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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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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偕老的誓言、共享的甜蜜、热切的等待或者对失去的惶恐,开花结果的少,一直幸福下去的更是寥寥。活地久了,见的世事多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低估着爱的力量,无知觉甚至情愿地跳进俗世长河里,任由将就和苟且淹没,再也上不了岸。
天蒙蒙亮,腊月里北方的校园还在温暖的酣睡中做着春回大地的美梦,干冷的风呼呼叫个不停。一个瘦高的男孩子提着行李望着校匾上白漆的底衬着的黑亮遒劲的校名,就要离开,他叫张朔。轰隆的火车像是在广袤的土地上蠕动,车窗外熟悉的艳阳、山丘、马路、水塘、玉米地、红瓦房还有缕缕升腾的炊烟正在一一挥别这个异乡的孩子。
这十几平的病房是张朔心的着落,暖阳洒进来,洒在母亲削瘦的脸上,她气色还很差,鼻尖和嘴唇上高烧破了皮,结了厚厚的疤。她是个地道的农村人,不识字,没出过远门,要不是这场重病她还没来过县城。丈夫、孩子、田地、鸡鸭牛羊是她的家,她的整个世界。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再平凡不过的母亲却也是孩子的一位诚挚善良的朋友。一听说她病的厉害孩子怎么也不听劝就暂停学业回来了,这股拗劲像她。毕竟是男娃子,笨手笨脚的,心还是细致的很。孩子给她讲外面的世界:大城市,平静的海,起风浪的海,躺在礁石上晒太阳被涨潮困住还有来自各地的同学,有趣的老师和他们有趣的课。这些她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好在孩子见识了。
她撒手去了另一个世界,子欲养而亲不待总是人世间无法承载的无奈。如果能回头谁会忍心浪费能够陪伴的每一秒呢?
家的魔力在于哪怕相隔万里,游子的心总有归属,而母亲正是家的灵魂。现在张朔只能在梦里在记忆里贪念片刻家的温馨。一年多来,他尽可能埋头在工作里,还渐渐沉迷上了金融交易,工作的充实和交易的狂热让心有地方安放,它才不会空洞。
在过去两年的金融交易里,张朔除了更狂热之外,亏损累累。这半年里他一直四处打听一个叫江东的交易能人,圈子里传着他的佳作但是没有人认识这个神秘的家伙。今天的打听还是一无所获,他在这家营业部外的石阶上坐下,倚着护栏,马上就要睡着了。
“你一直打听我?”眼前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儒雅男人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您是江东先生?”张朔恍惚地拧开瓶子咕噜的灌了两大口。
“我是。”
张朔和这位能人正面对面坐在湖畔餐厅里,太不可思议了。江东不像传言中的不可接近,也不像个正儿八经的中年人,只要坐过他的车就会迷上这家伙,车内顶装饰着他最近涂鸦的夜空繁星,算不上好的水彩画只是自成一格,后座上整齐的码着不同款的糖果,玩具,音乐CD,红酒,这些糖果和玩具不仅仅是他孩子们的,也有他的一份。
“快尝尝,”江东闭着眼闻着杯里的红酒,“你这小子愁眉苦脸的真扫兴,得嘞,说说你的交易吧,你做的一团糟,痛苦吗?”
“嗯。”
“还交易吗?”
“当然。”
“这样下去还不是更痛苦吗?”
张朔不知道怎么回答。
“为什么痛苦,因为败了一回又一回,怀疑自己了?因为没得到想要的,不甘心?”江东放下酒杯,“你的天赋太好了,回去认认真真考虑下究竟热不热爱交易,再好好思考你的每一笔交易,有热爱有思考,你会做出样子的。”
张朔的悟性的确是好,他所欠的东风正是江东这三言两语,当天赋安上热爱和思考的缰绳,这匹野马就踏上了正途恣意地狂飙。
这家营业部本来挺安静的,常客是些退了休的大叔大婶们。喝茶,闲聊,打发时间,其次才是交易,直到大户室驻进了几个年轻人。领头的是个二十六七的小伙子,整天穿着各式鲜艳的衣服,大背头上还扎了个小辫露出饱满的额头,说话总是扯着嗓子,他叫宛平,放着殷实的家业不顾整天捯饬着交易,倒也做的不错。大户室已经罩不住这些兔崽子们了,整个营业部不时地飘着他们放荡的笑声,争论声还有让人荷尔蒙攀升的歌,分明是把这里当成自家的了。但这家伙也不令人讨厌,待人热情不说,隔三差五总带些点心或者早茶孝敬这里的大叔大婶们。只有一人不太受他待见,就是张朔。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也不经常来部里,每次总待在隔壁间的大户室里,一点规矩也不懂,作为晚进部里的后辈没有请他们搓个一顿半顿也就算了,连个招呼都没主动打过,平时也是独来独往,从不讨论交易的事,真是个奇葩。
这天行情太差了,宛平几个人早早收了工。
“走吧,找乐子呗。”
宛平捋了捋小辫,“找什么乐子啊,还用找吗?隔壁不是现成的吗?”
“那个奇葩?得了吧。”
“不去会会怎么知道?”宛平带着几个兄弟敲了门头已经探进来了,张朔正在写东西,“找我吗?有什么事吗?”
宛平笑嘻嘻地递过来一根洋烟,“我叫宛平,这是我兄弟小鳄和刘坚。你和我们可是这部里的邻居,还没认识呢,太不应该了,来,抽根烟。”
“谢谢,我不抽。”
“兄弟,怎么称呼?”宛平自己点着了一根。
“我叫张朔。”
“呦,你这还是大作家呢,瞧这文章写得。”小鳄抓起桌子上张朔写的稿子。
“干什么呢?有没有点规矩?”宛平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打发时间乱写写的。”
“张兄一定是个交易能人,我们整天费尽心思只能勉强混口饭吃,你可不一样,这闲情雅致了不得。”
张朔冲着宛平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张兄,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把?”
“赌?没兴趣。”
“瞧,还没说赌什么怎么就知道没兴趣呢?”
“不好意思,真的没兴趣,如果没别的事我可能要走了,我还有点事。”张朔离开后宛平几个人也只好无趣的散了。
张朔再一次来大户室是两周后了,这里变了样,桌上摆着水果、点心、鲜花还有两瓶上好的红酒。他刚坐下,宛平几个人就进来了。
“张兄,这点小意思喜欢吗?”
“这是干什么?”
“这么说吧,上回说要和你赌一把其实不准确,应该说是向你讨教,我们这一行,成了井底蛙怎么玩地转,这一回张兄可不要推了。”
推是推不掉了,“好吧,宛平,你想怎么玩?”
“太好了,能向能人讨教太好了。很简单,我们各做一笔同样金额的交易,谁获利更大谁赢。”
“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
“输了叫声大哥,买一个月早茶。”
张朔早早地建完仓关了电脑,宛平几个人盯着行情反复讨论了半天总算拿定了主意也建完了仓。
“你输了。”
“张兄,你这也太自信了吧,才刚建完仓,指不定谁赢谁输呢。”
何止一个月,自那以后只要张朔来部里宛平都给这位大哥备好早茶。能人,他总是放在眼里的,多了这位奇葩朋友真的不赖。
这天宛平约了张朔几个人去酒吧。自从上次被于婷甩了一脸的钞票,他蔫了,没了以前那股浪荡劲。于婷是个标致的九头身大美人,一双媚人的大眼透着狂野,她在这家酒吧跳钢管舞。那天宛平多喝了几杯,像往常一样酒酣兴起,恰巧于婷跳完舞经过,他递过一瓶啤酒,
“来,陪哥哥喝一杯。”
“对不起,我刚跳完舞要休息去了。”
宛平随手掏了几百块钱晃在她眼前,“来吗,就喝一杯。”
于婷给了个白眼扭头要走,他又掏了些钱,“怎么,不够啊?”
于婷接过那些钱又从兜里掏了一百块,一把甩在了他脸上,他傻了眼,手握着两瓶啤酒呆立在那里。一打听,她还是个在读的艺校舞蹈学生,宛平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主,总不至于跟一个学生过不去,谁曾想,这小子从此迷上了这姑娘。
“我们的宛平怎么就成了个痴情汉子?”听张朔这么一说,小鳄和刘坚才敢笑出声。
“你们到底有没有点良心,我都这样了,能说点人话吗?”
“好,好,好,痴汉,今儿你最大,有什么不痛快尽管说吧。”听张朔这么一说小鳄差点喷了酒,呛着说,“痴汉嗯,痴汉。”
宛平瞪了小鳄一眼一口气干了杯里的酒,“哥几个,这一回估计我要降了。”
“怎么就降了?换作我,绝不,我还没玩够呢?”,“我也是。”小鳄和刘坚心不在焉的满脸坏笑地瞅着邻座翘臀的女孩。
“你们懂个屁,张朔你说说。”
玩笑归玩笑,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张朔也没有整明白过,支支吾吾的冒了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们两个甭提了,张朔,你倒是拈个花给兄弟几个瞅瞅,得,一群酒肉朋友,几个暴发户,能谈出什么鸟样人生。”
还真不适合和暴发户谈人生,人一旦有了钱总会有些变化的,有的人立马丢掉自我,有的人拼命的去寻找自我,不必指责,没有对错,都是想法设法烧钱,钱嘛也就这点用途了,真正可怕的是人们压根不知道自我是什么东西。宛平还是被于婷降住了,这个浪子用了真心换来了美人的托付终身。
6月的早晨也是燥热的,一如往常办公室弥漫着咖啡的香甜,员工多半是身在这里心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张朔先打理着手头上重要些的事。他为什么不干脆以交易为生呢?现在的工作给了远离家乡的他一个身份,当然最主要的是关于以后他暂时还没有个规划,他做地顺心顺利,也不影响交易上的事,谈改变也没多大必要。今天部门里来了个新人,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子,纤弱的身体,清秀的脸,些许无所适从的眼神,还是干净清爽的学生打扮。她现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一百多人忙活着的热闹的办公室,撞上别人打量她的眼光就低头继续无所事事。张朔这才想起来领导安排的带新人这事,这事他可不大喜欢,他自认不是一名好导师,好在只是一天。太多人总想着去影响别人,无论是出于表现自己还是控制他人的目的,这是张朔反感的,用自己眼中的世界定义别人的显然不合适。眼前这个新世界等待这个小姑娘去发现,任凭她折腾不是更好吗?
“乔宜你好,我是张朔,头一天我带你认识下新环境。”
“你好。”
他们在办公室晃了一圈和一些同事照个面,粗略的谈些工作的日常。工作的第一天应该是多新鲜有趣的啊,可这个导师乏味极了,她只能靠自己去发现美了,也许这个世界上正是这种无趣的人太多了有时候才变得不那么好玩。一旁的张朔正准备看出好戏,乔宜现在得组装起自己的新电脑,纤弱的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可她像玩积木一样麻利地完工了,像个刚会走路的娃娃,甩开膀子用力迈着虚弱的步子追赶前面领路的哥哥,一边嘴里咿呀咿呀欢快极了。瞧,只要愿意总能折腾出些什么的,总有人害怕折腾而欣然接受被安排,婴儿总想着挣脱怀抱而好多成年人总想重回怀抱,人总是这么奇怪。这没什么,新鲜感可比娇嫩的食品更难贮存,三分钟热度会很快凉掉的,她能坚持多久呢?乔宜可不是个扭捏的姑娘,这个新环境她根本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可以适应地很好,她天生有这种能力。眼前的一切尤其张朔刻板而无趣,也许校园外的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不太好玩。
窗外满眼翠绿,这却是个异常沉闷乏味的早晨,张朔像是生了病无精打采的,这个表面沉闷心里总是一团火热的家伙怎么了?是的,办公室里少了些什么,雀跃的身影,好奇又总想逞能的眼神,干净利落穿透嘈杂的脆响的嗓音,即便只是说最平淡的事也是百听不厌,何况当她偏着头闪动着清澈的眸子对着你咯咯笑,就是一部声色美妙的音乐剧令人陶醉。是的,这个叫乔宜的姑娘今天没来上班,他突然有些不习惯,周围暗淡了。她没出现前的日子不也有滋味地晃过了,怎么现在就倍感煎熬了呢?他拿起手机又放下,纠结的最后总是要妥协的,他写了一条消息发出去后心不在焉的回到手上的工作。
乔宜请了两天假回学校办完了毕业手续,回到家只想趴在床上,爸妈正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要庆祝孩子这个特殊的时刻。这是忧伤的离别季吗?像无趣张朔说的那样人生之花就此凋零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她不是多忧善感的姑娘。这是多么值得庆祝的时刻吗?挥别一段美好的过去怎么可能无感的潇洒从容呢。
张朔突然主动地联系,她是有些意外,她们的闲聊越来越多,这个无趣的人其实有着奇妙的世界。
张朔的心里一颗嫩芽破土而出,起风了它翩翩起舞,它会繁生出一片绿洲还是枯死在沙漠里呢?谁又知道呢?这正是生活的魅力所在,不是吗?他很喜欢写东西,写有趣的人和事或者想法,尤其在这个躁动的时候,真是一剂镇静良药,不过它主治范围也有限,世上哪有包治百病的良药呢,而他这是心病,是相思病。是的,爱就要去追求这几乎是最无可争议的法则,他不是不明白,但是如果只是一时的悸动呢?
夏夜里九点多钟的湖畔餐厅反而更加地热闹,风裹挟着温热吹过湖面就清凉柔顺了,水花轻声细语地拍打着堤岸,张朔喷了些驱蚊水坐在餐厅外的角落,沉浸在他写的故事里。
“张朔,你是在求邂逅吗?”
“我……”张朔又惊又喜,“你怎么会来这里?”
“求邂逅啊,你怎么这样,还没回答我呢?”
“写东西。”
“写什么?”
“故事。”
“故事?你?”
“对,我,写……故……事。”
“好玩吗?”乔宜一把拉出藤椅在张朔旁坐下,这娇小的姑娘粗鲁着呢。
“你真想知道?”
“不然呢?陪你喂蚊子?我又不傻。”
清凉的湖畔,一个年轻人向一个更年轻的姑娘讲着想象中的故事,它应该还不错,平淡无奇的情节可不值得他们在这里全神贯注。
“女主角写的太美了。”
“有人喜欢这些故事,太好了。”
“好玩的故事总有人喜欢,刚开始我觉得你这家伙一点也不好玩。”
“无力反驳,我敬畏女孩们强大的直觉。”
“切,好像你很懂女人一样。”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莫名的不痛快呗。”
“您这看样子已经好了,走,送你回家吧。”
“送我?为什么要送?我又走不丢?”
“这么晚了,多不安全。您这要是有点什么麻烦,我可不得愧疚吗?”
“那倒是,既然你这么识相,好吧,准了。”
出租车穿梭在宽阔空旷的街道上,扭头望着已经在后座上入睡的她,“要是她现在倚着的是自己的肩膀该多好”,张朔情不自禁的笑了。
“年轻人,你有麻烦咯。”
“啊……”
“你坠入爱河咯。”出租车师父小声的说道。
“孩子,快醒醒,上学要迟到了……”她睡地可真沉,张朔在一旁念叨着有一阵子了,才极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一个接一个的大哈欠,“别闹,困死了,睡得正香着呢。”
“孩子,你到家了。”
“其实就这样环游一整夜我就一直睡,也不错,你的护送任务完成了,快退下吧,真的很晚了。”
在回去的路上,张朔给乔宜写了一条短信:“女主角很像一个人?就是你。”
发生了什么?开什么玩笑?管它呢,既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好办了,先晾着吧,乔宜放下手机。洗完澡舒服地躺着,想想这个意外,“是的,张朔喜欢上我了,这不值得高兴反倒是个麻烦,他的故事是很有趣,但这个人是个异类,对于他还谈不上丁点异性间的好感,瞧他这示爱的套路,一点也不对我胃口,还好他也没有完全挑明。”张朔可不是在耍示爱套路,的确,在她出现之前他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她而且已经住进了很多年,他的故事里也写进了她,这听起来似乎玄妙,但这是事实,她的心里有他吗?他将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尽力不再盯着它,盼着铃声响起传来梦中姑娘的回应,很可惜这一整晚等待的结果是让他失望。求爱如果能像打电话一样,提示了对方无法接通就应该挂断了,人们也许会少受许多困扰,但拜托,这样还是爱吗?痴男怨女们即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这不需要理由,这是爱,这是本能。失落归失落,张朔还没丁点放弃的意思,心里的她终究是出现了。乔宜一直没有回应,在之后的工作中她也尽可能的避开他,这其实是明确的回应了。心动的人总是贪婪的,即便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答案也不愿意相信,还是要亲耳所闻。
一场暴雨过后燥热消散,城市变得干净而安静,张朔望着天边绚丽的彩虹,它太美了,而乔宜是另一道彩虹,比这个绚丽百倍,如果现在她就在一旁该有多好。
“快看呐。”他欣喜的指着,乔宜恰好经过正要转身避开他。
“不要躲着我了,多美的彩虹啊,快看啊。”
“希望你看到它能开心点。”
“你在就开心,你不在再美的风景也是黯淡的。”他屏住呼吸,热切的渴望她的肯定,又慌乱于她可能的拒绝。乔宜噗嗤一笑,指着手机上的照片,“瞧,这是我男朋友。”乔宜知道之前自己的回应在张朔这没有奏效,必须得加码了,尽管这可能引起他更多的不适,但是这就是对的做法。她轻松了些,刚工作不久生活中就闯入了这个张朔,他还是陌生的,神秘的或者说怪异的,他有很多故事,这些她还一点也不了解,好在现在没有必要再去了解了,这一切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张朔像是突然丢了魂,为什么老天安排了相遇不能也安排圆满呢?也许就像乔宜说的那样:“因为不对。”他还浸在酸苦中还没有办法想以后该怎么办,不过似乎也不必多想,还能怎么办呢?
张朔今天约了江东在湖畔餐厅见面,平常他们的联系只是逢年过节的问候,两年前他像指路明灯照亮了自己,他就是自己的师父虽然他不肯认这个徒弟,他总说:“师父的担子太重了,做个朋友多好。”
“您看起来很棒,魅力十足。”
“你这嘴越来越甜了,我可先说好,今天不谈钱不谈生意。”
“那是当然,瞧,这个是您喜欢的酒,有年头的呢。”
“说吧,什么糟心的事,这酒我一定喝,这忙我不一定会帮。”
酒入愁肠张朔打开了话匣子讲起这段感情经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当是天大的事呢,这个简单,放弃。”
“放弃?可是……”
“可是……?瞧,你心里不是有答案吗?”江东品着杯里的酒,斜瞟着已经乱了心思的张朔,“你的交易现在做的很好,我问你,我们交易的时候追求的是什么”
“确定性,”“您怎么突然谈这个?”
“没错,我们交易的时候总在追求确定性。”江东抿了一口酒,“但生活可不一样,感情更不同于交易,它们的美妙都在于不确定性。”
乔宜本以为她和张朔之间已经翻篇了,没想到这家伙倔的像绵绵的溪水,任凭怎么阻挡,它可没有半点停下渗透的意思,真的伤脑筋。这才消停了一个星期,昨天这家伙堵在休息室递过来一杯牛奶,“你有男朋友又怎么样,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降临我的。”乔宜接过牛奶咕噜喝了两口,尽量平静的说:“听着,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在我眼里你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乔宜隐隐地愧疚,或许这次真地伤害了张朔。和张朔之间终于彻底地完结了,虽然方式上有点过分,不过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当断不断的结果只会更差。
沟通确实可以解决感情上问题,但是多数时候过多的语言反而显得苍白无力,对建立或者补救感情毫无作用甚至适得其反,人们碰到感情问题时越来越懒得解释因为生活已经让他们明白了这一点,张朔现在只好沉默了。
一直以来乔宜和男友黄汉密不可分,他一边料理家里的生意一边从没有冷落过她,只是这几天他的脾气有些暴躁,可能是太累了。
黄汉最近真的糟心,他正在四处借钱准备干一票大买卖,而这票大买卖包赚不赔,他也赔不起了,前不久因为急着挣大钱,违法放贷一百多万被全部卷走,这事他还没敢告诉家人,但现在事情有了转机,一位上海的生意伙伴告诉他,据可靠的内幕消息一家几乎破产的上市公司正筹划重组,股价很快将飞升,现在正是买入的最好时机。一开始他也不太相信会有这么大的馅饼,他也不懂股票,但是当天的股价就飙涨了,看来真是发大财的机会,大不了就像这位上海朋友说的那样在股价下跌前收到卖出提示后卖出去也就是了。当晚为了答谢这位朋友,黄汉做东挑了家高档会所,自从踏入生意场这些地方黄汉经常出入,现在已经不是新鲜事了。送走这位朋友后黄汉四处筹了200多万全部买入了这支股票,要不了多久他不仅能补上上一回的损失还能大赚一笔,想到这他兴奋地整晚睡不着。
这真是个惊喜,这半年来男友第一次来接自己下班,黄汉手里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
“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让我想想。”乔宜用手后梳着浓密的黑发。
黄汉捋着她的鬓发按捺不住满心的欢喜,“谁说平常日子就不能浪漫呢?”开着车黄汉还是没收拢咧着的嘴角。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再不说我生气了。”
“别别别,我说,听好了,我们要发财了。”黄汉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个发财大计。
“趁着现在还没赔钱,卖掉吧,你又不懂这个。”
“卖掉?你不想住别墅?你想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攒几个小钱?”
“可是,我一点也不踏实。”
“女人就是女人,等我赚了大钱,你自然就踏实了。”
黄汉最近是怎么了?已经足足一周没有联系她。乔宜置着气,不理就不理吧,最好这个周末也别来烦她。这个星期一在办公室里熬过了不安的一天,乔宜匆匆忙忙的去找黄汉,过去的这个周末他竟没有找过她,自打她们恋爱起从没有这样过,不来找也就算了,电话也不接太让人揪心了。她打开门开了灯,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敲门也不应声。”黄汉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瞪着天花板,也不回答,屋里乱糟糟的,桌子上地上都是泡面和零食渣,几桶泡面的剩汤丢地到处都是,窗子关地严严实实的,腐败的气味像要吞了屋里的人,她赶紧开了窗,
“黄汉,你是不是生病了,你不要吓我。”黄汉痴痴的笑着,“完了,钱都亏了,娶不了你了……”
一丁点甜头过后,黄汉已经绝望地套牢在听信谣言买的股票里。不仅是他,这也几乎击垮了乔宜,她从未料想原本甜蜜的生活会经历这样的考验,她们的家境都不差,踏踏实实地,的确不必经历这样的磨难,更令她不曾料想的是黄汉的态度,这个困境的确让她害怕,可是她也没那么容易就退缩,而他却要放弃了,放弃了再奋斗的念头,放弃她们之间。她原以为坚不可摧的这段感情竟然这么不堪一击吗?
收工后张朔和宛平还呆在大户室里,两个人开了些啤酒。
“是谁上回数落我来着,还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怎么着,还记着呢?”张朔苦笑着。
“那可不吗,”宛平接着说,“因为不走心你的交易才走到了今天,才有了别人可望不可即的成功,你可想好了,你这一走心,恐怕是要掉进漩涡里。”
张朔摆弄着手里打开的酒,也不喝也不说话,像是在听又像不是。
宛平来了气,“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你忘了这些年你是怎么熬出头的。我告诉你,你现在这是胡闹,明白吗?你这是睁着眼往漩涡里跳。”
张朔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盘弄的酒,咕噜咕噜一瓶下肚呛得他急促的咳嗽了几声脸胀的通红,“不,我这不是往漩涡里跳,我是在上岸。”朝着宛平抿着嘴笑着。
“得嘞,您这犟脾气我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宛平望着傻傻地笑着的张朔,这傻笑倒算是他的独门绝技了,每次张朔的父亲苦口婆心教导他,他也是边附和着边傻傻的笑个不停。今晚估记得喝个痛快,宛平撑着张朔的肩膀站起身:“你丫就是受虐狂,人家都不鸟你,哎,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先喝着,我去整两个好菜。”
几天后黄汉突然又生龙活虎了,捧着娇艳的玫瑰等着她下班。非但不惊喜,这个熟悉的他令她些许反感,也许只是生气吧。
“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送给最美的人。”她捧着已经塞在手里的花,像个被弄脏了洋娃娃的小女娃免不了一顿哭诉,黄汉揽着她的肩上了车,“走,还有惊喜。”他今天特别的高兴,一路上喋喋不休着最近的时来运转,一个自称欠债人的陌生人连本带利还了他之前的放贷款,本以为打了水漂现在莫名其妙地赚了一百多万,套牢的股票也在连续地反弹,亏了点小钱,听了经纪人的话及时止了损,卖出后就又暴跌了起来,躲过了一劫。一路上乔宜只是听着也没搭一句话。
夜晚的这条旧时的护城河上,凉风袭袭,一条条载着恋人们的小游船的灯光慵懒地沿着河面摇曳着。
“瞧,我还带了这个红酒,这是你喜欢吃的清溜虾仁,野山珍菌。”
“让你费心了。”
“这是哪的话?瞧这夜色多撩人,这美人多动人。”
总能凑效的讨好这一次失灵了,她的心里还是乌云密布免不了一场暴风骤雨,又怎么会这般容易放晴呢?
“等我再赚些钱,我们结婚吧。”月色映着她精致的小脸,他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向这个动人的姑娘吻去,她突然地闪躲让他扑了个空。
“为什么要等,你要赚多少钱?”
“没有大把的银子,我怎么照顾好你呢?”
“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怕失去你。”
“你是太爱你自己了。”她很不舒服,早早地结束了这月夜泛舟。是黄汉变了,还是这些年她根本不曾读懂真正的他,还是她自己变了?爱为什么还要等呢?为什么不是现在呢?太累了,她只想倒头睡去。
宛平和于婷倒要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俘获了张朔,乔宜发现这对打扮时尚的情侣隐约地跟着她,就进了一家咖啡店在窗口的位置坐下想看看究竟,他们也跟了进来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坐下了,两个人总趁着乔宜不注意的时候边打量着边嘀咕着。
“我认识你们吗?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呢?”宛平见乔宜走过来就低着头装着在品咖啡。
“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张朔的朋友。”
“张朔的朋友?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好奇。”宛平也不装了,扯起了嗓子,“就是好奇那小子为了一位什么样的姑娘,不仅莫名其妙地还了她男朋友被骗的钱,还莫名其妙的买了一支垃圾股为了让她男朋友解套,这一见,那小子眼光还算正常。”于婷拧了他一下,不然,这家伙还得再扯着嗓子。
是他,这个总是倔的像绵绵溪水一样的家伙,乔宜怎么可能会想到呢?
一个月后的中秋之夜,像往年一样张朔得独自在湖畔餐厅度过这个夜晚,他在给江东打电话,
“十四年前,我和心爱的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很向往我们的婚姻,可我在事业和她之间犹豫了,这伤害了她,她没有成为我的妻子,我总尽量不去回想这些,追悔莫及了。不管结果是什么,你做的是对的。”这是张朔第一次听江东谈及这段辛酸的感情。乔宜,江东,宛平,这个月圆之夜虽然还是一个人,但想着他们他太满足了,他沉醉在这曼妙的曲子里,
“我现在想听你讲故事。”乔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对面。
“我现在可没有一丁点讲故事的兴致。我一直想吻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现在了。”
即便痛到绝望,爱依然可以滋养出健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