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根川东瀛无限期中断》关羽熙

1、1st seriesˇ第一回

　　东京的梅雨季节在六月初提前来临了。日复一日地下着绵绵的雨丝，这丝状的液体就像细小的针体似的，钻进利根川不见光的心中，使他愈加烦躁起来。
　　利根川先生就是个这样极其讨厌梅雨季节的二十四岁无情男人。
　　如果说是讨厌雨的话，利根川同样讨厌过于强烈的日光。抗拒掉任何有起伏的事物，情感波也变得趋于一条直线起来。
　　位于距离新宿很远的住吉的一家正宗日式糕饼店的老板具志先生，说起来这个姓氏也只有冲绳才有，现在已经有不到两千五百个人姓这个姓氏了。所以光临饼店的客人经常会问老板一家是不是从冲绳迁到东京来的呢。具志总是摸着发福的肚子笑着点头，让人不由得羡慕具志先生真是个居家好男人呦。
　　然而因为阴雨天气的来临，忙着照顾关节不好的妻子，糕饼店基本没有营业。所以利根川每每开车到那里的时候，都会有点想念这家的招牌年糕片的味道。
　　总之能有一种寻常的事物能使得利根川产生怀念，这已经是非常的惊人了。
　　「这种该死的季节是会在我死之后才结束吗。」
　　坐在自家开阔的庭院边缘上喝着印度茶的利根川户清对身后身为他秘书的伊集院洋介如此抱怨。
　　「如果您耐心等待的话，它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不过话说回来，您要不要换种饮品，比如红酒？」
　　保姆秘书兼任在身的伊集院站起身，打算去酒柜里取高脚杯。从服侍了利根川三年的经验来看，伊集院知道在他会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想要喝酒。
　　「不用了。喝那么一点点对我来说根本不会有作用的不是吗。况且我明天一早还有董事会，我不希望顶着宿醉的头痛去应付那些同样令我头痛的董事们。」
　　利根川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拉胸前深紫色和服的前襟。
　　利根川户清，今年二十七岁，是个拥有让人看了就窒息美貌却个性恶劣的新宿数一数二的大财阀。包括利根川建设、利根川电器，利根川运输，利根川食品，利根川机械…………等等这些在日本无人不知的企业，全部属于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是家族继承还可以理解，但这一切，事实上是利根川一手创立并兴盛起来的。
　　「您为什么会如此讨厌雨季呢？」
　　「难道这件事我还没有说过吗。洋介？」
　　利根川皱了皱眉头，如此反问道。
　　「之前虽然也想问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直没有。是我冒昧了。」
　　伊集院毕恭毕敬地将利根川手边的茶杯装满了八分。
　　「你看到这庭院中的花朵了吗。」
　　「是的。自从本宅建成，那些花朵就被栽种在那里了。您喜欢这花朵吧？」
　　「是吗。你会这样认为吗。」
　　利根川嘟囔了一句，接着说道——
　　「事实上，我最讨厌鲜花这种植物了。宅子建好的时候想到要种，也只是因为别人而已。」
　　听到这些话的伊集院不禁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社长强势到了几乎不会因为为了别人而做事。更何况，在如此广阔的庭院里遍种利根川讨厌的鲜花。
　　「为了，别人……吗。」
　　「会让你觉得有些惊讶也是我的意料之中。」
　　利根川的嘴角逸出一丝苦笑——
　　「是已经过世了的乡下的奶奶。生前非常喜欢鲜花。」
　　〔原来是这样……〕伊集院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我被家里扫地出门，被迫跑来东京讨生活的时候，只有奶奶一个人偷偷和我联系。一直到她后来在一个非常阴霾的雨季里过世，我也没能回去一次。」
　　利根川算是隐讳地告知了伊集院自己为何如此讨厌雨季。
　　「说起来，她老人家一点福气也没有在我身上享受到呢。」
　　利根川试图将这句话说得轻松，可是到了语尾还是有隐藏不住的东西存在。
　　伊集院多少也明白这种心情——
　　即便是讨厌梅雨天气，社长却还是要坐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无言地着鲜花的心情。
　　利根川被梅雨的丧失感所包围着，一直注视着鲜花旁逐渐模糊起来的雾气。心里想着，若是此时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那个有着奶奶的乡下就好了吧。
　　「社长。吾妻小姐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是吗。」利根川只是短短地回答了这一句，就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没有对话地坐在那里没有几分钟，吾妻爽朗的声音就准时地传达给了这两个男人。
　　「呦~下午好啊，户清。啊，伊集院君也在，实在是太好了。」
　　坐在一旁的的伊集院微笑了起来「吾妻小姐，见到您很高兴。」
　　而首先被招呼的利根川则是一脸脱力的样子问道——
　　「难道现在□□的家伙们都是这样清闲的？你们组里的男人们不会觉得你这个领导者是窝囊废吗。」
　　敢同□□霸主吾妻一家的少东家大小姐吾妻英生如此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性格恶劣的利根川户清了。
　　「户清你说话还是那么的奔放呦~」
　　吾妻丝毫不在意地取过原本属于利根川的茶杯一饮而尽。
　　「吾妻小姐喜欢什么饮品？我可以去帮忙准备。」
　　伊集院一边将茶杯斟满一边询问着这位刚刚到来的客人。
　　「啊，麻烦伊集院君去，这样好吗？」
　　「没关系的，您想要喝些什么，前几天买到了质量很好的咖啡豆，蓝卡咖啡怎么样？」
　　伊集院热心地建议着，与在一旁懒得说话的利根川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听起来非常美味呢，那就麻烦你了。」
　　伊集院点点头，起身进屋去了。
　　庭院里的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这样的梅雨天气你能出来坐坐还真是罕见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到哪里去了呢？」
　　「那个？」
　　「就是你经常会买来和茶一起吃的那个年糕片噢，上次在你这里吃过之后就一直忘不掉那个味道呢。」
　　「你是说那个吗。」
　　「是啊~至少告诉我是在那里买到的也好呦~」
　　「是在住吉那边的一家叫箕轮屋的小糕饼店里，不过梅雨季节老板忙着照顾患风湿的妻子了，没怎么开业。所以近期是买不到的了。」
　　利根川随随便便地解释道。
　　「诶？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警告你不要为了吃到好吃的年糕片就指挥你的手下去威胁那家老板具志先生开业。」
　　利根川斜着眼睛看着吾妻。
　　「哇唔，心思就这样被你看去了呢。」
　　吾妻满脸沮丧，这个强势的□□大小姐在利根川面前总是被看穿想法——
　　「利根川啊，你像个性格恶劣的精神感应者一样。啊~大概是所谓的路西法多？」
　　本来想要说「那个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难道可以拿来吃吗」的利根川没有回答，这个活蹦乱跳的吾妻的到来，虽然让这种季节变得轻松了一点。但她的语言量，已经完全超过了利根川的最高承受限度。
　　「我家就这么受你欢迎吗。至少也别总没事就来了吧。」
　　听到这种甚至带有赶人出门的话语，吾妻正色道——
　　「今天我是有正正经经的事情来找伊集院君的噢。」
　　两人说到这时，伊集院已经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里放着飘着香气的蓝卡咖啡。
　　「吾妻小姐，咖啡让您久等了。」
　　「谢谢你噢，伊集院君。」
　　吾妻兴高采烈地接过咖啡杯品尝了起来。
　　「在电话里没有好好说明，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伊集院君你拜托我寻找的那个人了。」
　　吾妻一边喝着非常美味的咖啡一边对伊集院如此说道。
　　「男称，伊集院，我先进去了。」
　　利根川说道。
　　「英生」这个名字，事实上是个典型的男性名称，所以吾妻经常被坏心眼的利根川叫做「男称」。
　　利根川站起身，更让吾妻感受到，这是个无论穿什么都如此美丽的男人啊。
　　「您要休息一下吗。」
　　细心的伊集院也站起身向利根川鞠躬。
　　利根川摆摆手，装载着满是烦躁的情绪，拉上了身后的木质拉门。
　　望着利根川离去的背影，吾妻顿时觉得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瞬间冷掉了。
　　她和伊集院望着庭院中一直延伸下去的小路旁黯淡下去的天空。
　　「就这样把那位女性带到这里来，真的会好吗？毕竟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吾妻担忧地吐出这句话。
　　伊集院同样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我也在混乱中。」
　　「可你确定，利根川君确实还爱着她吗？万一他早就打算忘记了，我们却又让那个女性重新出现，可怎么办。」
　　伊集院拜托吾妻在找的人，正是四年前因海上游轮事故而失踪的利根川的未婚妻清水夕子。
　　「社长的个性虽然一般人无法理解，但他是个非常专一的人。至少我呆在他身边的三年，他除了工作，生活就是一片空白。」
　　「空白……吗？」
　　吾妻将目光放在庭院中小溪上——
　　「他还是真是辛苦呢。」
　　「是啊。而且，其实社长私下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清水小姐的找寻。至于他没有拜托你或是别人，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内心的伤疤吧。」
　　伊集院在这一片被雨声遮盖的景色下，低声叙述着别人无法看见的另一面的利根川。
　　「你放心吧。」
　　吾妻忽然对同样忧心不已的伊集院给予安慰——
　　「我会叫我的手下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如果必要，我就下令把她带来见利根川。如果不必要，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
　　「清水小姐现在人在哪里？」
　　「冲绳呦~她人虽然是在四年前的海上事故中是失忆了，不过现在过着相当幸福快乐的生活。丈夫也很体贴，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了。」
　　「难道你的手下已经正面接触她了吗。」
　　听到这个情况的伊集院显得有点慌乱，他不希望事情朝着没有把握的方向发展。
　　「还没有。这些都是跟踪调查得来的。看伊集院君你慌成这个样子，我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啦，放心吧。说到这个，怪不得利根川找不到清水，现在嫁了人连清水这个姓氏也改掉了，而且她在那么远的地方。这种困难的寻人工作就只能交给□□呢，吾妻会别说是找人了，一只老鼠也不会轻易放过的呦~」
　　吾妻的语气里有对自己的组织相当的信心，事实也的确如此。到现在来说，日本还几乎没有能同吾妻一家抗衡的□□组织。
　　「清水小姐已经有了完满的婚姻和家庭了……这么说，也根本就没有必要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已经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不应该再被之前的生活记忆给打乱。」
　　吾妻给出的建议是完全客观的，却没有想到如果这样做最可怜的人是利根川。
　　「可是，不知情的社长不知道要执着到什么时候。不告诉他真的好吗。」
　　伊集院已经忠实地跟随了社长三年，这次拜托吾妻找人虽说是有些多管闲事，而且一旦被社长知道一定会被骂。但他还是决定帮社长解掉这个心结。
　　「如果利根川听到这件事不会消沉也不会跑去冲绳找人，那我倒是很愿意把事情完完本本地告诉他。可是，你能确定他真的不会那样吗？」
　　伊集院沉默了。
　　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无法猜到性格有些奇怪的社长的反应。是会悲伤吗，还是会失去理智？
　　「那么，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件事好了。」
　　伊集院说出这句话后，觉得很没力，也觉得自己无法帮得到社长什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或许利根川他在固执个一两年，就会彻底放弃而好好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了吧。」
　　吾妻面前的蓝卡咖啡已经完全冷掉，深褐色的液体里映着吾妻无奈的侧脸。
　　雨已经小了下来，庭院里充斥着湿润的雾气。周围的风景，是一片生机勃勃的鲜艳颜色。不断地涌出新的力量。
　　或许不久以后，就会放晴了吧。
　　吾妻和伊集院就那样眺望着远方明亮起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