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的名的幻影》狸鄉

1、幻影

　　天空浮现淡淡的灰色。
　　要下雨了吗，从手臂遮挡下掠去一小片视野，年轻的除妖师心想。
　　没有抱怨、没有赞叹，只是述说，稀松平常地一如过往的每一天。
　　疲倦，除妖师重又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电话铃声又响个不停。年轻的除妖师开始后悔让柊在下午三点后接上电话线。电话里的人报了个地址和时间就挂断了，除妖师只是安静地听。在抬眼的瞬间，与另一双朱红色的眼睛遥遥相望，黑发少年一身黑色校服，双手揣在兜里，正站在那里安静地盯着他。没有一直自信满满微笑，也没有低垂着头私自烦恼什么。如百年古井一样平静。
　　有什么好看的，除妖师重重地放下听筒，内心一阵躁动如波涛般泛起白浪又远离。

　　嘱咐式神们不要跟着自己，除妖师走出住所。
　　天空的颜色加深了不少，行人们的步伐也变得仓促。
　　小妖怪们叫嚷着回家。
　　除妖师投去一瞥后又将视线移向前方，低头继续走路。
　　半路下起了大雨。

　　“哦呀哦呀，出门忘带伞了吗？来，快进来，感冒了可不好。”瘦高的中年人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除妖师保持着谦和的笑容，摘下湿透的渔夫帽，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
　　在瘦高的中年人将他枯瘦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抓在他肩头时，他开始讨厌起自己的微笑和总是微笑的自己。
　　手指按捏着他的肩膀，透过那层湿漉漉的外套，一下又一下。
　　除妖师压下心头升起的战栗，在视线变幻时，猛然与某双红色的眼睛相接。除妖师张了张嘴，某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黑发少年站在中年男人的身后，在短暂的对视后默默移开目光，向屋子里走去。
　　“年纪轻轻就一个人管理家族，你一定很辛苦吧。”如长辈一样的温和语气。
　　除妖师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谦虚，眼前这个人不论是在官场还是在生活中，都喜欢谦逊的人。与其说是谦虚，不如说是像婴儿一样顺服。
　　“确实很辛苦呢，因为年轻又不会管理，对外竞争也很激烈，大家都有怨言呢。如果井上先生能提供帮助的话，就实在是太好了。”
　　“呵呵，这是自然。”
　　枯瘦的手指从肩膀上一路向下摸索，抓住了除妖师的手。
　　战栗、战栗、战栗。
　　厌恶这样的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除妖师甩开了那只丑陋的手。空气似乎在一瞬间死掉了。
　　厌恶感仍然徘徊在脑海里。
　　除妖师沉住气，咬着牙开口：“真的……非常抱歉。”
　　“嘛，年轻人嘛，难免有些浮躁。”空气又活了过来，带着令人恶心的不快。
　　那只手又抓了过来，像骷髅的手掌，企图从生者那里攫取活力。这次他没有再甩开对方，他任对方紧抓着自己冰冷的手，像是攫取了最后的活力。
　　“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吧。去暖和的地方详谈。”
　　除妖师觉得自己在走向黑暗深处，凶恶的妖怪正在那里张着血盆大口等待自己。

　　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痛苦和炽热，一个想将他撕裂，一个想将他点燃。
　　迷乱和眩晕占据了他的意识，战栗爬上他的脊背。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身患重病的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下个瞬间就要被沉入死亡之海。
　　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清醒时，他从镜子里看到黑色的蜥蜴从淤青上爬过；混乱时，他以为自己正身处地狱；在那两者之间，脑子里偶尔会蹦出一个名字。
　　对不起，请原谅我…母亲…如果不是我……
　　啊，我所期盼的、所关心的、所埋藏的到底是……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要可怜我……静司……

　　除妖师再次孤零零地走上街头。
　　一阵阵袭来的头晕让他有些摇晃。
　　路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柊。”
　　铃铛轻响，柊已经来到他的身边，温柔地搀扶他。
　　“主上……欢迎回家。”
　　“嗯。”
　　除妖师闭上眼睛又睁开，黑发的少年正远远地看着他。红色的眼睛映出今晚的月光，少年的神情隐约透露出悲伤。
　　什么啊，叫我圆滑活着的人，不就是你吗？静司……除妖师苦笑，真正的静司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不过是个幻影罢了。

　　只要呼唤就会立刻来到身边的名字，和无论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回应的名字……

　　“主上。”
　　“怎么了，柊。”
　　“请不要勉强自己。”
　　“嗯……谢谢你，柊。”

作者有话说

　　瞎写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