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可渡》无渡无涯

2、云梅华卿 第一章

　　华卿山，云海翻涌，染上了晚霞的绯红，如痴如醉。
　　一道小身影翻过墙，左右张望，小脸上挂着一丝紧张，更多是兴奋。
　　不是说这是仙人住的地方吗，怎么一个神仙也没瞅见？
　　轻手轻脚地走过楼道，前已无路，檀门开了一丝缝隙，凑近了看过去，昏黄之中一派清净风雅。而后一双澄亮的桃花眼定在了浴池中，霎时呆愣不能回神。
　　薄薄雾气轻轻攀附在那人白净肩头和发丝，鸦色青丝散漫，双眸轻阖，眉峰微聚，两颊一层薄红，略淡的双唇小启，眼角一颗泪痣隔着雾若隐若现，左耳缀着泪珠状的珠玉，剔透盈白，时而泛着莹光。
　　仙...仙，仙人...真美...
　　前倾的身子失了重心，倒了下去，一声极为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偌大的殿中。待他醒来已被带到了华宫正殿。
　　“此人来历不明！胆敢窥觑梅师叔，定要交给无涯阁好生审问！”殿前一小人气鼓鼓的指着前人，一脸愠色，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野小子跑来窥觑梅师叔，非得给他好看！
　　轻轻浮动一缕清香，沁入心脾，梅无渡无声的走近被挟着双臂的孩童。
　　“梅师叔。”殿下几排人见那人芝兰玉树立在殿前，齐声喊道。
　　显出水润的脸颊，一身深蓝锦帛，腰间松束，双手隐在背后，宽袖静静垂立。
　　“你，为何跑到我私房。”梅无渡走近，微微俯身。
　　声音煞是好听，轻飘飘，面上虽无表情，倒也不严厉，鬓边两缕被玄色锦带束在脑后，孩童抬起小脸，直直的把梅无渡看了一遍，一瞬的呆愣后桃花眸中一片清明。
　　“爷爷说这山顶有仙人！你是仙人吗？”脆生生，丝毫不惧。
　　“梅师叔当然是仙！你倒是哪里的山野小子？”依旧是那张带着愠色的脸，没好气的喊着。
　　“送他下山。”梅无渡见那清清明明的双眸甚是可爱，心中无声叹息，直起身，吩咐下去。
　　转身之时，宽袖突然被一只小手拽住，梅无渡轻皱眉峰。
　　见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一丝疑惑，抓的便更紧了。
　　“好看哥哥，我要拜你为师！修习仙法。”两只桃花眼笑眯眯地瞅着梅无渡，语气甚是笃定。
　　“梅师叔，别听他胡扯，他到无涯阁都能让你毫无察觉，定是什么妖魔化来作奸细的！还拜师，一片惺惺作态。”小人一脸恼火顿足。
　　说完两位弟子便要来扯这孩子，想将他带下，说来那孩子气力不小紧拽着梅无渡袖子，两人又怕把师叔袖子扯破没敢下狠劲，一时僵持住了。
　　梅无渡想着每月都有一日混混沌沌，也不曾记得到底发生了何事。平时守门的弟子被派下山了，倒被他碰了个巧，甚是无奈，只得再看向他。
　　“为何修习。”依旧是轻轻的，听不出有何情绪，连看着他的时候也是轻轻的。
　　“好玩！”那小孩说完便咧嘴一笑，更显的那双眸子灵动。
　　听到这回答，殿下几排人僵了一会，有几个则没忍住嗤笑两声。梅无渡一愣。
　　“野子！这不是胡闹吗！”
　　“我看是被吓傻了...”
　　......
　　梅无渡见这孩子身上未有不干净的地方，只是一身痞气，似乎还挺可爱。
　　“多你一人，也不多。”梅无渡轻看了他一眼，嘴角却是少有的持着淡淡的笑。
　　“两位放开他吧，并不是奸细。”
　　“这...”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梅无渡，见到那人嘴角的笑意只得放松了钳制的双手。
　　那孩子挣开后，眸中的笑意深到了眼底。
　　“梅师叔！”那小人终是忍不住了，愤愤瞪了孩童一眼，小跑到梅无渡身后。
　　“你就这么收了他！他...他心思这般不正经！”眼见那孩童一脸春风得意，小苏情心底越发不满，她心中崇拜的师叔怎么能收个窃窥他的人，她想拜还没拜到呢。
　　他心思纯着呢。梅无渡想道，面上却未牵动丝毫。
　　“就是啊，小师妹说得对，这野孩尚不说他偷视师叔何意，还能不让师叔察觉，单凭他浑身野俗之气，收了此人莫不是污了师叔清雅风气。”见苏情阻拦，苏木廉做哥哥的自然帮衬。
　　“师叔，这人不可乱收。”
　　“莫不是谁来窃窥一下都要收入门下，这成什么样！”
　　众议纷纷，那孩子却毫不在意，一派自在。
　　......
　　几多附论，小苏情叉着腰，面上愠色有所缓解，转而得意的瞥向那人。
　　“你跟我来。”梅无渡不理会那些吵闹，对着那孩子温温道。
　　“好的，师傅！”那孩子一听便骨碌一下快速上前，跟着不疾不徐的前人，到殿门回头朝苏情做了个鬼脸一副得意样，气的苏情面上着火头顶烟气升起，却只得见这两人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进了无涯阁，那孩子便撒了手欢脱的左看看右望望，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恨不得把楼院每个角落望进眼中。
　　梅无渡也未恼，步子却轻快了些。
　　带他进了一间儒房，清净无尘。
　　“以后你住这间。不曾有你这身形的衣裳，便还要等上一两日去裁剪。”梅无渡难得耐心的解释。
　　“那师傅住哪儿呀？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说着又抓起了梅无渡的袖子摆了起来，带着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对着梅无渡一顿撒欢，眨巴眨巴亮闪闪的桃花眼。
　　梅无渡身形一顿，显出些无奈。
　　“你不是看过了吗。”还就在昨日。
　　“师傅太好看了我忘了我去的是哪了。”听着此话理直气壮，梅无渡浑身都透着无奈，只得抿了下双唇，带着这孩子去了内阁。
　　梅无渡坐下后那孩子在这屋里跑来跑去好不欢脱，待他张望探索完，梅无渡一盅茶刚吃完。
　　“师傅的屋子真好看跟师傅一样！”说完自顾自的笑着，梅无渡刚咽下去的茶水差点翻上来。
　　“咳，过来。”掩嘴清咳一声，招招手。
　　“姓名。”
　　“不知道，爷爷叫我臭小子。”那小孩找了个离梅无渡最近的凳子爬上去，扭了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歪扭扭地坐着，不慎在意地回答着。
　　这十年收的资历小生轮到云字辈，可这人却姓都未有。
　　梅无渡看那小脸隐隐透着一丝英气，倒不似乡野小儿浑圆憨厚，心中爬出一丝期许，养大了定是十分养眼。
　　“你爷爷知道你上山？”梅无渡兀地想到这个问题。
　　“他让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才不管我哩！”他摆弄着外面摘的一叶竹叶，面上没有半点愁色。
　　梅无渡缀了一口茶，以往华宫主和左卿右卿没少给他牵来几个聪慧的小徒，都被梅无渡以才情尚浅，仙法微薄，不足为师推脱了，而如今收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也说不出个所以。却不知收个徒还得酌个姓名。
　　心中默叹。
　　云作姓也不会有不妥，名的话，就取这无涯阁的涯吧。
　　“云涯。”
　　“嗯？”面露疑色，放过了手中被揉的破破烂烂的叶子。
　　“无名姓的话，为师给你取。”梅无渡放下托盏茶瓷，淡唇边上漾开一丝笑意。
　　“云涯，云涯。多谢师傅啦，此后就是师傅的云涯了！”兀自念了两边，疑惑一扫而空，换上了满面快要溢出的笑意，桃花眼中水波闪闪甚是可爱。
　　梅无渡生出了揉头的念头，想着手已经搭在云涯头上将顺顺的发丝揉的乱糟糟。
　　“呀呀呀，师傅你放开，头发揉乱了就不好看了！”云涯急急道，先前还雀跃的面上笼上淡淡愁色，皱着眉。
　　梅无渡早已收回手闻言轻笑一声，眯起了眸子，好似整个人都温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