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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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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元舒躺在宽阔的凤床上,心神渐渐飘回了被册封为继后那日。
“祖父,为什么是我?”
苏元舒立在书桌前,看向那个永远睿智,慈爱的老人。
“舒儿,你是苏家子孙。”
苏阁老开口了,口气不容置疑。
“孙女是苏家子孙,若真需要孙女为苏家牺牲,孙女绝无二话,可论年纪,品貌,二姐姐,四妹妹胜过我许多,祖父为何偏骗选我。”
若是往日,能得苏阁老一句话,苏元舒早就心满意足,可现在关乎她的一生,苏元舒明知争不得,还是不甘心。
苏阁老看向面前倔强的女孩儿,他的孙女。
“你说得不错,家中适龄的姑娘,元慧才情最高,元玥容貌最好,元音庶出,不在应选之列,元舒你自小性子懒散,能做十分好的,你只做八分,姐妹之间你样样不拔头筹,也不垫底。”
“所以祖父选孙女去宫中,而非慧姐,玥姐。”
苏元舒恍然,皇后不需要最好的才情和容貌,只需要能做不到不骄不妒,中庸之道。
苏阁老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你是个明白孩子,苏家本不需要送姑娘去宫中,如今情非得已,苏家要有人进宫,绝不能送个样样争先的姑娘进去,这个姑娘要能忍,能让,能在逆境中不被打倒,家中四个姑娘,你和元音最合适,而你是嫡女,元音是庶出,祖父别无选择。”
苏元舒明白了,其实圣旨下达的时候她就没有选择,可是不问一句她不甘心。
合适也是一个理由,她,认了。
苏家六房,男丁多,姑娘少,算上出嫁的大姑娘元华,年幼的六妹妹元绾,正好一房一个女孩。
四个姊妹,二姐姐元慧禀性高洁,才情极高,四妹妹元玥容貌堪为国色,五妹妹苏元音是五叔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庶出姑娘,因为苏家特殊的环境,姐妹们自小一并在祖母膝下教养,而没有那么分明,也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姑娘。
苏阁老道:“圣旨已经下发到门下省,事情已成定局,我不希望你还有不该有的妄想。”
苏元舒明白苏阁老指何事,早在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此生已经和表哥无缘,抬头直视祖父,
“孙女进宫为后,祖父有何教导,必定铭记于心。”
苏阁老明白她转过弯了,沉吟道:“先帝早年是个明主,与元献皇后伉俪情深,早早立了嫡长子为太子。后来献皇后仙逝,先帝与太子之间再无人为之转圜,最终造成戾太子谋逆案,废太子自尽,东宫子嗣尽皆贬为庶人。皇上是先帝第八子,早年并无特殊,在这之后,渐渐为先帝看重,甚至先帝逝世前,皇上侍奉左右。”
“舒儿认为戾太子为何被废?”
“太子年轻,君王却已经老迈,这时戾太子对先帝来说,并不是元配发妻留下的血脉,而是试图夺取他的皇位,窥伺皇权的仇敌,父子间的再多的情分,也不及皇帝的疑心。”
苏元舒冷冷道,“天家无父子,无夫妻!”
“好!”
苏阁老盯着孙女,“若是你,你该做什么?”
苏元舒道:“若是孙女处在戾太子的位置,只能忍,太子半君,却不是君,也不是臣,没有必胜的把握,什么都不能做!祖父的教导。孙女明白了,作为皇后和太子一样,权利地位来自于皇上,孙女必定以戾太子为鉴。”
苏阁老满意点头,又问,“那皇上为何能顺利登基,舒儿不妨思索一二?”
戾太子是前车之鉴,那最终胜利的皇帝自然更值得学习,苏元舒欲要组织语言,却不知该怎么说,想要请教祖父,却听苏阁老道:“这个问题放在心里,进宫后不妨继续琢磨,答案也不必告诉任何人。”
“是。”苏元舒明白了,这个问题苏阁老也给不了她答案。
苏阁老取出一叠写满字迹的纸张,“这是宫中妃嫔的记录,你看看。”
苏元舒拿起第一张,上面是贤妃赵嘉惠的介绍。
“祖父为何把贵妃柳未央放在最后,贤妃却在最前。”
苏元舒抽出这两张,显然不可能是随手为之。
“这是你祖母排的顺序,越往后的越不重要。”
苏阁老笑道:“祖父可不懂女人的心思,你去问你祖母吧?”
苏阁老真的不懂吗,苏元舒想起那一叠叠介绍,祖父明白的。只是祖父不关心她能不能得到夫君宠爱,苏家的女儿进宫,不是为了做被宠爱的女人,而是为了做皇后。
苏元舒睁开双眼,耳边是慕枝的说话声,夹杂着嘈杂的声响,吵的她脑仁痛。
一觉起来,苏元舒就知道自己病了。
原来她不是那么无动于衷,她的心只是太迟钝了,苏元舒,承认吧,原来你对皇帝有过期待。
闭了闭眼,苏元舒才开口。
“好吵!”
苏元舒出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微弱,喉咙火辣辣的干疼。
“娘娘,您说什么?”
慕枝喜极而泣,转身训道:“娘娘醒了,谁吵到娘娘休息,通通罚到掖庭!”
苏元舒就着茶杯喝了两杯白水,才有力气说话。
“我病了多久?”
慕枝红着眼眶道:“娘娘,您睡了一天了!”
慕叶领着太医进来,同样眼眶微红。
“娘娘,让太医请脉吧!“
苏元舒微微点头,虚弱的伸出手腕,慕枝替她挽起袖口,太医垂首不敢多看,搭着丝帕听脉。
“娘娘热气已退,已无大碍,臣再开两副药,娘娘看着服用,若是不喜,多饮用些盐水功效相同。”
“太好了,娘娘您没事了。”
慕枝喜道。
苏元舒问道:“陈院判,本宫为何会昏睡这么久?”
“风热之症,多是发热重,恶寒较轻,咳嗽,口渴,舌边尖红。苔微黄甚至口燥,目赤,咽痛,娘娘昏睡,乃是因脾胃之气不足,又有风邪入体,故而娘娘补气安神,醒后不药而愈。”
“也就是说,娘娘没有大碍了。”
“不错,娘娘好好修养数日,玉体自然康健。”
太医又叮嘱了一些忌讳,行礼后离开。
苏元舒强撑起身,问道:“本宫昏睡期间,宫中可有事发生?”
慕叶回道:“午时奴婢来叫起,发现娘娘发热,连忙请了太医,晚间皇上来探望娘娘,又下令六宫妃嫔不可来打扰,只有长秋殿的嬷嬷奉太后懿旨进来探视。对了,紫宸殿有个小太监一直守在宫中,娘娘醒来的消息应当已经被报给皇上了。”
“派人去长秋殿,禀报太后,说本宫无事,劳太后挂心。”
“是。”
“再派人去紫宸殿,告诉皇上以龙体为重,本宫病体初愈,过两日再去叩谢圣恩,别过了病气给皇上。”
“娘娘,您先躺下休息,养好身子是正经。”
慕叶素来稳重,这时也着急起来,换了往日称呼,苦口劝道:“小姐您才病了一场,再这样劳心费力,又不是铁打的身子!”
苏元舒讨饶道:“好慕叶,我都躺了这么久,骨头都松了。”
殿外有小太监来报:“娘娘,大皇子,大公主来问安!”
苏元舒微微蹙眉。
慕枝打发了人进来,一会儿进来回道:“娘娘,两位殿下在外面问安,请回宫了。”
苏元舒问道:“大公主怎麽来了?”
慕枝也疑惑,大公主任性骄纵,苏元舒进宫以来从未来请安问好,此时前来怪不得她们奇怪。
只道:“娘娘毕竟是嫡母,公主自然该来。”
慕叶分析道:“可能是太后的意思。大公主年幼,只能是身边人提点的,大公主的奶母嬷嬷都是先皇后留下的,想来是太后让公主前来问安。”
苏元舒也这么觉得。
慕兰端着药碗,屈膝道:“娘娘该服药了。”
苏元舒皱紧眉头。
“娘娘喝这一碗就行,奴婢准备了您最爱的青梅!”
苏元舒感受着嘴里弥漫的苦味,连忙拿起梅子进嘴。
晚间皇帝前来探视,苏元舒感激道:“臣妾并无大碍,反倒是皇上,万金之躯,更该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坐在两步远的雕花梨木椅,关切道:“皇后是朕的爱妻,朕来看望,天经地义。朕瞧皇后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还是叫御医来为皇后诊治。”
苏元舒忙辞谢,笑道:“陈院判的医术在太医院是一等一的,再说臣妾不过小小风寒,若是让御医诊治,不说大材小用,臣妾可不想再喝那苦滋滋的汤药,”
见皇帝脸色微霁,苏元舒舒了气,娇俏一笑道:
“皇上就饶了臣妾一回吧!”
皇帝确实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半训道:“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喝药怕苦可不行,”
苏元舒乖乖听训,皇帝却转了话音,“江南进贡的花露泡茶不错,朕让高德忠送来!”
皇帝离去后,紫宸殿的内侍很快送来一个小箱子。
慕枝慕兰都高兴道:“皇上真爱重娘娘,江南进贡的花露总共就两盒,一半都在这了。”
慕叶素来稳重,这时也笑道:“明日奴婢去问太医,若是与药性不冲,服药后喝一盏比蜜饯好多了。”
苏元舒见殿中宫人尽皆喜气洋洋,心里无奈,笑道:“本宫养病期间,长安殿宫人尽忠职守,各赏一月俸禄。”
“一等宫人再加赏一月。”
“谢皇后娘娘恩赏!”
内室中的宫女内侍都笑着谢恩,退下领赏。
“娘娘为何拒绝皇上派御医前来?”
慕枝作为皇后贴身婢女,更关心主子拒绝恩宠的事情。
慕叶和苏元舒相视一笑,给慕枝解惑道:”娘娘是皇后,不是妃嫔,需要皇上撑腰,才不会被怠慢。娘娘受宠自然是好事,可毕竟娘娘入宫时浅,那起子小人都盯着皇上,御医不算什么,可皇上又是赏赐花茶,再把御医请来,被六宫妃嫔记恨尚且是小,只怕太后娘娘觉得皇后娘娘轻狂!”
”可娘娘只要在位一天,有狼子野心的小人总会记恨娘娘。”
慕枝替主子委屈,连叫个御医都要考虑再三。
”所以,该有新人进来了。”
苏元舒意味深长道。
”娘娘的意思是……”
苏元舒看向殿外,灯火通明的长安殿遮不住宫墙内的晦涩。
”皇上继位三载,子嗣不丰,选秀早该开始了。”
这场病将进宫以后脑子里进的水掏空了,有些事她早就该做了。
她这个皇后进宫能不能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不能只有一个家世高贵的妃子有儿子,她的位置才会被动摇。
苏元舒是苏家的女儿,占据了这千万人都觊觎的皇后宝座,就必须坐下去。
泰和三年,皇后苏氏请皇帝下旨意开选秀,广选淑女,绵延后嗣。