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罗美美

36、幽州（四）

　　话说白随风等人出了幽州，再向前行便没了官道，捡山间猎户踏出的小路，骑了马沿燕山山脉向东北方向行进，日出前行，夜宿营帐，篝火取暖，山泉餐饭。只走了五六日，便到了云雾山脚下。
　　白随风吩咐了带队的百夫长率兵士们周围仔细勘察，画图留形，自己则与云、贾、柳三人来到昔日同云想容游过的云雾山。
　　因有燕山阻隔西来的寒风，又有渤海之暖湿海风吹过，此地倒是温暖湿润，山上山下早已春意盎然。河边垂柳，枝条柔软，随风摇摆，河滩上的嫩草冒出了新芽。一树春杏，开的热烈，春风拂过，落英缤纷。山腰之上，云雾缭绕，缥缥缈缈，不见山顶。半山间的瀑布刚刚复苏，滴滴答答还没形成水势，落下来砸在下面的石头上。湿润的空气吸进身体里，只觉神清气爽，醍醐灌顶，令云想容恍惚觉得又到了岭南百部一般。溪水甘冽绵甜，定是远处雪山顶上的冰凌所化。
　　一条上山的旧路，早已被树枝荒草淹没，几不能寻。白随风带领大家寻到旧日宿过的山洞，捡了些枯枝燃起一堆营火，稍时便把洞中烘的干暖。火光映下，云想容打量四周，还是几年前他二人来时的模样。
　　贾炜和弯弯早不见了踪影，不知附近哪里玩耍去了。白随风和云想容拨着藤蔓荒草寻找上山顶的旧路，记得那里风光极美，不知春日看来是何种样貌。
　　越过云雾，空气湿冷起来，寒风侵骨。白随风怕云想容受不住，搂了她说道：“不如改日天气和暖时候再来吧。”二人遂又转下山来。
　　贾炜和弯弯正在洞中烤肉，原来他二人这一会儿功夫便猎了野味来。弯弯见他二人不多时便回来，一边盯着火上的肉一边问道：“这么快便回来了，那山上不好玩么？”
　　白随风扶云想容坐在火边的石上，说道：“风有些大，我们没上去。几年前来时倒是上去过，没什么看头，连绵的山顶而已。”
　　弯弯听如此说，心不在焉道：“山顶确实没什么看头，还不都是一个样子。”
　　云想容笑了笑，说道：“群山连绵，云雾缭绕，倒也有些意境，我想仙山蓬莱也不过如此吧。”又转头看向白随风说道：“若共你于此长住，山下搭一凉亭，夏日晚风时在亭内弹琴，水声相伴，鸟语花香，倒也快活。”
　　贾炜忙道：“唉呀，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有弯弯在，哪里都快活。”说完朝白随风调皮的眨了眨眼。
　　白随风递给云想容一壶水，眼含笑意的看向云想容，好像在对云想容说：“没错，有你在，哪里都快活。”
　　弯弯撅了撅嘴，叹惜一声道：“如果不用躲我爹爹就好了。唉——”
　　贾炜安慰她道：“放心吧小弯弯，我们在这人迹罕至的云雾山，你爹爹不会找到这里的。也许，也许他去西疆了哈哈，罗二哥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
　　四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天已黑了，围着柴火打起盹来。
　　云想容靠在白随风胸前，火光映红了她的脸，目光迷离的望着跳动的火焰，许久，说道：“随风，如果我们能在这里终老，相伴一生，岂不快活。”
　　白随风喃喃说道：“那我就为你在山下搭一个凉亭，你弹琴，我吹箫。”低头见她已闭上双眼，心中自道：“容容，有你相伴，吾愿足矣。”
　　四个人在云雾山逗留了十来日，每日打猎捕鱼，练剑舞拳，吹箫弹琴，欢声笑语。这一日，有兵士来报，周围地形都已勘察完毕，再往东走几百里便属长白山寒冰门封地，若要进入，须得前往通报便宜，百夫长请白将军示下是否前行。
　　弯弯听了，先不悦道：“再多玩几日再回去好不好？”
　　白随风问那兵士道：“幽州大营蒋副将可有消息传来？”
　　那兵士回道：“昨日有大营派来的信马报道，营中军务如常。渤海国公主又派人来过一次，送了几车礼品，蒋副将已经收下放入署衙府库，等将军回去过目。”
　　白随风略思索了片刻吩咐那兵士道：“你回去告诉百夫长，你们且先回幽州去，将地势山形图加紧完善，我自去长白山寒冰门走一遭来，不日便回。”
　　那兵士领命走了，贾炜和弯弯一听要去长白山，欢呼雀跃起来。
　　白随风向云想容走过去，抓起她的手说：“我们去看白雪。”
　　云想容笑说道：“白雪？可不是么，倒把它给忘了，它该长大了吧。怕是不认得我们了。”
　　长白山冰雪渐融，露出青软的地皮和嫩黄的草尖，溪水边还没化完的雪下，冒出几支冰凌花，卷曲的蕨菜从土里伸出头来，昭示着长白山的春天。
　　白随风和云想容并驾而行，一边走一边回想当年上山的情形。白随风看见万物复苏的土地，对云想容说道：“可惜来得早了些，若是再晚上个把月，樱花草便开了。长白山脚下，一到春天，到处都是盛开的樱花草，有五六种颜色的花，簇拥在一起，虽比不上岭南的奇花异草百花繁盛，倒也给常年积雪的长白山，添了一番色彩。”
　　云想容说道：“听你说了无数次长白山的樱花草，我虽不能亲见它盛开满地的样子，然你那次为我采回的一捧，已是我见过最美的花。本打算将它们制成干花缝入香囊随身携带，还没来得及就……”云想容顿了顿，想起那次在寒冰门被燕北飞掳走，忽又扭过头笑对白随风说道：“随风，等以后，我们再来长白山，在樱花草盛开的时节，好不好？”
　　白随风道：“好，一言为定，我一定要带你来看樱花草盛开满地的样子。我还要在云雾山为你搭一座凉亭，周围也种满樱花草。”
　　几人说着，便到了无涯老人的猎屋，远远地，便望见屋前卧着一只猛虎。没错，那就是白雪。云想容喊道：“随风，快看，白雪，它都长大了。”
　　白雪听见有人来，嗖地站起身来朝这边张望，虽隔了两三年没见，白雪依然认得他们，小跑着迎了过来。
　　马儿见了猛虎，吓得不敢前行，喘着粗气一步步后退，白随风和云想容只好下了马，迎上前去。白雪扑到两人身边，喉中发出低吼，伸着脖颈在两人中间蹭来蹭去。两三年没见，白雪已长成一只成年虎，站起来约摸三尺多高，云想容就势搂着它的脖颈，亲昵的抚摸。
　　后面贾炜见状，在马上兴奋的大叫起来，“哇——哦！太棒了白三哥，你们居然有一只虎，我不走了，我也要一只虎。”贾炜说着跳下马来，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喊道：“白三哥，我来了，白三哥，你和它说好哦，我要过来摸摸它。”
　　白随风看见贾炜的样子，可笑他也有胆怯的时候，便拍了拍白雪的头，指了指贾炜。白雪会意，朝贾炜大吼一声，吓得贾炜急忙退了回去，马儿们也调转头往后走。弯弯在马上笑弯了腰，“哈哈哈哈，瞧你这模样，你还想养呢？小心老虎吃了你。枉你轻功那么好，还怕一只虎。哈哈哈哈……”
　　贾炜委屈的说：“你不怕，你过去试试。轻功再好，也不敌它力气大呀。”
　　弯弯翻身下马，斜眼瞅贾炜道：“过去就过去，瞧我的。”只见弯弯一边向前走一边说着：“虎宝贝，我是朋友哦，我给你肉肉吃。”说着把手里拿的一块鹿肉甩在白雪跟前。
　　白雪低头闻了闻，抬头看白随风。白随风拾起肉递到它嘴边，说道：“吃吧。”白雪便一口吞了下去。
　　弯弯趁势挪到近前，对那虎说道：“你叫白雪呀，我叫弯弯，我可不可以摸摸你？”
　　云想容便抓着弯弯的手，慢慢靠近白雪的额头，说：“没事的，你摸摸看。”
　　弯弯抚了抚白雪的额头，转头得意的看着后面躲在远处的贾炜，哼哼坏笑两声。
　　贾炜气得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几人正与白雪玩闹，只见无涯老人从山上下来，白随风迎上前去问道：“我师父可在山上？”
　　无涯老人见是白随风，说道：“哦，是你啊。冷掌门两年前回来的，中间离开过一次，现在正在山上。我今天刚刚送了米和柴上去。唉，你总算回来了，这两年来，冷掌门一个人在山上，肯定寂寞的很，你回来就好了，快上山去吧。”无涯老人看见他们几个，云想容他是认得的，只不认得贾炜和弯弯，便问道：“哦，这两位是？”
　　白随风回道：“那是我结义的兄弟小炜。既然师父在山上，我们就上山去吧。”
　　无涯老人说道：“去吧，去吧。刚好冷掌门说山上的生宣和朱砂用完了，要我下次买些带上去，我记得猎屋里还有一些，你一同带上去吧。”说完进了猎屋，不一会儿取了一包东西出来，交给白随风道：“这是去岁入冬我挖的两棵参，还有其他一些草药，总说带上去，总是忘，老了不中用了。这是一包二两朱砂。我明日去镇子上的杂货铺里王掌柜那定些上好的纸和朱砂，得过一阵子才能得。这些你先带上去吧。”
　　白随风等辞了无涯老人，直上白云峰顶寒冰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