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福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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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成离开后，尴尬和无言再一次将以漾和蓝聿包围。以漾站在蓝聿左后方，约莫一尺的距离。她有时候会极为谨慎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阳光洒在他侧脸上，似一朵绽放的花。那光精灵随着他那一眨一眨的睫毛颤动着、跳跃着，如即将飞翔的蝶翅。他在沉思着什么？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想着要如何打破僵局？以漾心里想着，却不敢打破这种局面。她的心像是水面上那最稀薄的一层水膜，只要有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发出‘啪啪’的破裂声。很多的时候，她都把视线掩埋在地上那一抹粗短的影子。那是光精灵为他们描摹的画像，看不见脸面，看不见心绪，甚至连体形都显得滑稽起来。她觉得有些可悲，影子总是随着光源的方向而变化着，就像人的心境一样，总会被一些外部因素所牵扰。
“我先回孤儿院了，小威见到我肯定又会不高兴了。”良久，她才吐出一句话，声音里藏匿着数不清的无奈、愧疚与悲凉。她也很想去看望小威，哪怕是从窗外偷看一眼也好。可是她终究没有这种勇气，就像当年一样。
“不，你一起进去吧。”蓝聿的话让她出乎意料，她诧异地看着他。蓝聿那微抿的嘴唇又轻轻开启，“小威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是误会吗？以漾心里又漾起一个声音，确实是由于自己蓝聿才受伤……才不能走路的呀！
蓝聿的声音又起：“小威有说为什么会讨厌你吗？”在小威出事后，安彗有追问了好几次，以漾都避之不说。这是她的顾忌，这是她永远的痛，她不敢坦白，不敢承认。她将视线收回，期许能用沉默躲避一切。
“他是不是认为了我不能走路与你有关？”蓝聿的头轻轻右侧，似在自言自语，话语里依稀现出几分感慨。
以漾心中更为一惊，目光又落在蓝聿身上，却只能看见他浓墨般的黑发，看不见他的神色。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心跳骤然加速。
“真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我去跟他说明白。”蓝聿的脸依然歪向右边。
如同没有了氧气的供应，以漾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用手捂住胸口，颤抖地说着：“不，蓝聿，小威说的没错，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就不会……”她的声音悲伤而无力。
蓝聿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再说这种话，不要这样认为。进去吧。”说罢，他推动轮椅，想转换个方向。可能是由于地面不平整的原因，他这一次移动似乎很吃力。以漾见状，刚想伸出手去帮他一把，却又突然将手收回，她害怕他会像上一次那样拒绝。迟疑了一会，她还是将手搭在他的椅背上，慢慢地帮他调转轮椅的方向。以漾可以明显地察觉到蓝聿搐动了一下，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的帮助。
她推着他，慢慢前行。殊不知阳光下某个地方，有人轻轻地按下了相机的快门，记忆了这一幕永恒的画卷。
在前行的路上，以漾问了一些关于小威的事情，蓝聿也不如之前那般少言，一五一十地将小威的遭遇告知以漾，又交代了院里其他孩子的情况。在这些诉说与倾听的时刻里，以漾觉得她和蓝聿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并不像之前那般遥远。从蓝聿的话里，她听出他的忧虑，他的愤慨，他的抱负……这也是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地方，起码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在自己面前全部地武装自己。她甚至觉得自己和蓝聿是有着共同抱负。志同道合的朋友。随即她又更深入地感触着，如果不能做情人，做朋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吧？能开诚布公地祝愿彼此，不再用过去的过错来惩罚彼此，未尝不是自我解脱的方法吧？
行至医院休息点处，她终于吐出了在心里蠢蠢欲动的那句话：“蓝聿，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还可以做朋友吗？那句话荡漾在空气中，透过每一个氧分子 ，遁着某一条轨道，拖出一条亮光的尾巴。
蓝聿却没有回答，他的沉默让以漾觉得心悸不安。
“蓝聿，你回来啦？”以漾正想重复把刚才那句话一次，身后却传来蔡离的声音。她和蓝聿都纷纷回过头。
蔡离快步地走了上来，脸上一抹吹风得意的笑，“以漾，你也来啦？”说罢，她的视线快速扫过以漾的脸，又在以漾的双手上停留了半秒。察觉到她眼中的凌厉，以漾咻地将手从椅背上收回，手微微攥着。
“蔡离，小威醒了没有？”蓝聿将视线抽回才问道。
“还没有，他一直在嗡嗡嘤嘤的不知道说什么，宋医生怕他不安分，早上的时候又给他打了一剂镇定剂，估计待会就会醒过来了吧。你别太担心了。”说着，手搭在蓝聿的椅背上，温柔地说道：“我们进去吧。”说完，又回过头瞥了以漾一眼。
蓝聿拒绝了：“那个……蔡离，小威有我照顾就可以了。你可以回一水玲珑一趟吗？我想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蔡离笑道：“有安彗在，不用担心。”
“安彗一个人估计也忙乎不过来，还是得麻烦你回去帮忙一下。”
蔡离又瞧了以漾一眼，“那我和以漾一道回去吧。”以漾看出了她眼中的意思，可以漾并没有理会她，她晓得蔡离的心思，只安静地等待着蓝聿如何说。
蓝聿将头往后侧了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以漾，你先回去，可以吗？” 听到他的话后，以漾内心不由得一颤，竟有些愣神了。
蔡离正想说话，她的手机却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极不情愿地说了一句：“那好吧。我先走了。”说罢，快步往医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蓝聿点了点头便启动轮椅向走廊深处前行，以漾见状也小步紧追上去，手又轻搭在椅背上，微微用力。
还未走出医院门口的蔡离又回过头，看了看他们远去的背影，唇角现出一抹鬼魅的弧线后，才又继续往前走。出门找了一块空地，她才接通了一直在响着的手机，劈头就骂：“喂，你烦不烦啊？”
对方传来一慵懒而颓废的男音：“你刚才干嘛挂断我的电话？算了，不和你追究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决定要回国了，过几天见。”
“你干嘛突然回来？”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电话的那一端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该死。”她诅咒了一句，立即反拨回去，对方却一直处于占线状态。她用力地将手机甩了甩，嘴巴一张一翕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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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离的出现打乱了以漾的思绪，蓝聿对蔡离说话的语气让她浮想联翩，她觉得蔡离和蓝聿的关系并非自己以前所想的那般，可是她难以启齿不敢追问也就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内心始终游荡在否定与肯定之间，如同这半明半昧的走廊一般，介于黑暗与光亮之间。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她不知道前方是光明还是黑暗。但是她却觉得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她不断前行。
终于一个拐弯，目的地到了，病房上沿挂着小威的名字——蓝威。以漾觉得那名字很是可爱，蓝字与威字组合起来，多了几分幽默。但那扇紧闭着的门却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而此时，一直沉默着的蓝聿边打开房门边小声地说：“试着做朋友吧。”
很小声的一句话，可以漾分明听到了。她迈开的步伐停了下来，一时辨不清该是喜还是忧？但很快她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了过来，就这么办吧。她幽怨地想着，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不要，不要……”病房门一开，小威急促而悲伤的哭声顿时充斥着整个世界。
“小威，你怎么了？”蓝聿快速地移动过去，只见小家伙仍紧闭着眼睛，双手却在空气中不停地晃动，似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不要，不要……”那一声声悲伤的声音，让人揪心。蓝聿温柔地握住小威的小手，又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汗珠，“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在这，不要怕……”他不停地呢喃着。
小威却仍然叫喊着，双腿使劲地踢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以漾刚想走上前去帮他重新盖好被子，蓝聿却说道：“以漾，帮我叫一下宋医生。”他的声音温柔而焦急。
宋医生来后，刚准备给小威再打一剂镇定剂，小家伙却睁开了眼睛，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个世界。最让蓝聿担心的事情似乎发生了。
“小威，你记得我是谁吗？”蓝聿焦急地问道。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抛弃我们？”看见蓝聿，小家伙眼中顿时吟满了泪水。
蓝聿正琢磨着不知作何回答，刚外出打电话的以漾也在这时走进了病房。小威的瞳孔顿时睁大了，他双手朝向以漾，似在哀求她过来？悲伤地哭着：“妈妈……妈妈，你不要抛弃小威……小威会乖乖的……”
妈妈？！以漾怔住了，她疑惑地看着蓝聿。蓝聿冲她使了使眼色，她醒悟了过来，快步走过去，握住小威双手，温柔地说：“我没有抛弃小威，我只是出去了一下。”
“那为什么刚才……？”小家伙依旧泪光闪闪，让人心疼。
以漾伸出右手去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珠，微笑地说道：“乖孩子，你刚刚只是做噩梦了。”
“真的吗？爸爸，这是真的吗？”
“是的。别再哭了哦，不然就不是乖小孩了哦？”说罢，蓝聿歉意地看了以漾一眼。小家伙这才笑颜逐开，大声呼叫着‘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静观其变的宋医生也笑了起来：“这就好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聊聊。我先去忙了。”
一家三口？！以漾内心深处咯噔了一下。
“爸爸妈妈，我们回家吧。我不要待着这里，到处都是臭臭的。”小家伙稚嫩的声音将以漾拉回现实，她微笑地回道：“乖，等你好一点，我们再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福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