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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黏上白执 ...

  •   胡说不知白执是何时来的,之前的糕点茶水皆被撤去,桌上又换了新的。

      不知两人之前正聊着什么话题,只听蓝灿笑了一声,说:“身子还如之前那般时好时坏的,我倒是习惯了。至于这只小狐,要多亏了您家养的那头恶犬。”

      指尖摩搓着杯沿,白执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怎讲?”

      “今儿个我正在屋里歇息,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开门就看到青蒿正追着这头小狐不放,才随手将它救下。”蓝灿笑着解释,手温柔地在胡说背上抚着,“不过青蒿也是,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您回头可得好好念叨念叨他。”

      白执听罢只笑了笑,没说话。

      无意低头见胡说睁了眼,蓝灿轻“呀”了声,说:“瞧,咱之前说了这么久的话它一直都呼呼大睡,这才刚开始说到它,它就醒了。”

      掀起尊贵的眼皮,白执一双似银非银的眼眸淡淡扫了过来。四目相对,让胡说恍惚了一下,心跳骤然漏掉半拍——他竟然在那双宛若冰镜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团小小的、说不出得可爱又带点儿憨气的灰色毛绒。

      蓝灿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胡说,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更是把他抱在怀中,“初见它时,我就觉得它的眼睛乌黑明亮,肯定极有灵性,现在越发瞧着它可爱了。”

      白执目光平静地与胡说对视,良久才含笑说:“的确可爱。”

      胡说一喜,总算从白执那里得到一点肯定的评价了,那人夸他可爱呢。谁知正洋洋自得时,又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来。

      “但它是头膏药狐,此刻你喜欢它,自然不介意它时时黏着你。但若哪日你厌了它,它却依然黏着你,你又当如何?”

      胡说:“……”刚冒出的兴高采烈小火苗就这样灭掉了,趴在蓝灿怀中委屈又可怜地弱弱叫了两声,赌气不肯再看白执,却没注意对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几次都落在他身上。

      “若帝君不说我真的不知它是只膏药狐。”蓝灿倒是直接:“但它喜欢黏人最好不过,我这院子冷清,有了它我也算有个伴儿了,除非它厌了我,我绝不会烦了它。”

      “能有你这样的主人,倒是这狐的福气。”白执笑了笑,不再评价。院中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名白色仙袍玉冠束发的男子进了屋。

      虽同穿白袍,他的衣服纹饰明显不如白执的繁复华贵,但多了些飘飘如仙的感觉,俊朗的面庞也与白执的温润不同,多得是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冷漠。若说白执是可以恣意洒然的神,那此人就是不得不以天规克己的仙。

      而这人进屋之后没先看白执,而是神情紧张地将蓝灿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听童子说有两头畜生闯进来撕咬,怎么样小灿,没伤到你吧?”

      蓝灿虽然看起来身体虚弱,但之前一直笑着。而看到此人后他的脸色更苍白了,笑容也瞬间消失,语气冷冰冰的:“无碍,有劳仙尊挂念。”

      胡说猜得不错,来人正是众仙之首,仙尊赤穹。面对蓝灿的冷淡,赤穹只是嘴角抽搐欲言又止,但当注意到他怀中抱着的狐时,目光一下严厉起来,冷声道:“谁叫你碰它了,这小畜生身上有多脏你知道吗?还不快扔了!”

      说着便要去夺。胡说见赤穹的第一眼就没多少好感,此刻见他发怒更是油心底生出畏惧。见那双大手正要掐住自己的脖子,怕得直往蓝灿衣服里躲。蓝灿也护他,抬头瞪着赤穹,单纯澄澈的眼底竟有几分怨恨:“自由已经没了,尊上是想把我的命也一并夺走吗?”

      这一声吼得响亮,让赤穹愣了神,手堪堪僵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让人觉得他快哭了,但又有一瞬让人觉得,他是真的想将蓝灿的性命一并夺了却又舍不得。而蓝灿说完这句便是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咳,弓着身脊背发颤豆大的泪珠滑出眼角,自然也无力再抱得住胡说。

      “小灿,你……”赤穹喉结滚动了几次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手抚在蓝灿背上拍着,眼神里有几分心疼,可转眼看到落在地上的胡说时又是一沉。

      胡说心道不妙,他不怕被赤穹丢出门,怕就怕对方先把他掐死再丢出门。眼下看来蓝灿是指望不上了,能保他小命的只有一人。于是两步奔跑一步起跳,不管白执愿不愿的,反正他是跃上了白执的膝头。

      “……”明知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但胡说的举动还是让白执微微一怔。

      这小狐的身子轻巧灵活,爪子上的肉垫软软的,踩在腿上的感觉似曾相识,所以再看这灰不溜秋的毛团时竟觉得顺眼许多。抬手揉着狐狸的头,又端了自己喝过的杯子喂它茶水,局外人一样旁观着两人的纠葛,一如既往地温润平和。

      胡说却有点儿不淡定了,白执哪怕对他示一点儿好都能让他开心到飞起,更不用说是摸头杀了。但此刻却无法完全开心,因为蓝灿的情况看似不大妙,苍白的脸庞起了层异样的潮红,呼吸极其不稳。

      正担心着,就见他“哇”得吐出口血,昏了过去。赤穹有些慌了叫着蓝灿的名字将他抱起,方寸大乱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高高在上的仙尊。胡说好奇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看着像是赤穹将蓝灿关在这四方小院的。

      将蓝灿平放在床上,赤穹回身进门后第一次跟白执说话:“白执,救他。”

      胡说耳朵一抖,任谁见了白执都得老老实实敬一声“帝君”,赤穹竟敢直呼他的姓名?再看赤穹的表情和语气,明明是求人也没多少求人的模样,架子着实不小。

      白执却也不恼,淡淡道:“早对你说他这院子你少来为妙。明知他不想见你还来,不是存心跟他添堵么?”

      “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眼尾一扫,白执笑意温和:“仙尊欠本帝的人情还少吗,怕是真到要还的时候,该还不起了。”

      话音未落,赤穹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剑锋赤红的剑来。胡说心中一紧,以为对方要挥剑劈来,谁知他却一剑刺入自己胸口,剜出一点心头血来,以血为引结下咒枷立下毒誓。

      剑落在地上,赤穹捂着心口面色苍白:“你总该信了罢。”

      “说到人情——眼下就有一个要仙尊还的。”笑意渐深,白执将茶盏搁回桌上,起身往床边走:“百花仙请愿多在人间逗留几日晚些再位列仙班,此事还请仙尊通融。”

      “自然。”赤穹自觉地让开位置,见胡说还黏在白执身上,目光阴冷。白执抬手轻轻一挥,像抚落一粒尘埃般将胡说从衣摆上扫了下去。

      在地上滚了几滚,胡说落在一个摆着古董花瓶的角落。等他爬起来站稳再想往白执身上黏时,却发现挡在床前的屏风被白执布了结界,进不去更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半柱香时间过去,白执最先从屏风后走出,看来为救蓝灿颇费功夫,他一双似银非银的眼眸光彩似乎也暗淡了些。胡说不解,生了病为何不去请药仙,而非要请白执来救。

      屏风后传来蓝灿低低的咳嗽声,听着人已经苏醒了,接着又是一阵争执,最终赤穹铁青着一张脸出来,还频频回头语气强硬地说:“没错,我就是要让你苟延残喘痛不欲生千万年,离开这种事你最好想都别想!”

      转身见白执还在,一僵,脸色变了几变才恢复三分镇定,“这次多谢。”

      “就他这身子经不住几次折腾,你该让的就让着他点儿。”白执淡淡地说,没有太多劝慰的意思,更像是单纯地在陈述事实。

      赤穹点头,回望了一眼蓝灿。对方面朝里侧躺着,明显不想多看赤穹一眼。无声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一起走。”

      胡说往床上看了眼,又叫了几声,不知蓝灿是在赌气还是睡着了,没有回应他。胡说心里有些难过,觉得自己对不起蓝灿,因为人家这么喜欢他,他却还想着跟白执走。

      但这丝愧疚稍纵即逝,白执刚一抬脚他便轻手轻脚地攀住白执的衣服后摆黏了上去。赤穹看到这一幕也没提醒白执,看来是真心不希望胡说留在蓝灿身边,巴不得他赶紧跟人滚蛋。

      走出大门时胡说才看到上方悬着的匾额,原来这座府邸叫做“明韶宫”,是仙尊的住处。帝君府隔得也不远,转过两条街再过一座石桥就到了。胡说惊异于他挂在白执身上跟了一路竟没被发现。还是说为救蓝灿耗费了白执太多灵力,他已经虚弱到有东西挂在身上都觉察不出?

      直到白执在帝君府前停下,胡说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白执是何人?他想让谁黏,谁才能挂在他身上,若他不想,抖抖衣服任谁都得像芝麻绿豆一样从他身上滚下去。

      白执转身,垂眼居高临下地望着跌落在地的胡说,淡声说:“你究竟要跟到什么时候,本帝说过,帝君府再不养狐。”

      胡说摔得灰头土脸,只剩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闪着光,爬起来锲而不舍地蹬着小短腿想跟上白执的脚步。

      白执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指尖对着地面轻轻一划立刻有无数小颗的土块在胡说四周炸开,崩到身上时麻麻的疼,逼得胡说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再抬头时委屈得眼眶都有点发红,“你刚才明明对我很好的,不仅抱着我摸我的头,还喂我水喝了呢。我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可惜胡说带着哭腔的话语在白执听来只是一阵变了调的狐狸叫而已,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这头狐狸眼中闪烁的泪花。这般湿亮的黑色眼眸久到快要记不清在何时何处见过,但他心中一直记着一句话:“别再骗我说你爱我,我是头笨狐狸,怕会忍不住再信你。”

      “呵——”从来温润的眉眼间起了几丝凉意,白执看着胡说却又不像在看胡说,勾着嘴角凉凉念了句“这般撵你都不走,的确是只笨狐狸。”

      说罢便化作一团白光从胡说眼前消失了,不知是进了府还是去了别处。但帝君府敞开的大门却在他消失的同时紧紧关上了,当真决绝得一丝余地也不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黏上白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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