刘管事送到周氏房间，是她安排的。

　　只是她没想到，事发这么快，周氏这么不堪一击，简直辜负她的期待了。

　　相比于看周氏出丑，她当然更乐意陪着有姝。

　　与密友相处的闲暇时光，能稍稍抚平她上一世留在心里的百孔千疮。

　　言有姝刚刚得知自己要被送往宫中选妃，心里惆怅得很，跟苏锦儿偷偷抱怨，不太想侍奉那个比她祖父年纪还大的老皇帝。

　　倘若只是不想伺候老皇帝，那避宠就好了。

　　但有姝最终凭着出色的才貌，赢得了新皇的宠爱，曾宠冠后宫，可惜最后落了个冷宫自缢的下场。

　　来日的新皇，就是如今的太子，想到他，苏锦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宁愿有姝老死在宫中，也不想让她去取悦那个混账！

　　苏锦儿牵着言有姝的手，深表同情，转而悄悄地说，“我听说，老皇帝这几年身体不如从前了，说不定，你这次进宫，没多久就能当太妃，享享清福。”

　　言有姝眨巴眨巴眼睛，苏锦儿摸摸她的脸，道，“若真如此，那也算件好事。”

　　想到自己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上太妃，言有姝有些脸红，忙转移话题，道，“你的那门亲事，到底怎么回事？听人说你退了婚？你该不会真喜欢什么秃子吧？”

　　苏锦儿脸一黑，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有姝笑道，“韩将军是真的不错，就是有点可惜。”

　　苏锦儿道，“可惜什么？”

　　“可惜啊，年纪轻轻，把官辞了，”言有姝摇摇头，道，“不过也没办法，听说他那个身体状况，也快不行了。”

　　苏锦儿心里一空，道，“什么不行了？”

　　“伤病啊，”言有姝蹙着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苏锦儿，道，“这不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吗？”

　　人人皆知？

　　她怎么不知道？

　　苏锦儿有些凌乱，两人对视，各自露出迷茫的表情。

　　“是什么伤病？”苏锦儿顾不得了，那日在府上，听她爹讲了一半，又没说下去，可好奇死她了。

　　言有姝缓缓摇头，道，“两年前，从关外回来之后，就一直带病，皇帝心疼他，就准了他辞官，不过啊，虽说他现在没有官职，但有皇帝的特许，允许他以客卿的身份出入皇宫，跟一品官员差不多，连皇子们见到他，都要恭敬礼让。”

　　苏锦儿的确不知道这些，听有姝这么说，便知道是很严重的伤病了。

　　一时担忧起来。

　　“不过退了就退了，我还听人说，韩将军这人歹毒得很，恨他的人，恨得要死。”言有姝道，“常乐公主，你知道吗？”

　　苏锦儿阴着脸，点点头。

　　“听说有一回，常乐公主带了一众随从，陪同尹侯爷出门秋猎，结果那天遇到了韩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韩望一口气把常乐公主身边的十三个随从全杀了。”言有姝摸摸心口，做出惊吓的表情，道，“十三个随从，他一个人全部杀光了，你想想，这是人做的事情吗？”

　　杀得好！

　　苏锦儿嘴角微微扬起，眼眶泛红。

　　她不记得上一世常乐公主对她下手的时候，究竟派了多少人。

　　但也差不多吧。

　　如果这十三个人里面，碰巧有上一世的仇人，那她更要拍手称快了。

　　言有姝道，“那时候常乐公主出嫁没多久，去找皇帝说理，结果皇帝赔了她十三个随从，让她以后管好自己的人。”

　　苏锦儿哂笑。

　　那时候常乐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可惜，没看到。

　　“不说他了，京城里头，想娶你的人比比皆是，你看我二哥如何？”言有姝打趣道。

　　两人说话时，言少秋和苏文宣正伏在近处龟池旁边，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往里面扔，将那千年老龟砸得够呛。

　　两人时不时地喝彩。

　　苏锦儿看了一眼，道，“你觉得呢？”

　　“……”言有姝道，“挺活泼的。”

　　是很活泼，可这话并不适合用来称赞一名成年男子。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小会。

　　言有姝看完自家老哥，又担心那个韩望，道，“你说，那个韩将军，他会不会仗着皇帝宠他，去求他赐婚，然后来向你求娶……毕竟那个常乐公主都争不过他，他要想娶谁，皇帝肯定乐意赐婚的吧？”

　　话音落下，两人面面相觑，言有姝讪讪，道，“……不会，真有这种可能吧？”

　　苏锦儿：“……希望不会吧。”

　　万一是皇帝赐婚，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苏锦儿希望言有姝的嘴巴没开过光。

　　哦，不对，他们现在就在寺庙里面。

　　算开光吗？

　　“……”

　　*

　　“听说韩公子下午来过府上，许是他跟丞相说了什么，丞相这才发现蹊跷的。”

　　走在路上，映月提着灯笼，跟苏锦儿说道。

　　苏锦儿道，“你倒是挺聪明。”

　　映月道，“小姐特意让我留在府上，那我肯定得多留一个心眼。”

　　“江姨娘那边呢？”

　　“她告了密，现在肯定是怕周姨娘报复。”映月道，“大公子带人闯进去的时候，她就躲在院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后来听说丞相没有严惩周氏，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了。”

　　被周氏欺负了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以为能出一口气，能打垮周氏了。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周氏在丞相心中的地位。

　　苏锦儿上辈子也想不通，老丞相不是好色之人，为什么对周氏种种纵容，任由她在府上胡作非为！

　　直到老丞相去世很久，苏穆才从刑部衙门的一本卷宗里，查到了相关线索。

　　只可惜，那时候大祸已经酿成，周氏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继续逍遥。

　　“到了。”

　　夜已深，周氏的丽园院门半开着，映月扣了扣门环，无人应答。

　　苏锦儿径直走进去，悄无声息来到周氏的房中。

　　室内一灯如豆，照着周氏的黑影在墙壁上摇摇晃晃，她低着头，在烛火边研磨东西，过于专注，以至于连苏锦儿站在她身边了，她都没有发现。

　　研钵旁边，放着几株风干的草，灰绿色的叶子呈锯齿形，红色的叶脉仿佛毒蛇的信子。

　　断肠草。

　　上一世，常乐公主也试图给她喂过这个，后来被尹哲拦下，救下了她一条小命。

　　上一世，老丞相死后，江姨娘偷偷摸摸告诉她，老丞相不是病逝，是被毒杀。

　　只可惜后来没查到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呵呵。

　　要什么证据？

　　试问哪个正常人会在屋里备着毒药？

　　她究竟曾有多少次起念要杀人？

　　她爹能活到现在，全凭侥幸吗？还是因为她爹的心慈，让她一直舍不得下手？

　　如今老丞相当着她的面下令杀刘波，她终于忍不住了吗？

　　苏锦儿捻起一片断肠草，幽幽地说，“周姨娘，您这磨的是什么粉？想不开了想要自寻短见吗？”

　　周氏惊慌失措，跳了起来，苏锦儿趁机将研钵抢了过去，端在手里。

　　“你……你干什么？”周氏一只手拿着杵，脸色惨白，厉声道，“还给我！”

　　“嘘——”

　　苏锦儿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姨娘，你想这事声张出去吗？”

　　周氏像一只被拔完毛的公鸡，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跪下来求我吧，为了当年秦河的事。”

　　周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锦儿，喃喃地说，“你怎么知道秦河？”

　　“跪下来求我，兴许我还能原谅你。”

　　苏锦儿极力克制着情绪，才勉强忍住没有将研钵砸在周氏头上。

　　周氏踌躇许久，缓缓滑下膝盖。

　　“笃”地一声响，苏锦儿将研钵放在案上。

　　冰冷的呼吸，落在她冰冷的发顶。

　　接着，硬物袭来，周氏感觉脖子被猛地提了上去——

　　痛！

　　无法呼吸的痛！

　　苏锦儿要杀她！

　　周氏发不出声音，胡乱踢打，手抓住脖子下面的麻绳，使劲地与她对抗——

　　度秒如年！

　　苏锦儿双肘按在周氏肩膀上，朝上使劲，目光平视前方。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冒出了一道黑影！

　　一张炭黑的脸从窗外钻进来，盯着两人，皱着眉，道，“二小姐，你在干嘛？”

　　苏锦儿认得他，是柴房里的一个下人！

　　“看不出来，我在杀人吗？”苏锦儿冷漠地道。

　　周氏仍在挣扎，拼尽全力想要求助。

　　“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小姐你亲自动手？”

　　炭黑脸说着，拾起一旁的研钵和石杵，用石杵沾上粉末，整个往周氏口中塞——

　　旋即松了下麻绳，周氏被勒的无法呼吸，极度缺氧时，又突然得到一口气，顿时将口中的粉末整个吞了进去！

　　苏锦儿惊呆了，松开了麻绳。

　　看着炭黑脸麻溜地杀人，收拾房间。

　　她道，“谁教你做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