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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闹海,修订版 ...

  •   一、
      “那不是我。”哪吒一口咬定,拒不承认,“绝对不是我。”
      “分明就是你!”木吒怒气冲冲,“根本就是你惹的祸!”
      “压根没有的事情,你为何要说是我做的?”哪吒摆出一付无辜的表情,“木吒,你妒嫉我。”很认真严肃的控诉。
      木吒怒极,脸上不动声色,“我妒嫉你什么?你又有什么好叫我妒嫉的?”轻蔑地瞥哪吒一眼,手中长剑轻颤,发出锃锃微响。
      身为父亲的李靖此刻适时地咳嗽一声,示意两个孩儿家长仍在,不可放肆。木吒看看父亲,丢下长剑,一转身大步跨出大厅。一阵微风从哪吒面前吹过,带着隐约的冷哼声,以及十二分的敌意。
      哪吒低头看青条石地面上锵琅琅跌落的长剑,苦笑:这便是我的亲生哥哥!自从我出生之后便用敌意眼光打量我的人。有这样的哥哥,大概是天下最可悲的事情了吧——哪吒抬头看父亲李靖,李靖眼光却始终飘忽,始终不看哪吒——哪吒又在心里叹气:有这样从来不肯直视自己孩子的父亲,大概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了吧。
      “……哪吒……”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口的名字,“你先回屋去吧,这里我会处理的。”
      哪吒温顺的低头,倒着退出了大厅。
      李靖望着名义上是自己儿子的那个少年态度恭顺地退出大厅,胸中一团怒火,不便发作,小心看仍留在大厅之上的敖广敖秉兄弟,陪笑道:“小儿不懂事,大人莫怪。”
      敖广冷哼一声:“李靖!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令郎之死应该与哪吒无关,哪吒年幼,哪里会是三太子的对手?!定是有人栽赃诬陷。”李靖为哪吒开脱。
      “证人可是你的儿子木吒。”敖秉提醒李靖。
      李靖哑然,沉思良久,方道:“此事李靖自然会查问清楚,给大人一个交代。若真是哪吒所为,李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敖广眯缝起眼睛:“素闻李靖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如未能查出凶手……那就别怪我要哪吒的小命!”恶狠狠抛下这样的威胁,号称是东海龙王的敖广同前来助阵的西海龙王敖秉一齐凌空飞去,看得李靖只咋舌不已。

      二、
      东海龙王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被平凡普通的人类孩子杀死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李靖匆匆来到内室——可是,哪吒不是“平凡普通的人类孩子”吧?那个……那个他始终不愿意说出口的名字,那个如果可以,他情愿当作不存在的孩子,自从出生——甚至尚未出生便已经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夫人李氏怀胎三年六个月方生下这个孩子,李靖本来为了夫人久妊不落胎而烦恼,夫人终于生产,他一口气没松懈,居然见产下的是一只圆溜溜红彤彤肉球!一时间惶恐不已,拔剑刺过去——竟一剑刺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的小娃娃!心下自然觉得怪异之极,当时便想将这不祥之子丢弃。李夫人却对这孩子爱护备至。天下做母亲的大抵如此,自己的孩子总是最可爱的。而哪吒也的确可爱。有时候,李靖也会忽然忘记哪吒令人费解的出生,将他抱在膝上玩耍——只是,这种时刻少之又少,更多时候,李靖不过冷眼看妻子逗弄哪吒。哪吒的童年,所得到的父爱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李靖思忖妻子定会袒护哪吒。果不其然,李夫人坚决不准李靖踏进卧房一步。
      “我知道……你早看我们母子不顺眼,想尽法子要休了我,再去杀了哪吒。休了我不打紧,哪吒——哪吒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李夫人未语先泣,眼圈儿红的楚楚可怜,“你也不用罗列什么罪名,我跟哪吒离开你就是!若你仍是容不下我们母子,我们离开陈塘关,走得远远儿的,一辈子也不会回到你面前,可好?”
      李靖叹气:“夫人何出此言?我没有想过嫌弃你们母子……”
      “夫君不必说谎,”李夫人纤纤素指指向李靖:“你为了那些个奇怪的人,居然要置哪吒于死地!我知道你不喜欢哪吒,从没当他是自己孩儿……”
      “夫人……我没有……”苍白无力的辩解,手握重兵,把守边陲要镇,千军万马亦谈笑风生的总兵大人,此刻觉得无比心虚——的确是有将哪吒推出去,以平息东海龙王怒火的念头。不管到底哪吒是不是凶手。
      “人不是哪吒杀的。”李夫人斩钉截铁的道:“哪吒从来不会对我说谎,他若说不是他杀的就肯定不是他杀的——你是相信哪吒,还是相信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李靖叹气:“他们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那是东海龙王敖广和西海龙王敖秉。”
      “我不管。”李夫人很干脆地说。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绝对不能容忍其他人伤害自己的孩子。有这种企图的人,母亲们都会自动忽视加蔑视,并且加强警惕。
      李靖再次叹气,无可奈何的,转身走了。如果一件事情明知不可做到,那就不要去做了。或者,另外想其他办法。

      三、
      哪吒懒洋洋的,身子歪歪斜倚在窗下榻上,左臂曲着支撑身体,手里捏了一根金线,百无聊赖地玩耍。李夫人见了,甚为好奇,问道:“哪吒,你手中拿的什么?”
      “哦,是在海边捡到的。我见这根金线柔软又有韧性,就带回来玩。”
      李夫人拿过金线端详,“好奇怪的东西……不像是织布机上做出的物事。”
      “管它是什么……”哪吒打个哈欠,“娘亲,我担心……”
      “担心什么?”
      “……嗯,没什么了,娘亲……不打紧的话,不说了。”
      李夫人只看着哪吒,这个特别的,始终令她放心不下的孩子。
      哪吒思绪早飞了,飞到昨日,那个凉风习习的午后。

      海边,风很清凉,哪吒向来喜欢这种天气,喜欢在这么凉爽的日子在海边赤了双足发力奔跑。有时候家丁会跟了来,更多的时候,哪吒会想办法甩开家丁,在没有旁人会看见他的沙滩上,拼命奔跑。
      拼命奔跑。就是要发泄,发泄不满,发泄所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跑累了,就将自己身体随便放在白色沙滩上,然后眼泪开始从眼眶里溢出来。
      ——纵使泪流满面也不可化解的悲伤啊,少年!你若痛哭,必大声必纵情必用力痛哭。
      哪吒以为没有人看见,没有看见他的脆弱与无助,可是偏偏今儿有人看见他了。
      “你哭什么?”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清清脆脆的响在哪吒身边。
      哪吒一怔,“你是谁?少管闲事!”怒气冲冲的,又有点羞愤,欲盖弥彰的张牙舞爪着。
      那个男孩只比哪吒稍长一、二岁,面色苍白,嘴唇却鲜红,着似雪白衣,一头凌乱的短发,此刻眼睛微微眯缝着,上下打量哪吒。
      哪吒一翻身起来,极快速冲到男孩面前,当胸给了他一拳。男孩吃痛,吃惊,“你……你为什么打我?”一派天真,表情不似作伪。
      哪吒没想到男孩根本不知躲避,也怔住,但嘴上不肯罢休:“呸!因为你很讨厌!”
      “我看你好像很伤心……”
      “我才没有伤心!”哪吒眼睛瞪得老大,“你哪里看见我伤心了?乱说!”
      男孩歪着头,“是是是,你没有伤心。是我看错了。”一昧柔顺。哪吒从没有见过这么好脾气的男生,兄长金吒、木吒个性都极蛮横,哪吒向来被欺辱,今日见了这种肯让步的男孩,不禁大为新奇。
      语气稍微柔和:“你……你是谁?从哪里来的?这里平时不许外人来。”
      “厄?我不知道啊……这里怎么不给外人来呢?什么是‘外人’啊?”天真到无知的少年……哪吒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养出如此纯洁的孩子呢?“你叫我三月就好了,我从那边来。”少年三月手臂笔直,指向大海。
      “三月……”哪吒看向大海,他指的是大海的那边么?哪吒非常想知道“大海那边”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叫三月呢?是因为在三月出生么?”
      下颌几乎挨着三月的肩,哪吒比三月略矮一些,额头只及他鼻尖。三月的呼吸擦过哪吒耳边,“不是……我行三而已。”
      “你……住在大海那边么?那边有什么?你的家乡,一定很有趣吧……”
      “那看你怎么看了。我觉得很美,很美。”三月嘴角含笑,“还有,我的家不是‘大海那边’,而是大海深处……”
      哪吒惊,挑眉,口吃,“什、什么?!大海深处?那是、那是什么所在?”啊啊啊——从来没有想到啊,传说中的海的主人……那么,是龙?
      “不是……嗯,如果有助于你接受的话,那么,是——我是龙族的后裔。”三月表情仍然天真,漫不经心。
      “那……你是神仙?”
      三月失笑:“不是不是。唉,你想到哪里去了?”
      少年三月与哪吒就这么相识了,从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来看,这种相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四、
      天色渐暗,哪吒挽了三月的手臂漫步沙滩。风渐渐有些凉了,哪吒有些畏瑟的,缩了一下脖子。
      “冷么?”三月柔声问。
      “有一点。”哪吒偏头看三月,三月混不在意此时的温度,“你身子弱,可要小心。”
      哪吒偏头看三月,纤秀俊美的少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侧面冷峻,正面和煦。迷一样少年三月,哪吒简直为他着迷了——如果我有这样的兄长……该多好!心中丝丝依恋之情。
      “你每天都到这片沙滩来么?”三月问。
      “嗯。我喜欢这里。喜欢……因为很少有人来这片沙滩。实际上,这片沙滩是不准平民进入的。”
      “为什么?是其他的人不喜欢沙滩,还是?”
      “是因为家父命令陈塘关所有人不得进入这片沙滩。我想想,这块禁地大概从那边开始,”哪吒用手向远处陆地指过去,手臂不收回,凭空划个半圆,“这一片全部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你父亲是什么人?陈塘关的首领?”
      “他是总兵,是陈塘关最高首领。”
      三月略为沉思,“好奇怪,这么不和情理的规定。那么,你怎么会不听命令,出现在沙滩上?”
      “因为我不想听。”哪吒眨眨眼皮,顽皮地一笑,“我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哪吒心情似乎很好,笑微微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三月心中忽然一跳,又一跳。哎呀,这是怎么了?
      “你呢?跟我说说你……在海里的家,好么?”哪吒期盼的看着三月,三月怎么可能拒绝哪吒呢?
      “我们住在海底。”很简洁的开头,“那座城市从远古时就有了,而且你想像不到的是,整座城市原本不是在海底,也不是在陆地,而是——而是在天空中!”
      “天空中……”哪吒抬头看已经被夕霞染红,色彩瑰丽的天空,似被催眠。
      “我们的先祖,是天空之子,拥有整个世界。在这个星球上,没有我们不曾去过的地方;没有我们不曾涉足的地方。我们在地面播种,役使百兽为我们耕作农田,在收获的季节,我们会回来收获。”
      “天空之城散布在整个星球的大气层中,数不胜数;我们是星球的主人,我们给与,我们收获,我们深深知道,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这是等价交换,世界的规律就基于此。”
      “嗯……这个我大概了解。没有什么,是你可以‘获得’而不需要‘付出’的。如果脱离了这个规律,世界就不会……嗯,我说不好那个词。”哪吒真是很聪明的孩子啊。
      “失衡。”三月简单的说,“世界失衡,人间失格。混乱便因此产生。”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哪吒叹气,“我是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人,我用尽心机,也看不到父亲的一个微笑。”
      三月不语,一会儿,丢开哪吒一直挽着自己的手臂,转到哪吒面前,认真地道:“哪吒,你……唉,你似乎还是太小……”
      “嗯?”哪吒明显听出三月欲言又止。
      “哪吒,你不是普通的孩子。”
      哪吒苦笑:“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
      “不,你不是普通的人类。”三月叹气,“你是天空之城的后裔。”
      “吓!”哪吒这次是真格儿的吃惊了,“你说什么?”少年啊,你真的相信了三月说的“天空之城”?不,你没有相信。
      “我——我不相信!”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根本就不相信所谓‘天空之城’。我也没有指望你很快接受。”三月轻轻盈盈的笑了,牙齿白净可爱,鲜红嘴唇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天空之子,你才是。”
      “所谓的‘天空之子’,是在天空之城全体毁灭之后才出现的种族。不,别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之城会全体毁灭,我只知道,我存在的理由,就是要去召唤‘天空之子’,使他们苏醒。”
      三月看着哪吒,“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其中之一?什么意思?”哪吒的小脑袋完全接受不了,一时间呈现真空状态,“嗯……厄……”
      三月大笑,“实在很喜欢你的表情呢……你是我见到的第九个天空之子,也是最年幼的一个。真的没想到你会如此可爱……非常非常可爱啊。”
      “我们走了,我们来了;我们有时候到这里,有时候到那里;但我们终将回来,回来,回来……”三月开始唱一首音调怪异的曲子,脸上表情明显很享受。
      哪吒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什么?你说明白了。”
      “我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三月神情逐渐癫狂,“我们需要你,需要你们。来吧,跟我走,我需要你……”声音低沉,响在哪吒耳边,直深入哪吒大脑深处。哪吒昏昏欲睡,脚步不禁蹒跚。
      三月面露诡异微笑,带领哪吒步入大海。
      脚踝没入海水,一步一步向下,裤管濡湿,丝绸贴紧小腿,三月就要成功诱拐哪吒——“站住!”一声威严断喝,打乱三月计划。
      三月回头,皱眉,“滚开!”
      锦衣金冠的少年木吒冷冷的道:“无礼之徒!快放开哪吒!”
      “哪吒……好名字,我喜欢。”三月又微笑,“你又不喜欢他,何不让我带了他去,你自此后患全无。”
      “放肆!”木吒脸微红,“不管怎么说,哪吒都还是李家的后代,可不能任由你摆布。”
      “啧啧……”三月摇头,“现在做一副兄友弟爱的乖模样,何苦呢?”
      木吒被触到痛处,二话不说拔剑刺过来,“放开哪吒!”
      三月身姿灵巧躲闪,“看上去像每一剑都想杀了哪吒,啧啧,我怎么会把哪吒交在你这心狠手辣之人手里?”
      “我没有要杀哪吒!”木吒气急,手中长剑挥得不成章法,一不小心,在哪吒左肩上划了一道口子,哪吒吃痛,呻-吟一声,从混沉沉状态中恢复过来,看面前二人,讶然:“怎么回事?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木吒冷哼一声:“早叫你不要偷偷来此处玩耍,你偏偏不听!”
      “三月是好人。”哪吒怯怯的道。
      “是好人!哼!”木吒向来懒得多说,“赶紧跟我回家,娘亲等你用膳。”又扬剑狠狠威胁三月:“不准跟了来!离哪吒远一点。”
      三月悠悠道:“哪吒过来。”
      哪吒看看木吒,又看看三月;看看木吒,又看看三月,心里着实无法决定,颇为难。
      木吒跺脚:“你昏头了哪吒!”拉哪吒的手,预备强行带哪吒回家。
      三月未语,待木吒、哪吒走出几十步之外,身子微微一动,飞速移动,拦在两兄弟面前,“我不会放弃哪吒的。”
      木吒震撼:“你……你不可能这么快!”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终你一生都无法全部知晓。”三月嘲讽地道。
      木吒想也不想,挥剑狠狠刺过去——三月不闪不躲,任三尺长剑在胸口穿过。
      红色的血汩汩流出,溅在沙滩上,渐渐濡出暗黑一片。三月毫无感觉似的站立当场,脸色如常,“你看,你杀不了我的。我不想动手,你留下哪吒吧。”
      木吒怔怔,片刻之后猛然丢了长剑,“我父必不会饶了你!”放弃哪吒,调头快速离开。
      待木吒离开之后,三月方道:“你看,亲生兄长也不过如此,致命时刻毫不犹豫放弃你。你对这个家还有什么留念的呢?”
      两行清泪从哪吒脸上滑落,“我恨你……三月我恨你……”

      五、
      三月的伤口不再流血了,夕霞映衬下白衣如血,哪吒双手颤抖,抚上三月的伤口,“痛么?”
      “不痛了……因为是为了你,哪吒。为了你受的伤,再痛……也不算什么。”
      哪吒身子瑟瑟发抖,“别这么说……三月,三月……你是妖怪……”从眼眶流出的眼泪很快变凉了,微微刺痛,“你怎么……你怎么不会痛呢?流了那么多血……”哪吒双手满是鲜血。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啊,哪吒不要哭。别哭——真的,别为我担心。这只是‘看上去很像鲜血’罢了……”脑袋微微偏着:“如果我不是人类,那么,木吒的剑伤不了我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厄?”哪吒不明白。而三月,一直微笑。
      “这个,给你,帮我保存好。”三月拿出一件物事给哪吒,“或许有一天你会用到也说不定。”哪吒细细端详这件物事——如果哪吒有一双三月那样可控分辨率的眼球,就可以看见那些不可胜数的金色的细小微粒——是一根金色的柔软美丽的线,看上去很希奇,不过也就是希奇而已。
      三月,你是察觉到什么了么?
      ——如果三月能够及时带哪吒回海底城,或许他就不会死。
      ——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会再给你一个“如果”的机会。

      哪吒眼看着一朵血花在三月额头盛放,根本不给人惊愕的时间。
      三月自己也是万分惊愕的,“他们……回来了……跑!”用最后气力一推哪吒。哪吒想也不想,发足狂奔。
      太快了。
      太乱了。
      没时间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三月在哪吒的生命中只出现了短短几个时辰,却给了他足够震撼与伤害——对,是伤害。本来哪吒总是忽视父兄对自己的漠视与敌意,而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致命的冲击波一路追赶哪吒,哪吒慌不择路,尽力闪躲。猛然间,哪吒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来不及惶恐,一道冲击波射伤哪吒左膝。
      哪吒痛叫出声。
      致命冲击波毫不留情,接连追击,哪吒只得拼命翻滚身体。
      难道哪吒要丧命在这寂静沙滩上?

      六、
      我要活下去……不要现在就死……

      可是就像父亲平时常说的:对敌切不可有懦弱之心,认输之意;两军对阵,输的定是心理上怯懦的一方,而一旦败阵,则必死无疑。
      哪吒不想死,但是第一,对方太强大,想反抗都无从下手;第二,哪吒所拥有的唯一武器,也不过是哥哥木吒丢下的三尺长剑。
      绝望地挥舞长剑,指向暗黑天空:“尽管来吧!”长剑发出白色炙热的光芒,直指长空——哪吒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不需要明白。
      一道白光冲来,击碎哪吒手中长剑,哪吒虎口震裂,手指无力,只得放弃剑柄。
      “你们是谁?!”哪吒愤怒地吼叫,手臂笔直指向白光方向,然后他听见一阵轰响,天空中出现一团红色火光。什么东西碎了——崩溃了败坏了消失了。
      力量。
      在哪吒身上爆发的神秘力量,似乎本人并不知情。没有人解释给他听,没有人指导他该怎么做。他应该学会自我消化这些信息么?
      哪吒几乎是漫不经心的,双手挥动——向天空,向大海挥舞双手。四处都传来轰响,突然爆发的白光,红光,绝对会使普通人类失明的强烈光芒,哪吒浑然不觉。
      他在学习控制这股力量,至于那些轰响,不过是刚好它们出现,刚好哪吒想在此刻试图控制力量的祭品。
      哪吒微笑,表情几乎可称诡异。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哪吒,一定会认为他快要疯了。
      然后非常突然的,就像长时间奔跑过后的浑身乏力一样,哪吒昏厥过去。

      七、
      东海龙王敖广与西海龙王敖秉的再次拜访,是在三月死后的第四天。二人准时出现在李府的大厅。
      “这个……”李靖颇为难,因为他根本没有找到所谓的龙三太子——三月——的尸体,自然无法找到杀死三月的凶手。一桩没有尸体的凶杀案,即使他手下最得力的捕快也无法破案。
      “那么,我就要依照约定,取了哪吒的小命!”
      面色惨白的哪吒从后堂出来,“我的命不值钱,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
      手中是明晃晃长剑,横在咽喉间,“我自刎就是,尔等不可对我父母无礼!”哪吒手腕稍一用力,剑刃割破喉管,血汩汩涌出,流满李靖脚下青石地面。
      李靖铁青着脸不作声,敖广眼睁睁看了哪吒流尽鲜血,方一路狞笑着去了。问讯赶来的李夫人早哭昏了过去。李靖依旧不作声。

      是夜,李夫人在哪吒棺木前兀自痛哭,忽听棺木中有异声。
      “娘亲……”是哪吒的声音,李夫人异之,问:“孩儿,你想要什么?”
      “娘亲,我口渴得很。”哪吒从棺木里坐起身,金光笼身。
      “这是……”李夫人怔怔的道:“你……你活过来了?”
      “娘亲,我猜是那根金线。”哪吒仍然很虚弱,声音细微,“娘亲,或许我不再是原来的哪吒了……”
      李夫人记起入殓的时候,随手放在哪吒身上的那根金线,不禁又惊又喜:“想来是的……金线竟可起死回生?当真是仙家宝贝啊……神仙庇佑!”又叹道:“傻孩子,你怎么会不是我的小哪吒呢?你永远都是娘亲最爱的孩子。”
      哪吒轻抚喉间伤口,惊觉咽喉间的伤口不复存在,整个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不再是肉体凡胎,不再会被伤害。三月留下的东西原来真的非常有效啊。
      三月说的是真的,三月,我想念你。哪吒默默地在心底这么说。世界需要平衡,要得到就必须付出,三月,你的牺牲不是毫无价值的。
      哪吒微笑,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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