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游记》五月行歌

2、古早味的台湾

　　在我刚刚到台湾的时候，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词就是“古早”。

　　我在东华校外的巷子里随意找了一家小吃店，菜单上“古早味汤面”让我有些好奇，古早味是什么味？不像“麻辣”或“椒盐”，听到名字就能想象它的味道。或者像“照烧”或者“沙茶”，是某种特定的口味？。

　　然而当这碗面端上来时，看着清汤面条里飘着几根豆芽青菜，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古早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对此产生了执念，每次都会点不同的古早味食物，企图摸清其中的规律。可是就像古早味汤面只是普通的清汤面一样，古早味红茶只是朴实无华的红茶，古早味蛋糕只是常见的蛋糕。

　　而后来我在花莲的街道上闲逛，听人说起这是古早味的城市，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

　　台湾大部分的城市，都能给我古早味的感觉。花莲有大片大片的田，城里的房子都很矮，看上去旧旧的，当地人都这样形容花莲，“好山好水好无聊”；台南最像我印象中的老武汉，到处都是好吃的店，居民区的巷子里总是藏着各种惊喜；最多的就是简陋的火车站，有的甚至就是一栋小房子、几排座椅，坐在那里等车时总感到一片宁静……台北和高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大城市都是一个样，也许偶尔会藏有条古早味的街道、有间古早味的店铺，但都掩盖在香水味或刺鼻的尾气里了。

　　其实我更喜欢这样古早味的城市，就像花莲的农村风景，在大片大片农田里，有各种各样的小房子，颜色和样式都不是统一的，有色彩鲜艳的铁皮房，也有和风的小屋，即使在城市里，街边的普通居民小屋也有根据主人个人爱好打造的别致的庭院，走在路上随时有可能发现有趣的庭院，像在玩寻宝游戏。这样的城市更有自己的特色，让人一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脑子里就能浮现城市的样子，比如苏州的青瓦白墙、丽江的古城街道、重庆的重重叠叠的房子，而不是北上广，再也看不到胡同弄堂，全是高楼大厦。我不喜欢一模一样的都市景观，仿佛用模具工厂批量化生产似的。

　　台湾的书本也是古早味的。据说大陆人自带“简繁转换”的天赋，从小看台译漫画长大的我，自认为繁体字已经难不倒我了，然而我还是在图书馆栽了跟头。读书的顺序是从右往左、从上往下的，竖排的字看得我头晕眼花，连带着还要走神，当我发现我再也不能一目十行的看小说时，我放弃挣扎了，于是图书馆的小隔间成了我课间午休的地方。

　　台湾的食物是会令人发胖的，我并非吃不惯甜味，但是餐餐都是甜的，辣味也是带甜的，番茄鸡蛋简直甜的发腻，久而久之也会让人有点崩溃。炸鸡排是真的好吃，夜市上的食物也很好吃，我热衷于逛夜市、吃鸡排，所以这一趟过去胖了6斤。

　　台湾的海那么蓝，一定也是古早味的。

　　刚到台湾的时候，一看到海，大家都很兴奋，带队的老师说现在天气不好，还都是阴沉沉的，一点都不好看。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海，对我们来说也足够令人感慨了。

　　因为不常看到海，内陆来的孩子总是对大海心生向往，我也去看过青岛、大连的海，也去看过深圳、香港的海，但都没有台湾的海美。台湾的海美得可以入梦，我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发着呆看海的机会，阴天的时候和朋友去海滩感受海浪拍礁；在石梯坪的长椅上边看海边吃便当；在兰屿海边的小凉亭里盘腿坐着听吉他；在旗津岛的海滩上漫步，让夕阳把影子拉的长长的；在月色下听海，吹海风；在绿岛的海里浮潜，看鱼群在身边穿梭……这里的还是湛蓝的、清澈的，海边的礁石在阳光下宛如一块块宝石，有时候看着海，心情没由来的就会变好，所有的烦恼都没什么大不了；有时候仅仅只是走在海边听到海的声音，就能让人怔怔的流下眼泪来。总之切身走在台湾的海边，自己就仿佛成了偶像剧的女主角，感觉所有美好的剧情都会在自己的身边展开，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这边的人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怀了。

　　说起这边的人，用古早来形容也是合适的。台湾人有一种我记忆中的过去的人才有的纯朴，这种记忆也许来自我小时候懵懂的印象，也许来自大人们的口述，总之在现在的大陆，至少我生活的城市是很少见到了。我可以自行车忘了锁，停在路边也没关系；出去买东西，不担心小贩会缺斤少两；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笑嘻嘻的，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和我聊天；看到摔倒在路边的阿姨，我可以放心去扶起来，她会跟我真诚的道谢……

　　我常去的一家小餐厅，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人少的时候就会和我聊天，知道我是湖北人爱吃辣，每次我点的菜都会给我多放辣椒，有时候还会给我吃他们自己做的凤梨酥。有一次去买饭赶上他们那天没有营业，只是在整理食材，我正准备回去，阿姨叫住我给我打包了一份他们煮来自己吃的肉汤，满满一碗，吃的我心里暖暖的。

　　我只选了两门课，两门课的老师都非常好。书艺课的Jack老师，是个总是乐呵呵的胖大叔，他喜欢带我们自由的创作，尝试各种方法，给我们很多鼓励。我们试着边听音乐边写书法、闭上眼睛写书法、或者用多种不同的材料创作室外书法，课程特别有趣，每个人都可以随意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总是笑呵呵的点头听着。他说他总是能和大陆来的交换生成为好朋友，觉得我们陆生的口才都非常棒，善于演讲，是不是有过相关的课程，我说没有，只是我们比较擅长忽悠。临走的时候，他请我们这□□换生吃饭、合影，发给我们共同认识的上一次的交换生看，满意地看着对方发来“羡慕嫉妒”的表情。他说他会和他的交换生朋友们保持联系，希望以后我们也能保持联系。

　　而原民院的课更有意思，昱心老师是一个看起来有点严厉，其实很呆萌的女士，她自己就是原住民出身，来自卑南族。昱心老师给我们的课程安排了很多实地考察，带我们去看了兰屿上达悟族的拼板舟、猫公部落的阿美族制陶工作室、噶马兰族的香蕉丝工坊……还去看了台东史前博物馆里不对外开放的典藏室，那是我第一次走进博物馆的地下展品存放室，一件又一件珍贵的展品被小心的分类收藏好，放在抽屉一样的大柜子里。每一次外出考察的课程，老师都会掏钱请我们吃大餐，在兰屿的那次更是提前了好久和自己的朋友预定的，满满一桌，全是在外面很难吃到的当地特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师指着一盘凉拌的海草一样的菜告诉我们，这个是大叔冒着生命危险摘来的海草，因为它就长在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个险滩里，只有涨潮的时候可以去摘来，摘的时候要面对着海浪，不然会被卷走。听完这些，我之前觉得有点腥的海草突然变得好吃了起来。

　　此外我还受到了当地朋友们的各种关照，从踏入台湾的第一天就忙前忙后又是接机又是订票的台陆会会长小瑜，总是非常细心的为我们解答各种问题；虽然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台南的学长，在我们再次去台南玩耍的时候全程解说陪玩；同一门课上的同学们，送给我台湾的茶叶和点心，让我带回去尝尝……感受到了太多的善意，我都不知道如何回报，只能一个劲说谢谢，谢谢都显得单薄，我要把这些善意都好好珍藏。

　　去台湾之前，有看过网络上的一些新闻报道，对台湾人产生了一些误解，以为他们对大陆人会不太友好等等，但是我遇到的人们都非常亲和友善。然而当我和当地的友人感慨台湾人的友好时，他告诉我这可能是因为我是学生，大家对学生都比较友善，其实很多在地人都不太欢迎陆客旅游团，因为他们很不会遵守规则。对于这种说法，我无法反驳，因为确实在旅游景点看到过很多不文明的行为。对于两岸相互间的看法，就像我在来之前对台湾人有些误解一样，台湾人或多或少也会对大陆存在一些误解，我觉得我们应该彼此间多些交流了解，多些宽容体谅，不要轻信无良媒体的报道。

　　古早味是什么味道？是学校小卖部的冰棒的味道，是奶奶做的排骨的味道，是放学路上的花香味道。古早味就是怀旧的味道，是最朴实无华记忆里的味道，这就是我印象中，台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