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井如是》昭垣

30、Chapter 29

　　手突然被人抓住，“你不想打球了？”
　　我一回头，看见那张面瘫的脸——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现在打不了球的是你，居然还有闲心管我打不打球——我来了气，一把甩开他的手，“关你屁事！”
　　流川看了我两秒，忽然一把捉了我的手，二话不说往外拖。我被他拖到外面没人的地方，一把捉住我的衣领，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不关你的事。”我侧过脸去。
　　“那你一脸唧唧歪歪的破表情干什么。”他的脸色倨傲，眼眸漆黑，“很欠揍。”
　　我斜他一眼，“有本事你打。你去不了你的比赛也别来管我的事。”
　　话音未落，他一拳打在我脸上，“打到了。”然后看着我。
　　我看着他平静下汹涌的眼神——我知道你在找架打。我的双手忍不住握拳，偏过脸看医院楼外的花坛，那停留在花朵上的金色夕阳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答应了安西教练，不会打架了。”我看向他，“你也答应了。”
　　流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表情，随即恢复了冰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你的表情好像你亏欠了所有人一样。”
　　我冷冷看着他，“那又怎样？”
　　过了很久，他淡淡地斜了我一眼，很不屑，“其实没有人稀罕你对他们的愧疚。”他停顿了一下，“自作多情。”
　　我心头怒火蹭地蹿起——这人还是这么令人讨厌地刻薄！我忍了很久的一拳掼在他脸上，“你懂个屁！你不是我！你不明白这些事情对我意味着什么！你这个小屁孩！”有什么东西撒了一地，我和他都没管。
　　他抬起一脚踹在我肚子上，“你才是小屁孩！唧唧歪歪的像女人一样！”
　　“你才是女人！长得像只狐狸一样！”一拳过去。
　　“就是你，整天像个女人一样泪流满面。”一脚回来。
　　“给老子滚！谁泪流满面！你才是狐狸！狐狸精！”拳脚并用。
　　“说的就是你！”四肢全上。
　　“是你是你是你！”整个人扑上去。
　　彻底混乱。
　　……
　　直到两人都打得气喘吁吁，恶狠狠地盯着彼此。他又一拳揍在我脸上，我跌坐在地上，他冷冷地看着我，“你需要同情？”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拳，“不要！”我对着他的脸大吼，“老子打娘胎出来就不认识同情两个字！”
　　他一把拎住我，一双狭长的眼睛亮得像燃烧一样，“那就别再让我见到你这副鬼样子。”
　　我反揪住他领子，瞪回去，“不要你管！老子好得很！”
　　我们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却缓和下来，手上的力松了，退了一步，突然弯下腰去。
　　我低头看去，地上全是药盒——我反应过来刚才被我打散了一地的是什么——是他领的药。
　　我看这他拣药的背影，摸了摸脸上被流川打的地方，并不是很痛。这人真的在生病吧，打人的力气连没有。我回忆起初次相见他送给我的那几拳，脸才条件反射地隐隐痛了起来——这个暴力机器。
　　他把这些药捡回袋子里，转回来看了我一眼。
　　“我要去全国大赛的。”流川的声音从夕阳刺眼的光线里传来，“只是晚一点。”
　　我在夕阳里怔忡了半晌。然后“啊”了一声。
　　流川微微眨了眨眼睛，“待会儿赶过去。”我还是有点发愣，看着他的面容被傍晚的余晖照的无限平静，“他们很强的。”
　　那一刻，我有种恍然醒悟的感觉。我想——我真的错了，其实他从来不需要同情。
　　我也是。
　　我反应过来，看着他的脸，勾起一个笑，“我也要回去比赛了。”我抬起手，拍在他自觉伸出的手上。掌心相贴，轻轻一握，忍不住笑了，“各自加油吧。”

　　然后他回家收拾行李，我直接去车站，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
　　“喂！”我走出去几步，他在背后喊我。
　　喂喂喂，喂你个头，你这么喜欢喂，干脆改名叫流川喂好了。
　　“我们会赢的。”他从夕阳里转过来看我，夕光过于强烈，我只看得见他一双眼睛冰冷地挑衅，“你别输得太难看。”
　　“还有，”他的表情变的很僵硬，“我们今天不是打架。”
　　我手插在裤袋里，远远地挑眉看他。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单纯还是刻薄。
　　这小屁孩。

　　回到镰仓的旅馆。工藤和远藤都在我们房间里。
　　工藤看见我招了招手，“三井也回来了？我和远藤在商量明天比赛的事情。你也知道赤井和清水暂时回不来，所以现在队务由我和远藤负责。”他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八字胡，笑笑，“我现在是代理队长。”
　　“啪！”一巴掌拍在我后脑，远藤灿烂的笑脸对着我，“学弟！待会儿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我直觉性地问，“什么东西？”
　　“大阪队的录像。”
　　晚上大家围着电视看比赛录影，边看边发表意见。岸本不见了。
　　看得正酣，站在我后面的远藤轻轻地叹了口气，“每到这种时候，我就想要在电视里穿梭自如，扒掉他们的衣服。”
　　说完，轻轻地“嗷”了一下。
　　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大阪队是种子队，队里有个长得跟藤真很像的土屋，眯眯眼版的藤真。
　　录像看得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因为大阪实力很强，尤其是那个土屋，而跟他对位的赤井又不能上场。
　　看完各自回去睡觉。半夜我被尿憋醒了，出来上厕所，恍惚中看见旅馆大厅里有着惨白的光在闪，于是走过去看。
　　远藤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明暗暗。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我，“三井，还没睡呢？”
　　我想你自己还不是没睡，“出来上厕所。”上完回来，顺口说了句，“你还不睡啊，学姐？”
　　远藤抬了下眼，突然指着电视，“三井，看电视！”
　　我被她一唬，看过去——贞子正从电视里爬出来——不是这个电视，是电视里的电视——我看着她满脸头发地一点点走近，转头对远藤说，“远藤学姐，她还没你可怕。哎，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听到远藤哼了一声，关了电视，打了个呵欠，“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挚的邀请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去睡觉吧。”
　　我被她一句话说得清醒了一半——你厚脸皮也要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于是两人都回房间，不幸同路。
　　远藤问，“你还好吧？”
　　“啊？”我莫名其妙，“很好。”
　　远藤不看我，语气很嫌弃，“好吗？”
　　我更莫名其妙，结果远藤到房间了，说了句，“学弟你去卫生间的频率挺高的”就进去了。我摸回自己房间，属于赤井的被铺也空着，我躺回自己的被窝，看天花板。
　　工藤在边上鼾声大作，滚了滚，突然在睡梦中笑了起来，然后居然被自己乐醒了。他迷迷糊糊看着我，“哟，三井还睡不着？失眠啊？哎~”
　　我突然睡意全无，今天我才发现，工藤和远藤说话的方式，真是一脉相承。
　　工藤困得睁不开眼，闭着眼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手拍拍我的肩，“是不是担心明天的比赛啊？我们会赢的，像大阪之阵一样，哈哈~丰臣氏终究会输的！”
　　“别想了啊~早点睡啊~”睡眼惺忪的工藤把身子转向另一边，声音渐渐沉下去，“我先睡了。”
　　我仰面躺在被子里，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是流川在夕阳里告别的样子，忍不住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
　　身侧的工藤低声的嘟哝，“我们会赢的！日本的荣耀终将属于我们！”
　　我微微转头，在黑暗中看了一阵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地涌上来一股希望，莫名地踏实起来。渐渐困意又上来了，慢慢合上眼睛，让自己沉入黑暗，“好吧，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